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共赴生死的觉悟

17.共赴生死的觉悟

4月12日，鹿儿岛。

天空被阴沉的火山灰笼罩着，附近的居民都撤离了家园，只有流浪猫还没有意识到空气已经变得相当浑浊，在垃圾桶里翻着剩菜。整座城空荡荡的，火车站也只有出发的旅客。我们刚下车就被保安劝说离开，但我们依然坚持着走进城区，直到被浓雾阻碍了呼吸，不得不返回。

最近几年来，樱岛火山一直是日本最活跃的火山，距离它只有四公里的鹿儿岛市成为了日本最危险的城市之一，曾经樱岛火山爆发时，岩浆块裹着灰尘和烟雾砸向鹿儿岛市，如同极大值的流星雨，将整个城市砸的千疮百孔，宛如末日景象。就算经常被袭击，这里的居民也不愿搬出自己的家园，因为他们对家的执念太深了。311海啸时，有一些老人在海啸来临时选择了死守在家中，最后被巨浪冲走，连人带房一起消失在了海洋中。

四海为家的我们无法认同这种做法，但每个人都会对一样东西产生感情，这是不可否认的。这种感情，有时会强烈到不可缺失的地步，就算灾难来了，也会坚守着它，和它一起经受命运的考验。人们之间的爱情也是如此，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到极致时，便会选择和其共赴生死。那么，人类和机器人之间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吗？

我牵着Sakura的手，走在昏暗的小径上，她不停地说着，好疼，快回去吧，我还要继续带着她，奔赴更危险的地方吗？

她的皮肤开始出现一些黄褐色的瘢痕，她用力的把我朝返回的路上拉着，她一直在呐喊着，求救着，我越来越无法容忍自己如此冷漠。

我把她拉回了车站，蓝雪和Lisa带着两位机器人也回来了。

“不行，我做不到。”我说。

“我们还跟在你后面一些，光和暗就已经受不了了，哭着要回来，我们才返回的。”蓝雪说。

“光（hikari）和暗（kura）？”

“我们在路上给他们想好的名字，一直没有名字怎么行呢。”

一旦给他们取了名字，可能就再也放不下了吧，我想。名字这东西，就是两个人羁绊的开始，然后延伸出一点一滴的瞬间，拼凑成机器的残片，这些残片越聚越多，成为了两个人之间的结晶，这就是人活在这世上要守护的东西吧。

“青枫，我要水……”Sakura哭着祈求着和我说。

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三瓶白水，给三位机器人身上被灼伤的部位冲洗了一下，过了不久他们的伤就恢复了。Sakura看见自己的皮肤又恢复了原样，她特别开心的抱着我撒娇，检测仪上的画面一直冒着粉色的爱心泡泡。

为了不让机器人们听见，我，蓝雪和Lisa在一个讨论组里打字交流。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只是六个结伴来旅游的朋友罢了，为什么……我们要有这样的想法？

“怎么办，要给他们开启休眠模式吗？”蓝雪说。

“不行，休眠模式遇到物理伤害会强制唤醒的。”我说。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们自愿行动吗？可以下指令什么的吗？”Lisa说。

“不行的，他们会自动结束指令。我猜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愿意和我们共赴生死的觉悟，这样无论我们去哪里，他们也会跟着去了。只是现在，我们和他们的感情，还远远不够。”蓝雪说。

“感情……真的有这个东西吗？”我说。

“你看看检测仪上，他们三人和我们分别的羁绊值吧。”蓝雪说。

光和Lisa是46，暗和蓝雪是49，而Sakura和我是71。要想达到“共赴生死”的地步，还需要和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才行呢。

“青枫，你要暂时把他们当作人类看待，这样事情才会发展的顺利。我们先带他们把日本游玩一圈，怎么样？正好也满足了Sakura的愿望，这样她和你的羁绊值一定会到100的。”蓝雪说。

