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言语的力量

晚上的荒野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到，漫天的繁星和正中的那轮下弦月的光芒撒到荒野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平时那个黄沙四起毫无生机的荒野如今也变得这么深沉。

好漂亮。

我在心中发出了感叹。

任何东西都有它漂亮地一面，甚至连荒野也不例外，只可惜在这种漂亮之后，夜晚的荒野却是个更加血腥和充满杀戮的地方。到了晚上出来觅食的生物更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到了晚上就只有更多的血色。

虽然曾经在和凤凰战斗之后我们无可奈何冒着生命危险地走了次夜路，不过那个时候却无暇去欣赏这样的景色。

现在，我站在空艇旁边的落地窗前，静静地欣赏这片安静的夜景。

给他们讲完我们身上的伤痕的来历——和凤凰的战斗之后，大家都有些饿了，所以伊芙学姐和索尔学长去餐厅弄点吃的，而我们则各自休息。

为了防止危险，空艇的窗户是不能打开的，所以我也没办法吹吹风。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身后不远传来一个声音。

「发发呆。」

我这么回答到，其实也就是发发呆而已，不过具体在想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里奥从以前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呆着，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她说。

「姐姐要是不说话的话，也是那种感觉。」

我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位穿着首都骑士队队服的金色盘发的女人，她身上的甲胄全部都脱掉之后，庄严的队服就显

得有些轻飘飘的。

「诶？有吗？」

姐姐突然做出有些惊讶的样子。

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很惊讶，自己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自觉。

我的这个姐姐感觉一种傲人的气质，但在某些方面却很天然。

「有啊。不过说回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和里奥聊聊。」

姐姐走到我的旁边，然后同样看着落地窗外的那片漂亮的夜景。

「聊聊？」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姐姐的侧脸，然后又把头转了回来。

「我们姐弟俩很少这样站在一起说话呢，尤其是姐姐主动找我的时候，几乎都是说教。」

「说教是为你好。」

「跟啰嗦的欧巴桑一样的语气。」

「说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毫无意义的对话，和姐姐的聊天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了。

这样才像一对姐弟吧，这样普通的姐弟间的对话。

「对不起呢。」

姐姐看着夜空中无限延伸的银河，挤出了一句话。

没有任何预兆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姐姐的一个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在你和修斯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没能保护到你们，让你们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之后还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探望你们。」

姐姐把头低了下去，金色的发丝被星星和月亮光芒披上了一层银色。

「遇到危险受了严重的伤根本就是我和修斯自找的，跟姐姐一点关系也没有，要说没能回来探病的话，这确实是让人有些寂寞，不过姐姐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回来我和修斯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怎样温柔地能够更加安慰到姐姐地说话，只是把我想的全部说了出来，也许这些话更加打击了姐姐也说不定。

「可是......」

姐姐变得有些怯弱，在情感方面，姐姐真的是太弱了，这样的女生，大概可以用多愁善感来形容吧。

「姐姐已经不仅仅是我的，不，我们的姐姐了。姐姐已经成为了骑士，而且还是了不起的骑士，你需要保护的、需

要关心的不仅仅只有我们这两个弟弟而已了。贝尔、艾瑞拉公主、姐姐的部下们还有在这片荒野上努力生活的人们，都是姐姐要保护的对象。」

姐姐听着我说的，把脸转了过来。她看着我，瞳孔有些摇晃。

「就和爸爸妈妈一样，他们所爱的不只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而已，所以才会为了人们牺牲了自己吧。姐姐不也正是为了继承爸爸妈妈的想法才努力成为了骑士的吗。所以，没什么需要对我们说抱歉的。」

「没想到会被里奥安慰了，你也长大了呢。」

姐姐露出了笑容，微微的一笑。

「是啊，比姐姐还要高了。」

我用手比划了一下姐姐和我的高度，故意用两只手比出了高度差。

「你是在说姐姐矮么！都会欺负姐姐了，变坏了呢里奥。」

姐姐嘟起了嘴，我从没想到在训练中异常严肃的姐姐也会有这么女孩子的一面。

「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关于茱蒂爸爸的那件事解决了吗？」

面对我突然提出来的这样问题，姐姐可爱的表情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忧伤。

她用右手把鬓角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然后再次抬头望着夜空。

「大概就和你知道的差不多，阿切尔伯爵的葬礼也结束了，那座宅邸也被封锁了起来。」

「那就好，关于......梅修莉的事情有进展么？」

听到我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姐姐的表情变得有些慌张，然后很快就变得暗淡：

「姐姐觉得梅修莉在恨你吗？」

「......」

姐姐沉默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知道为什么上次听你讲姐姐和梅修莉的事情到最关键的地方我让姐姐停下来了么？」

