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诚推门而入的时候,罗浮生正将外衣套好,整个人立在那里精神得很,只是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看着罗诚呆愣的模样,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笑骂道:
罗浮生:“发什么愣呢?走了,码头上的事要了一了了。”
洪帮里的账,最查不得的,不是堂口的帐,不是赌场的账,而是码头的账,走水路的,讲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船货,从出发到停港,诸多波折,即便是天气和海风都给了面子,也不是能十足安稳的。
所以当罗浮生坐在码头二楼的账房里,看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账册时,完全没有意外。
罗浮生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摊着的账册,又看了眼面前瑟瑟发抖的账房先生,眼前晕眩的厉害。
倒不是气得,大概是有些烧。
罗浮生向来不甚注意这些小病痛,只皱了眉头,敛着脾气,叫人瞧不出他这瞬间的虚弱,等那阵眩晕缓缓过去,罗浮生便哑着嗓子问道:
罗浮生:“这账是你做的?”
账房先生:“是,我是这里的账房先生,这些账自然都是我做的。”
他回着话,脸上笑容谄媚的很,罗浮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罗浮生:“我记得以前这码头上的账都是徐老亲自做......”
账房先生:“啊,徐老回老家了,月初时候的事,那时您正忙着查堂口的帐......”
月初?罗浮生皱了皱眉,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
罗浮生:“怎么称呼?”
账房先生:“鄙人姓刘,叫我老刘就成。”
罗浮生将账册放下,左右翻了翻,问道:
罗浮生:“出入货的册子呢?”
罗浮生说着下意识的伸手要找,但肩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形僵了僵,随之而来的还有眼前挥之不去的阵阵黑雾。
糟糕,罗浮生紧紧皱着眉头,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微微低下头,不露声色的扛过这段憋闷的感觉,手上却没停,假装认真的看着账本,待眼前的黑雾慢慢消散之后,罗浮生接过老刘手中的船只登记单,微微舒了口气,起身道:
罗浮生:“行了,这账本和登记册我带回去看两天......”
账房先生:“二当家的,这不成啊。”
老刘急忙摆了摆手,想要上前阻拦却又有些不敢,只得磕磕绊绊道:
账房先生:“我来的时候,上面吩咐过,这码头上的账是不能带出去的,说是规矩,还是当年罗先生定下来的规矩呢......”
罗浮生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毛。一旁的罗诚却听不下去了,账册若是拿不走,那便要在这里看,罗浮生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罗诚想着,眼睛微微眯起——
罗诚:“少在这蒙我,你当二当家的第一次查码头的账么?”
罗诚素着张脸,语气甚是不客气。
罗诚:“别说是你,就是徐老在的时候也没驳过二当家的,你......”
罗浮生:“行了!”
罗浮生一手翻着账册一手翻着登记册子,语气颇为不耐。
罗浮生:“不带走就不带走,你出去吧,这没你事了。”
说着便向老刘使了个眼色,后者如释重负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房间。
罗诚:“哥!”
罗诚不满道:
罗诚:“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罗浮生:“不然呢?没听他的话么,这是义父的意思,都把我......规矩摆出来了,摆明了就是不想我动码头......”
罗诚:“那怎么办?这么多账本......”
罗诚看着罗浮生越发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心的很,却又见他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禁长叹一声,搬了半摞账本,一旁看去了......
看账是个磨性子的活,好在罗诚虽是年轻,性子倒是稳,替罗浮生分担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待华灯初上之时,账本也只是将将看了一半而已。
罗诚看着罗浮生那越发惨淡的脸色,还有他额头上密集的冷汗,心中越发疼痛的很,终于,在罗浮生再次伸手拿新账本时制止了他。罗浮生意外配合的起了身,却迟迟不见走动,罗诚心头一跳,上前欲扶,却被罗浮生躲开了去。
眼前又是一片黑雾,伤口越发疼得厉害,而天婴的那半碗鸡汤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他的胃,在他略略松过一口气之后,合着经久不息的绞痛齐齐爆发,他忍了又忍,但脸色却骗不了人,看着一旁焦躁不已的罗诚,罗浮生咬了咬牙根,声音沙哑而虚弱。
罗浮生:“没事,走吧。”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半夜,罗浮生推门而入的时候,病房里响起了略带讽刺的声音。
侯力:“二当家的,大忙人啊,让老侯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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