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诀别

除了脸和脖子、辉蝶一片血红。

淌入地面的血液把她脚边的土地浸成了暗红色。在战斗中被喷撒出去的血液，星星点点的点缀在粉白色的花海之上。

她目光流转，那是她的血液，却像是花海的伤。

漫天的碎花瓣落在她的长发、落在她的肩膀，它们遮盖了花海的伤口，却遮盖不了她身上的血色之光。

这漫天花雨、像是一场戏剧落幕时的赞礼，也像是一次分离时的绝唱。

她伫立着身体，凝望着对方。

那曾是她的敌人，那曾是人类的魔王。

但现在，他变得像一个人类一样——有了家人、也有了致命伤。

他败在自己的手中，却死在感情之上。

他是信者之树，他不该拥有感情。

这便是他的下场。

或许，自己也并无不同。

也许，自己拥有感情之后，也会如这般凄凉。

……

【喂，小蝶！你不要紧吧？血液流失已经超过50%了，再这么下去一半的液魂回路就要陷入沉默了。】

战斗结束已经过去30秒。可是辉蝶却一直这么默默的站着，没有任何救治自己的举动，这不由得让阿尔利亚有些担心。

辉蝶默默的把舒義剑从少年的脖子中拔了出来。

【现在……可用的修补回路还剩几个……】

声音依旧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还剩下一个。而且……消耗率已经达到了63%，其中活性凝胶和物质相位疫苗素已经所剩无几，无法完全修复你现在的创伤。】

【知道了。】

【修补回路……以全资源状态启动，以填补身体组织创伤为第一优先级……】

辉蝶不紧不慢的对魂谱下达了指令，没有惊慌、没有恐惧、仿佛现在被修补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手中的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偶】一般。

是的、对于她来说新人类的身体和人偶无异。可调整、可拆装，有无数的备用部件。是一个只能承载灵魂、无法寄宿生命的人偶。

而她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人偶】。

看着【人偶】伤痕累累的身体。

……

【人偶】瘦弱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

【人偶】不被珍惜的生命已经濒临死亡……

【人偶】即使付出一切也无法获得任何爱护与褒奖……

可、即使如此……

【人偶】也不会反抗。

不会背叛。

不会绝望。

……

那么……

它、是为了谁而遍体鳞伤？

它、是为了谁才濒临死亡……

它……

期待着谁的爱护和褒奖……

……

辉蝶不知道全部的答案，或者说、她不想知道全部的答案。

只是、偶尔……

她会有一瞬的心疼。

心疼这个傻傻的【人偶】。

但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只有冷漠。

只有看不到底的冰凉。

【小蝶、你每次都是一副拼死的样子，虽然说可以修补、但你也要多少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这句话阿尔利亚已经说了无数次、每当辉蝶不计后果的消耗身体战斗时，它总是有些心疼。

爱惜自己的身体？

辉蝶的低头看着自己血红的身体，此时在修补回路的运作下，流血已经停止了。

没有痛觉、仿佛木偶一般的身体，爱惜或不爱惜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能给她带来疼痛、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就只剩下了【封锁回路】。

一个感受不到痛楚的身体……

一个拥有不了感情的灵魂……

一个木偶而已……

何必爱惜……

何必绝望……

……

小雅呆呆的倒坐在树墩床上，从她被少年推开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她的思维能力。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敌意时，哥哥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魂属生物的体内没有血液、所以少年的伤口中只有一股淡淡的白烟在缓缓冒出。

像是被抽尽了魂魄、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小雅呆滞的慢慢爬到少年身边。用颤抖的小手摸了摸少年被刺烂的胸口，有些怀疑的轻叫了一声。

【哥……哥？】

她不太确定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就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哥哥，她希望眼前这个人不要回应她，不要承认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可是、她心底真正害怕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小……雅……】

少年几乎发不出声，但仍努力的张动着嘴。

【看来……真的……到……最后了……】

【最……后？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小雅努力的想要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嘴唇早就在颤抖中失去了血色。

【小雅……哥哥……要离开了……】

少年露出的温柔笑容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想要抬起手摸摸小雅的脸庞，但是右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左肩则被辉蝶彻底刺烂了。

【小雅……要自己……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哦……】

……

一滴泪水打碎在少年的脸上。

【哥哥……你又在瞎说了……小雅……这次给哥哥找到了治病的人了呢……】

声音在颤抖，但是脸上的却荡开了笑容，把少年的左手轻握在胸口前，小雅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少年说出了她一直以来没勇气说的话。

【小雅……要治好哥哥的病……小雅……要和哥哥一直生活下去……】

【小雅……长大以后还要嫁给哥哥……当哥哥的新娘呢……】

泪水在决堤、可是那一抹笑容却越加甜了。

甜的发腻、腻的冰凉。

【小雅好傻……怎么能嫁给……哥哥呢……】

目光已经失神的少年将眼中最后的几丝温柔送入小雅的眼底，希望它可以代替自己保护她的心脏。

【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妈妈说的进化……傻小雅……你快逃吧……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控制白雾和……其他魂生物避开你了……我死后……体内没有被转化掉的……堕魂素会全部……爆发出来，你会被我感染成……魂属生物的……】

气若游丝的声音低不可闻、少年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意识缓缓飘散着、双瞳沉淀着死寂。

【哥哥别担心……小雅哪里都不去……小雅要一直一直的陪着哥哥……】

轻轻的把头放在少年的胸口，小雅静静的趴在少年的身上，她甜甜的笑着，像是已经成为了少年的新娘了一样，目光平静而幸福。

除了眼泪依旧在流淌。

除了内心濒死般冰凉。

……

少年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息，他已经去往了另外一个地方。

小雅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环抱住少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

星愿花海上、破碎花瓣柔柔飘舞飞扬，坠成泥、碾成霜。

树墩床脚下、花裙少女沉沉拥爱而僵，畏生死、陷思量。

是否从最初开始，一切就向着终末落幕……

在这没有星宇的世界……

嫣语轻愿、兀自成霜……

暗天明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