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习习微风沾染了阳春三月的暖色,吹在人身上格外舒心,只是天公却不作美,阴阴沉沉的不肯放晴,但上海的春天大多都是这番模样,也并非意外。
洪家大宅的院子里,罗浮生规规矩矩的跪在青石砖上,脊背挺直,面色如常。额头上被洪老爷子砸出来的伤口早已凝了血,黏在脸颊边甚是惹眼。
屋子里,几个小丫头一时没忍住,扒着窗子正打算望外瞧,却被身后云叔的一声咳嗽吓得一抖,连忙走了。云叔看着那几个手忙脚乱的小丫头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不料眼角的余光处瞥到了院子里跪着的罗浮生,不禁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眼一边呆头呆脑的下人,不禁怒道:
云叔:“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二当家的面上挂彩吗?还不备了毛巾送去!”
一旁之人听了连忙应着便下去准备,云叔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罗浮生不禁长叹一声,抬手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洪正葆站在窗户前,盯着院子里的罗浮生,脸色阴阴沉沉的和外面的天气一样,不甚好看,云叔自门外进来看着他这幅表情,不禁挑了挑眉,心下了然,老爷子这是心疼了。云叔掀了掀嘴角,想笑,却只能强自忍下,还得端出一幅处变不惊的表情,静立一旁。
正这时洪正葆转过了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言语间带着一股恼火。
洪正葆:“宅子里没有院子了?非要跪在这?”
明明后院里还有个凉亭子,不能放那里?这阴沉沉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下雨,想到此处,洪正葆脸色更黑了。
这次云叔没能忍住,终是笑出了声,洪正葆听了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洪正葆:“你还笑?这下怎么办?这小子死脑筋的样子和他老爹一个样,你说怎么办!”
云叔:“老爷,二当家的今天来的时候没有带罗诚。”
云叔笑着顿了顿,又道:
云叔:“还有,今天一早小姐去美高美了。”
洪正葆听到后顿了顿,叹了口气,余怒未消道:
洪正葆:“找个机灵点的去美高美报信,仔细些,别说是我的意思。”
云叔:“您放心,已经安排了。”
云叔微笑着回答,洪正葆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算是过了。又过了些许时候,云叔打量着洪正葆的面色好看了些,便犹犹豫豫的轻声道:
云叔:“老爷,何不就告诉二当家的罗先生的死因?”
云叔这话落下之后偌大的书房里没有半分声响。洪正葆站在窗前,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院子里跪的端正的罗浮生,不禁幽幽一叹,道:
洪正葆:“我又何尝不想说呢?”
只是,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啊,怎么能让他也搅进来呢......
想至此处,一向狠厉的他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遥遥想起那年,十来岁的孩子跪在他膝前,满脸的泪水,声音颤颤的问他为什么不能公开自己父亲的死因,那时自己又是怎么回应的?
好像也是罚了跪,足足跪了一晚上,第二日便起了烧,烧的三天下不来床。
洪正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窗外,阴云密布,酝酿着一场大雨。
罗浮生脊背挺直的跪在园子里,心里却是另一番琢磨,洪老爷子只是罚了跪却没有斥责他的话,那么由此便可以猜得出,他父亲的死十有**与林家没有什么干系,而且看样子,林家大概也是知道父亲的死因的......
至于码头为什么会悄悄地替林氏运货,他却是不得而知,明明有私交却又要装着死敌的样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断断续续的思考停止于肩头尖锐的刺痛,罗浮生面色一僵,牙根紧咬忍过这一阵急痛,良久之后,略带颤抖着舒出一口气,脸上却已是血色褪尽,冷汗涔涔。
这是枪伤后的毛病,伤口崩裂、吹寒风、饮烈酒,之后又为了查码头和杀手的事没有休息,自从伤愈之后动辄不适便会疼上一会,所幸并不严重,再加上他向来能忍,所以时至今日也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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