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公文包,他如此走进来。
一眼看上去,就是典型的来自印度城的模样。
我曾经见过他一面,在数学家大会上,我有幸被一位老友邀请去过,在那里有见到他上台演讲。
“就是这吗?”他充满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上扬起笑容:“你好,我是拉马努金。”说着,他递上一张名片。
我礼貌性的接过名片,但事实上我都不用看,我早就认识他,大名鼎鼎的数学天才。但我仍然形式性的说:“啊,久仰大名,欢迎欢迎。”
他是预约过的,貌似是被他的哪位朋友推荐了这间酒吧。我倒是感谢那位“朋友”,给我带来了一位顾客。
我将手浸润在水中,湿了湿手,倒腾起了桌上的调酒工具,是一边准备一边说:“拉马努金先生近几年在学术界也是风声水起啊,能说是个数学天才了啊。”
这话我说的一半吹捧,但心里确确实实十分的佩服,拉马努金是个货真价实的聪明人,他本是来自东方的印度城的人,从小也没有受到过正规的数学教育,却自己看书自学,积累了大量的数学基础,之后自己尝试证明,甚至搞出了很多在我们城都从来没有过的学术成果。如果放在文学界,那大概就是莎士比亚那样的了,在平凡的人生中开创了一个不平凡的世界,独自探索着的推动了一切的发展。
听我说的这话,拉马努金可亲的微笑着,来自东方的宽厚朴实的面容亲切的放在我的面前,一身的西装革履却丝毫不摆架子,他缓慢的开口说:“这都还要感谢哈代啊,要不是他,我哪能接触到这里这样的学术氛围啊。”
我很佩服他的学术能力,但事实上我更加佩服他那种谦逊而温和的性格。
我是认识哈代的,那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思维敏锐而谈吐优雅,而他曾对我说:“我与拉马努金的相识必是我一生中最浪漫的故事。”哈代的这般赞美在我看来是不得了的,倘若我是女人,想必我定会爱上他的,然而就在这样的赞美之下,拉马努金谦逊的成为了一个天才。
我把调酒工具都摆好,问拉马努金:“想喝什么吗。”
他脸上闪过思索的表情,转而稍带一点点困扰的对我说:“啊呀,我也不知道喝什么酒好呢,你给我选一支吧。”
我没有他那么会“算算数”,但在调酒这件事情上兴许能胜过他一筹,如此一来我便颇带着点得意思索起来,想了半天脑中冒出那么一款调酒:威士忌酸。
这不是什么很有名的酒,但我就是觉得这种稍酸带甜的短饮会很适合他。
于是备上两盎司的威士忌,榨出四分之三盎司的柠檬汁,再倒上四分之三盎司的糖浆加冰摇和二十秒。
倒出在鸡尾酒杯中,推出。
拉马努金大喝了一口,浓厚的美貌饶有兴致般的上挑,他放下酒杯时发出“哈”的一声长叹,享受的神情让我不住的开心起来。
“啊呀,真好喝。”他丝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看着拉马努金这副模样,想必是一个没有多少时间喝的上酒的人,想也是:幼时家中贫穷,自然喝不上酒,现在又作为学术界的大佬,哪有时间喝酒呢。
但思考到这里,突然想着他为什么冷不丁的预约了一个时间来这里喝酒,本身他也不会是什么爱喝酒的人吧,怎么就被朋友一番推荐到了这个地方来呢?
好奇驱使着我,我问:“您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啊?”
“最近还在研究整数拆分呢,可惜没有什么进展。”拉马努金又喝了点酒,然后回答我说,“所以才到了你这里来啊,哈代和我说来你这里喝喝酒会很有收获的。”
我听到这般发言不免窃喜,半是得了哈代的赞扬,半是欣喜于曾经兴许予过哪位大佬一丝半点的帮助。
“啊,这种说法不免有点过誉了呢。”我心里略带侥幸但又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您来放松一下也是好的,相信之后凭借您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吧。”
“天才……”拉马努金此时略带苦笑,他边说着边卷起自己的袖管,“你看看我的臂肘。”
他的臂肘上是又黑又厚的皮肤,各处在黝黑的皮肤下藏匿着疤痕。
“当年生活条件艰苦,连纸我都买不起,整日也就趴在石板字上计算,要不是哈代,哪有今天的我啊。”他接着那么说,“世间不曾有天才,是一位位贵人造就的我啊。”
我看着他,盯着他看,他的眉宇间写满了风风雨雨,但仍不少对世间的感恩和欣喜。
但说实话,我有点尴尬:我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把天聊死了。
讲真的,我不是那种特别的会聊天的家伙,自然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来把话茬转出这般尴尬的境地。
我便转身,从酒柜上取下琴酒,准备为自己调一杯金菲士。我说过的,我很爱它。
与往常相同的动作。
我含了一口酒在嘴中,感受气泡在嘴中崩裂,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注意到拉马努金的酒杯中也已然没有了酒,便说:“拉马努金先生,再来一杯酒吗?”
“不了,我的女神今天只允许我喝一杯。”拉马努金这么说。
拉马努金是个科学爱好者,尤其是数学,但同时也是一个忠诚的、虔诚的婆罗门教徒。
我对宗教这种东西是不甚了解,但拉马努金的故事很是传奇,而其中宗教信仰充斥了他的人生。
我大概记得这样一件事情,那是我曾经在那一篇数学杂志上看到的。
那还是拉马努金刚刚被邀请要从印度城出发到大陆中心这里来的时候。理论上婆罗门教的宗教信仰是不允许教徒出城的,可忽的有一天拉马努金就做了个梦,梦到他的女神允许他出城,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然后风生水起。
这种事情一般是叫做托梦来着的,这是传闻,是故事,说是传说我认为都不为过。想要解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古人就有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
但后来我又听闻:拉马努金常常在早上起来就写出不少命题,说是自己的女神托梦告诉他的,最主要的是大部分一验证还都对,这就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看待这种强大的、准确的直觉,一半说来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另一半说更是让人迷惑的事情。有时你不知道这是科学,便想用神学往上套,却又觉得如何都套不上去,因为这种事情对科学的发展太大了,他没有修成佛,也没有变成仙,却大步的推动着数学向前走。于是民间也似乎流传出来一些看法,说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这种看法是略带荒唐的,仔细想想却也不失为一种有趣而略有道理的看法。
拉马努金突然饶有兴致的俯下身,盯着我的杯子看,他的目光紧紧的盯在我的杯子上,杯中上升的气泡倒映在他的眼里,好像是灵感源源不断的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
突然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光,盯着我看,脸上不住的洋溢出兴奋的表情。
“我想到了!”他略显呆滞的说,但我知道,这是他的脑子里面才思泉涌,挤占着他的大脑,快要溢出来一般。
他起身,提溜起公文包,整了整外套。
“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先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哈代说的果然没错,这收获可真大!”
我便看着他,这样一位知无涯者,走出了酒吧。
后来我又在那一本数学杂志上看到了他的文章,那很短暂,没有什么证明过程,就是一个公式,说是在酒吧里忽然想到的,大概就是这里吧。那是个整数分拆表达式的近似公式,又是一个大壮举。
我不知他的脑子是如何想的,总之就是感到神奇。
我又含了一口酒在嘴中,一口金费士,气泡噼里啪啦的涌上来,稍是个不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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