第一章 毁灭

滔天的火浪密布整个天空之前，或许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会发生第二次。习惯于安稳的生活之中，似乎忘了还有这样一回事，每当我感觉我要忘了它的时候，一个梦境总会来告诉我我不能忘记它。

但是实际上我还是在无意之间把它抛在脑后，拼命地想要去忘记它。

不想去想起来，不想去想起来。

只是有些事情是忘不掉的。

还有些事情是记不起来的。

那个时候，年幼的我抱着一个女孩的尸体，一个名叫艾琳娜的女孩的尸体。在乌黑的天空之下，黑龙早已经把这里破坏殆尽然后挥动双翼扬长而去，燃烧着的废墟还在不断地跳动着火焰，在她的脸上印出鲜红色的光芒。

不，她的脸上早就布满了鲜红色。当我拼命的拼命的把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她的左臂已经没有了，身上全是快要干掉的血迹和废墟的灰尘。她笑着，痛苦地笑着。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把手放在了我的脸颊上，她小小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

我哭了，我抱着她哭了，一直哭，拼命地叫了出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她脸上的一丝殷红，滑了下去。

幼年的我的记忆早已变得有些模糊，但是惟独那天、那些画面反复地浮现于头脑之中。不断地充斥着我的大脑让我无法思考无法行动，甚至没办法接受外界的任何信息，也无法对外界发出任何信息。喉咙干渴，连嘴都无法张开。

『里奥！』

有人似乎在呼唤我，那天。

那个时候，我忘了很多东西。或许是我太伤心根本就没有在意它，所以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忘了它。

「里奥！」

巨大的翅膀用力挥动，狂风就会吹翻周围的一切，崩坏垮塌。就和11年前的那天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被移为了平地，钟塔旁边的教学楼早就变成了废墟。

「里奥！」

拼命逃窜的人们与我擦肩而过，这一切就和梦中的那样，崩坏的世界里就我一个人伫立在那里。巨龙的咆哮就在不远的上空，压过了人的声音。重击着我的耳膜，让我的身体都不禁有些发抖。

「笨蛋里奥！」

「！」

突然间一个影子冲过来把我扑倒在地，有些纤细的手臂用力地抱紧了我的身体，就那样压在我的身上。就在我被扑倒的一瞬间，一根燃烧着的柱子就砸了下来，倒在了我刚刚所站的那个地方。

「笨蛋！你在那里发什么呆！」

压在我身上的那个棕色马尾辫的女孩突然吵我大吼，但是眼眶中似乎闪着一些光亮。

「抱、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赶快站起来啊！」

说完她就立刻从我身上离开，让我站起来。

「没事吧里奥？」

这时候修斯也带着阿姨和安吉跑了过来。

「我没事，你们呢？」

「还好，只是刚才火龙的余焰引燃了堆放器材的仓库，火势立刻就蔓延了出来。立刻也不能久呆，擂台也快燃起来了。理事长和卫兵们正组织市民和学生撤离，宫学姐还有伊芙学姐他们也都去了，还好火龙刚才的突然发狂喷火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停在钟楼上，所以这里好像没什么人受伤。」

正如修斯所说，火龙从刚才起就一直呆在钟楼顶上，但是奇怪的是它一直都在用力甩着头，不停地眨眼，甚至时不时还用前爪拍打自己的头部。

就像是头痛一般......

「修斯你带着茱蒂他们先走，我有点在意的事情。」

「里奥！喂！」

我没等茱蒂拉住我就径直冲向了人群疏散的反方向，拥挤的人群就如同洪流一般把我和茱蒂他们分开，就算回头去也看不到他们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冲过去，只是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现在不是沉浸在以前的悲伤里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情。

『吼————』

突然，刚才为止还很安静的火龙仰天长啸，强烈的声波使得地面都有些震动。从这里望过去，原本高大的钟楼在火龙庞大的身体衬托下也显得有些小了。

火龙『哗』地一声伸展出双翼，然后用力一拍，剧烈的风压就快把我压至地面，学校街道上原本为了庆典而搭建起的小摊点也被狂风掀翻。为了不被飞来的杂物打中，我刻意地压低了身体。

