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泪情绪零碎

空寂的祭司神殿内，她一手撑着头坐在神位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有银光闪过。

……她的星轨，好像有了变动。

拂袖划出星盘，随着星光逐渐的流转变换，她神情慢慢变得困惑起来。

象征着她的贪狼星，在命运的轨迹中，和破军星缓缓纠缠到了一起。

破军不是……

她蹙了下眉，再看向星盘时，眼里的碧绿尽数褪去，化为了一片银色。

星盘隐去，她伸指点出水镜，人界景象在其中缓缓浮现。

少年意气风发，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①。

继任王位后更是渐露锋芒，打破旧制，改革变法，以及……不敬神权。

她困惑中带着漠然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化，到最后的若有所思。

……不敬神权么？

她略带兴味的微微一笑，如果换成其他神族，必会震怒，然而她可不会。

身为太昊和女阴的女儿，她对现在的神族，早就没了归属感。

只不过顾忌着父亲临别前的交代，才会担着这个神族祭司的名头罢了。

“妲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顺其自然，天道自有安排……”

父亲离去前的殷殷叮嘱历历在目，不过几百年而已，比起神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犹如昨夕。

她以前或许还会有所困惑，既然天道自有安排，那么父亲为何要多此一举？

直到现在才明了，父亲也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

说来也可笑，前后两任神王在对着人族的时候，都称其神谕为“天意”，然而说到底，神族在真正的天道看来，也逃脱不了“天意”二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②

神，也不过是其中一物罢了。

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②

枉帝俊自称“天意”。

“在想什么？”

身后响起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随后她便感觉到自己腰肢一紧，被他揽了过去。

“观星。”

她收起思绪，仰头靠在他胸口，一手搭自己腰间的大手上，一手指向天际。

“那两颗，就是我和你。”

“是么？”

他看向她指着的方向，感觉那两颗交汇在一起的星辰似乎闪烁了一下，不由勾唇一笑。

可惜她现在不能随意动用观测星盘的神力，不然一定会被帝俊察觉到她早已离开了祭司神殿。

……要是能借助阵法就好了。

良久后，她垂下眼眸，缓缓开口，声音有些缥缈。

“若是站在高处，我就可以观测得更加清晰了呢。”

“这有何难？”

他挑眉，心里已有主意。

摘星楼寝宫内。

他拥着她缓缓入睡，神情惬意。

她手指微动，随后轻轻拨开他的手，侧头凝视他的睡颜，伸手在他面容上缓缓滑过。

片刻后，她起身，合衣步向外殿。

虽然父亲说过，叫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但是她现在却做不到顺其自然了啊。

其实父亲当时所做的事，和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然而在看到未来星点轨迹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悲痛。

“神族是不会流泪的。”

他说着，缓缓擦掉她眼角的水滴。

她靠在他怀里，垂眸不语，心里隐隐作痛，神情却带着些许释然。

若命运注定如此，那她就陪着他吧。

“别哭。我的妲己，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她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在他骑着玉麒麟驰向战场的时候，奔出殿外，于高台上凭栏眺望。

碧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无人能匹敌的身影，然而感觉到空气中的变化，她不由地抿起了唇。

神族……居然开始堂而皇之地干涉人界了么。

随着远处电闪雷鸣，她狠狠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身为神王，居然主动对人族出手。

帝俊……你欺人太甚！

咬牙取出神魂内父母留下的护身神器，她奔赴战场，将身受重创的他护在身后。

拂袖间，神器尽数化为攻击朝高高在上的神王攻去。

远处传来隐隐咆哮，她却无心理会，扶着他有些失力的身体，心里悲恸无比。

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答应我，以后也别为我哭，我只想看你因我而笑，嗯？”

她闭上眼，任他吻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感觉到他唇上微凉的触感，手指不由得狠狠地掐着掌心。

空气中隐隐有神力的波动，她被他全然护在了怀里，巨大的恐慌在她心中蔓延开来，眼中止住的泪水也瞬间倾泻而出。

妲己，别哭了。

她看着他缓缓阖上的深蓝眼眸，知道他最后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但是帝辛，没有了你，我已经不想也不必再做神了。

一滴泪滑落到了他右眼眼角下方，她闭了闭眼，抬头吐出神元内丹，将他快要消散的魂魄纳入其中。

最后附身，吻上他已经冰冷的唇，缓缓闭眼。

帝辛，碧落黄泉，无论你在哪里，等我。

————

白色泡沫遮挡住水下的娇躯，女子头部微微侧枕在浴缸的枕头上，双目紧闭，泪如雨下。

藻姬徒然睁眼，只觉得胸口疼痛得犹如被撕裂了一般，眼中不住涌出的泪水从脸上滑落到了水里。

她一手捂住起伏剧烈的胸口，一手遮住双眼，上齿紧紧咬住下唇，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灵魂里深埋的记忆终是尽数被唤醒，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最后那张苍白而冰冷的面容让她心痛到几乎快要窒息，梦中濒临崩溃的绝望感蔓延至全身。

浴室里渐渐响起破碎的哭泣声。

“……帝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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