我一直都在用错误的方式对待Sakura，这点我必须承认。也许只是太着急想见到璃月吧，在面对Sakura的时候，我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着她，我对她的偏见似乎已经在心里扎根了。我感觉我有罪，她对我一直都是那么好，我却想要害死她……

“大家，你们想去京都吗？”蓝雪说。

“想啊，当然想，那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呢！如果能去的话，我会很开心的！”Sakura说。

“我也想去，正好看看日本的地铁是什么样子的。”Hikari说。

“我也是，但主要还是想陪着Hikari哥哥去哦。”Kura说。

机器人之间，果然也是有感情的吗？除了和主人的羁绊值在慢慢升高以外，Hikari和kura之间的羁绊值也是如此，看来蓝雪的猜想的确是合理的。我是时候应该反思一下长期和代码为伴，不和人交流带来的恶果了，这一次，就让我得到救赎吧。

乘上了北行的列车，我们在黄昏的逢魔之时到达了这座千年古都。走在夕阳映照的古街上，樱花已凋落了过半，花瓣散落在石砖路上，犹如被涂上了一层粉黛。薄雾在远方的山丘上升起，古塔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光，带着一丝暖意的春风吹拂着新长出的嫩叶，与站台上奔跑的刚放学的少女们一起诉说着春景。

这就是璃月曾经梦中的画面啊。

“青枫，这里就是京都吗？好美啊。”Sakura说。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所以就特地带你来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明天带你去。”我说。

“我想去看看稻荷神社，还有二条城，还有花见小径……”

还记得大三的时候，璃月就说好了毕业后和我一起来日本作为毕业旅行，当时她也想好了不少目的地，其中就有Sakura提到的这些。璃月，你究竟是想要我像对你一样对待Sakura吗，这样我会慢慢把你忘记的。

我做不到啊……

次日，我们一行六人前往了前一晚安排好的几个目的地。一路上，Sakura一直在跟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其实，机器人也是有故事的，只要写好了程序，她就能自动生成出自己早年的经历，这样在被问到他们在出厂那个时间点之前发生了什么，就不用担心回答不出来而暴露了。

“我小时候的时候，特别喜欢妈妈寄给我的明信片。她因为上班太忙，一年只会回来看我一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礼物，有我最喜欢的娃娃，好看的裙子，还有珍珠做的项链。她不在的时候，就会给我寄明信片，上面有一张她的照片。有时候是在海边，有时候是手中捧着花束，总之美极了。”Sakura说。

璃月的母亲一直都对她不好，从小就把她当一个“男子汉”对待，经常打骂她，可能Sakura承载的，不仅是璃月的记忆，还有她对一段美好童年经历的幻想吧。就算大学毕业后就能完成手术，璃月作为少女的时代也都再也回不去了，她们一辈子都希望着终有一日可以重新来过，作为一个女孩子慢慢长大……

Sakura和我的羁绊已经到了85，她更愿意和我讲那些心里话了。不知道到100的时候，她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和我相处呢。

“青枫，你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曾经追过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故意不理我，后来，我学会了打扮自己，换了个发型，也每天化淡妆到学校，结果他第一眼没认出来我，看着我的时候还脸红呢……哈哈哈。”Sakura说。

“后来呢，追到他了吗？”

“当然啊，只不过，高中毕业之后，就分开了。”

还记得璃月和我说过，她也喜欢过班上一个男生，结果被当成txl被几个大汉绑在树上暴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接近任何喜欢的人了。一个人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连说出喜欢的勇气都没有，我想就是如此吧。

在京都的第三天的夜晚。

“青枫，Sakura的羁绊多少了？”蓝雪说。

“92，但是已经一天没有增长了，她一直要喊着去东京，怎么办，我们去吗？”我说。

“一定要满足她的愿望，才能到100呢。我今天带了Kura去了他最想去的漫画店，买到了他最喜欢的青春恋爱漫画，他和我的羁绊一下子就到84了呢。”

“实现……愿望吗……”

“青枫，就把她当成你曾经最爱的那个女孩对待吧，你所做出的努力，终有一日都会得到回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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