那只火龙样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和11年前袭击我故乡的黑龙不一样，生活在火山附近的火龙总是会避开人类行动，基本不会主动出现在人类的面前。这次不但突然飞到城市里来，还无故袭击城市。

『吼——————』

火龙再次咆哮，这次它看起来更加难受，用力扭动身体还不停地用爪子拍打着楼顶。

火龙的动作越来越异样，甚至让人搞不懂它究竟在干什么，而且另外一方面火龙居住在离这里很远的火山地带，就算是突然发狂为什么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座城市里来呢？

就像是谁刻意安排的一般......

我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总有这种感觉。

顶着逆流的人群我冲到了钟楼的下面，血红色的鳞片，以及那一口便可以把我吞下去的大嘴。面对高高在上的巨大生物我全身忍不住地发抖，连双脚也开始抖动。我用力地按住了大腿，努力让这种恐惧感平静下来。

突然间火龙一声咆哮，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我感觉一阵眩晕，耳膜都快要被它的咆哮震破。然后它突然用头撞向了钟楼，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钟楼的顶部被折断向前方落了下来。

糟了！一不小心离得太近了！

我的脚下出现了一大块黑影，毫无疑问地，钟楼顶部落下来的位置不偏不倚的就在我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

我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腰间，但是由于换了成了校服连手枪都交给茱蒂保管了。

「可恶，竟然在这种时候......」

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地面上的影子越来越大，原本是学校标志性建筑物的钟楼现在就在我的头顶，下一个瞬间就能把我压成肉饼。

会......死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钟楼已经到了我触手可及的位置了，现在是想逃都没办法逃了......

「！」

闭上眼的前一瞬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由于光线被钟楼挡住了我没能看清楚发现了什么，只是那个人影出现以后，落下来的钟楼立刻变成了碎石。

几颗碎石划破了我的脸颊，但是比起被压死要好很多了。我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口，而是立刻爬起来往那个人跑开的方向追过去。

「等一下！」

那个人双手拿着匕首，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斗篷，用斗篷的帽子罩着头，而且帽子压得很低，就像是刻意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在我叫住他的时候，他稍微停住往回看了一下，但是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立刻转身跑掉了。

那个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里奥！快闪开！」

「？」

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刚回过头，另一个人影就冲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一跃而起，华丽的一刀将我头上落下的一块碎石一分为二。

「姐、姐姐？」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姐姐已经收好剑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赶快逃！」

「可是，这里，我有点......」

「别废话了赶快离开这里！火龙已经开始活动了！」

我抬头往上望去，火龙已经站了起来，往天空中喷出了火柱。

「不能再让火龙呆在这里了，我们接下来会全力把火龙引到城市外面去，所以你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我分心！」

姐姐表情很着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姐姐露出这种样子了。

「嗯.....嗯好......」

姐姐还是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后还是转身冲进了钟楼里面，应该是想上到楼顶去。

但是......我们？

「普通城市里不是都有类似于护卫队一样的专门抵御怪物袭击的队伍吗？虽然平时只是帮市民处理一些小问题，但是一到危急关头都是很可靠的，身为骑士队队长的儿子，里奥你应该听清楚的吧？」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叔走到了我的旁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大叔......」

明明是肉铺的老板身上却没有一点生肉的腥臭，我对这个大叔的印象就是这样。

「但是我们这座城市却没有骑士队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大叔就像是自言自语地发问，我也没有去反问，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因为这里的老师可不是只会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胆小鬼啊。没想到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第二次看到龙，是该说幸运还是倒霉呢。」

紧接着大叔，阿姨也走了过来，很平时一样她的嘴里还是叼着那种植物的茎。按照大叔之前给我说的，阿姨她除了偶尔会到肉铺帮忙以外，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我校的老师。