「为什么？」

姐姐偏过头来看着我。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自己去问梅修莉，她为什么会说想要姐姐毁掉自己的幸福，想要找姐姐复仇之类的话。」

我回忆起在姐姐婚礼前一天书店外面和梅修莉遇到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梅修莉确实说过看着姐姐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就好了，而且她还说过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是我想要找梅修莉问的话。

比起问姐姐，我觉得梅修莉会知道的更清楚。

「梅修莉她......」

「梅修莉她根本就不恨姐姐哦。」

我这么说。

姐姐瞪大了眼睛，用我根本不曾见过也没想到过的表情看着我。

「如果她真的想让姐姐不幸的话，很简单只要杀掉身为弟弟我就好了。没有比这更让姐姐难过的事情了吧。而她却没这么做，无论是在地下赌场还是首都遇到那次，只要她的仇恨已经达到了那样的程度的话杀了我是很正常的吧。

但她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说道这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姐姐的反应。

和我想的一样，姐姐沉默了，神情更加暗淡。我也不是故意要看姐姐这个表情取乐，只是想让姐姐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

然后我接着说：

「梅修莉她......不想让姐姐恨自己吧。」

「诶？」

姐姐吓了一跳。

「杀了我的话，姐姐一定会变得憎恨梅修莉，所以他才没那做。她知道，姐姐是那种为了她甘愿自己嫁给阿切尔伯爵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要的人，梅修莉她肯定很高兴。」

「里奥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其实很容易就知道了啊，贝尔也说过姐姐最初是拒绝伯爵的婚事的，后来突然又答应了，这是为什么呢？其实是知道了梅修莉在伯爵那方吧，理由除了这个根本想不到其他的。而且姐姐正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伯爵也是为了贝尔才故意装作背叛与贝尔敌对的样子吧，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厌其烦呢。」

我故意将话题转开了，避免姐姐想太多。

姐姐则是看着前方落地窗玻璃上自己的样子，慢慢地舒了口气。

「全都被里奥发现了呢。」

「因为是弟弟啊。」

「嗯，我的弟弟也长大了呢。」

「别用是用一副欧巴桑的语气啊，最近，觉得姐姐越来越像妈妈了呢。」

「妈妈？」

「是啊，说实话，要不是看着桌子上的照片，我已经快不及的妈妈爸爸的样子了呢。在我的感觉里面，姐姐和妈妈

的影子快要重叠在一起了。」

记忆里的妈妈，除了那天那个在废墟之中奔跑离去的背影以外，我已经快记不得了。

从那以后也过了11年了呢。

「我很像妈妈吗？」

姐姐右手按在胸前对着我微笑着，不知道为何她的心情突然很好。

「是啊，本来长的就很像，最近连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像了。」

「是吗~」

姐姐似乎很高兴，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上扬。

「对了，里奥。」

「嗯？」

姐姐突然想起了什么。

「话说最近和宫怎么样了？」

「宫？为什么会说到她？而且什么怎么样，不就和你们看到的一样么。老实做些无厘头的事情，弄的我也够呛。」

我确实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在这里突然提到宫，但是从伯爵那件事之后，宫和姐姐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感觉她们关系变好了。

「这样啊，咕咕咕~」

「姐姐你笑得好恶心。」

就象这样，说起宫的话题姐姐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和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怎么能随便问，和宫酱那天晚上睡在一起说了好多好多话呢~」

「什么？你们还睡在一起！」

这两个人的关系居然都进展到了这一步了，要是宫联合起姐姐来我的生活就彻底完了。

看情况有必要我也要采取行动了。

「好了，聊天也就到这里了吧，我去看看伊芙他们夜宵弄得怎么样了。哦，对了。」

姐姐走到了那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向了旁边漆黑的一角。

「你刚才就过来了吧，有事找里奥的话他就在那边。」

姐姐从转弯的地方抓出来了一个影子，然后把她推了出来。

「诶？诶！」

那个人影很慌张，似乎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发现了，而且还被姐姐天然地强行推了出来。