「之前的事我有点失态了，给我忘掉。」

「之前的事？难道是那天在肉铺的时候......」

「给我忘掉！一点记忆也不许留下。」

「好！我已经忘掉了！」

好可怕！阿姨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很快大叔就带着笑容把话插了进来：

「所以说这个学校的老师就是骑士队的成员啊，而每个城市的骑士队都是所属于首都骑士队的，明白了吗？」

「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

「蕾娜斯也长大了呢。」

大叔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最后成为了自己的上司，作为老师心情还是很复杂的呢，虽然我不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蕾娜斯的话，迟早都会变成这样的，就算是那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也一样。」

阿姨这么说着，然后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开了，她接着说：

「里奥，千万不要去问你姐姐11年前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来问我吧，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你的，一字不差地。就算对于我来说它并不是什么愿意说出来的东西，但是你问的话，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告诉你的。」

阿姨说出了这些话，准备离开这里。

「不，不了。」

听到我的回答，她停了下来。

「我也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姐姐虽然一直很关心我，但是我还是没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所以我现在也没资格去问这些事。而且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只是与姐姐有关的吧。连阿姨也这么难过的话，我觉得是和我的父母有关的，所以你们，还有姐姐才一直没有告诉我。

不用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不会去问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我其实挺享受今天以前的生活的，如果能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的话，这些事情不知道也罢。所以加油吧骑士队，把我们的生活夺回来，我听姐姐的话去躲起来了。」

最后，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传达『我没问题的』这样的信息，这种笑容比实际的语言更让人安心。

「哦！不过，看到我们的英姿以后不要崇拜我们哦。」

大叔说完，用右手就把阿姨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左手则是戴上了一个铁拳套。比起平时他的肌肉显得更加坚实有力。而坐在他肩膀上的阿姨却抽出了她一直别在腰间的细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阿姨大腿上的伤疤是为了救姐姐而留下的，虽然不影响平时走路，但是却没办法再跑起来了。所以他们现在才会以这种方式组合起来，相互扶持着。

『吼——————————』

楼顶上再次传来了火龙的咆哮，一个金色的人影挥动着手里的长剑在火龙的鳞片上留下伤痕。面对攻击，火龙虽然状态不好但也没有坐以待毙，用自己的爪子立刻拍了回去。

姐姐立刻灵巧的两个后空翻躲开了，然后再次进攻。

为了躲开姐姐的攻击，火龙立刻振翅，伴随着强烈的狂风它巨大的身体腾空而起。

这个瞬间，姐姐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剑，指向了飞起来的火龙。就在姐姐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周围立刻想起了炮声，无数的炮弹径直射向了飞起来的火龙，数次爆炸声后，火龙的整个身体都被爆炸的烟雾遮住了。

但是攻击还没有停止，很快第二波炮攻就开始了。

在攻击之前先疏散人群就是为了这个么，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说不定会被流弹击中，虽然还没弄清楚火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没有办法了。

「接下来快到我们的工作了吧。」

大叔和阿姨也冲了出去，和另外的几位老师合流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很快火龙冲出了烟雾，炮弹没有对它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只是打掉了它一些鳞片而已。但是为了躲避这些炮弹的攻击，它一边用喷出的火焰击落飞来的炮弹一边往旁边降落。

还没等到它落下来，大叔和阿姨就冲了出来。作为阿姨的双腿，大叔全力的奔跑着，还不停用左手打碎飞来的碎石，阿姨则是双手握住了细剑，刺进了火龙鳞片脱落的地方然后拉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

火龙痛苦的咆哮一声，立刻又振翅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的炮弹从四面八方向它飞去，火龙立刻甩头喷出火柱，击落了全部的炮弹。

加上它本来就很不舒服的样子，比起反击它选择了逃走，往城市的外面飞去。

但是为了防止万一，姐姐他们也追了过去。

我依照姐姐的话没有跟过去，而是逃到了修斯他们所在的避难所那里。和故乡的避难所一样，这里的避难所也在地下，由于的普通民众和学生全都集中到了这里，找到修斯和茱蒂他们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笨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被他们（尤其是茱蒂）非常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之后，我们就在这里躲着，直到理事长出现，告诉我们已经没事了为止。

但是，等到我们从地下出来，城市的一半，几乎是整个学校都已经变成了废墟。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那些被烧焦的房屋还不断地冒着黑烟。

和11年前一样，我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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