「是茱蒂啊......」

「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茱蒂嘟起了嘴。

「好了，你也有话对里奥说吧，去吧。」

「那个，不是.......我只是，那个......」

姐姐说完就走了，留下脸颊有些微红的茱蒂。

「你不是去帮忙了吗？」

「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故意问的吧！」

「被你发现了。」

「你这个家伙有时真是让人火大。修斯去帮忙了，那家伙虽然笨，在做饭这方面到时挺擅长的。」

被她瞪了一眼。

茱蒂走到了刚刚姐姐站的那个位置，一边走她棕色的马尾还不停地摇摆着。

「很漂亮吧。」

我看着外面的景色这么对她说。

但是茱蒂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片萧条的景色。

「为什么你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谁会喜欢那种危险地方，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去面对而已。不对，修斯到是真的挺喜欢的。」

然后我们又陷入一小段的沉默里，没有修斯那个活跃气氛的家伙在，我和茱蒂也会陷入尴尬呢。

把她认为是自己的朋友难道真的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么。

「伯爵......你父亲的事，没关系了么？」

「没关系，用不着你来管。本来我和父亲就不是那么亲近。」

茱蒂还是老样子让人觉得她一直都处于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故意装出那种样子，让人觉得她没事。

「你和修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啊。」

「那样？和凤凰战斗的事情么？」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那个时候运气真好呢，无论是在跳下悬崖之后被凤凰撞到洞穴里，还是修斯冲进凤凰的火柱里切下凤凰的舌头，

不是运气好我们早就死了。」

我感叹了一句，茱蒂却没有这么认为，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为什么当时不叫上我。」

茱蒂小声的呢喃着，我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嗯？」

「我是说！为什么当时没有叫醒我一起去！」

她发火了。

突然被吼了一句我有些惊讶。

「那是因为你睡得太死......好吧，其实我不太想叫醒你。」

被瞪了一眼。

「当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之后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把你叫醒。不过从现在来看，当时没有叫醒你真的是太好了。」

「因为你们在哪种情况下没法保护毫无战斗力的我吧。」

茱蒂也变得有些失落，似乎对自己的无力而沮丧。

「不是，因为你当时的睡相实在是太差太有趣所以就......呜啊！」

腹部就像是被重锤砸中一般受到了旁边女孩子的肘击。幸亏还没吃东西不然全部都要吐出来。

「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好痛......」

「一点都不好笑！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话啊，你也给我认真一点！」

肘击之后茱蒂又从后面用力扣住我的脖子，呼吸好困难。

「我、错、错了。快、快放开我！呼吸、呼吸......咳咳！」

差点感觉要被杀了。

「当时你们被送回来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担心死了，医生也说你们受伤太重而且相当疲惫，能否坚持下来都不能保证。担心的快让人哭出来了。」

茱蒂坐在我的背上，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

「其实......」

「不许看！」

她把我正准备转过去的头按了下去。

「你和修斯总是那么乱来，跟着你们实在是受不了，每次都害怕你们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想着你们两个哪天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我就好害怕。」

看不见茱蒂现在的样子，但是我大概能够想像得到。

星光透过玻璃散在这个房间，从地上的影子就能看出来，茱蒂正用手抹着眼睛，具体在干什么不用说我都知道。

「素以才会跟我们保持距离了吗？」

「诶？」

「感觉自从那天醒过来之后，你就刻意地躲着我们两个，最开始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呢。」

「就是坐了让我生气的事啊！我很生气！为什么不带上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担心着，看着谁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的你们！我很生气啊！」

茱蒂的声音更加颤抖，带着哭腔。

「如果是那样的话，对不起呢。下次不会在让你看见躺在病房里的我们了，也绝对不会让茱蒂躺在那里面的。」

我道歉了，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只是看着她的影子，肩膀突然小小地抖动了一下。

「一点诚意也没有，完全不像是在道歉。」

「那要我怎么道歉？请你吃圣代？」

「不够。」

茱蒂的影子摇了摇头，但是声音没有了哭腔，反而觉得让人安心。

她大概是笑着在抹眼泪吧。

「两个？」

「不够。」

「三个，不能再多了，我没那么多钱了。」

「那就成交。」

茱蒂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好多了，等到她大概是擦干了眼泪，她才让我起来。

没有看到滑落的泪珠，但是明显她的眼角有些发红。

之后修斯和大家端来了他们亲手做好的料理，房间里又变得热闹起来。茱蒂和姐姐也像是没事一般回到了原来的样

子，这对我来说最好不过了。

不过让我有些在意的，就是坐在我对面那个，正咬着手里的筷子的那个米白色长发的女孩。

看似很端庄，内心却无比黑暗的抖S——宫。

她究竟和姐姐说了什么才会让那个姐姐和自己的关系变得那么好，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想知道。

但是总觉得自己不能去问。

正如姐姐所说的那是女孩子间的秘密。或许我不知道比较好。

在意就在意吧，之后的未来，某个时间，我总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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