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降临的事物（2）

诚放下手机，他把调查的结果发给了千世。今天的任务告一段落。他很快返回了事务所。一路上他在思考关于“天使降临”的事，天使……天神……天上……天体……天外来客。难不成这是天人干的？（注：“天人”出自漫画《银魂》，指外星人。）

并不是没可能，外星人光顾地球也不是一两回了，诚和外星人打交道好几回，知道他们在地球上如何伪装。

非人之物才是事务所经营的范围，如果只是单纯的连环杀人案那就不管了，诚这么想道。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直觉，潜伏在身体中的那一股第六感总是指引着他，但凡他感兴趣的事总会和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扯上关系，准确率超过章鱼保罗。（注：章鱼保罗是2010年世界杯时出名的一只章鱼，成功预测了几场比赛的胜利。）

现在什么都还不清楚，现场的调查取证就交给警察去办好了，不需要烦恼这些。令他在意的只有每一个现场留下的灵子痕迹，这不太像偶然。

诚回到事务所，米露迎接了他。

“那个小子呢？”

“打工先生刚刚回来过，然后出去了，这是他说带给主人的东西。”

米露拿出一个小小的勾玉。诚接过来，把勾玉和兜里的玻璃小瓶一块儿扔进办公桌抽屉。

那小子去了警视厅，估计是千世叫他过去的。这个勾玉是上次借给灵搜课的东西。

“灵子痕迹……”

没有头绪。

“反正没有提出正式委托，无所谓了。”

他很快把这些东西抛到脑后，警察没有正式提出委托，也没交定金，这件事与诚无关，顶多让“组织”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娘头疼。

诚打开电视，看了看新闻，事务所今天也无所事事。

可是心头的第六感却告诉他不是那样。

诚决定静观其变。

觥筹交错。在座的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看上去像不良少年或街上的小混混。这间饭店被包了下来，今晚举行晚会。

“坂田帮”成立三周年，帮内的小混混们喝得烂醉如泥。

身在最上座的是坂田帮的老大，有“狂野之狼”称号的坂田侍郎——他喝了很多，但一点也没醉，兴致正高。

长相算不上粗犷，很有男子气概。棱角分明的脸庞，短而杂乱的碎发，有些吊白眼，五官端正，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没扣扣子，露出有点偏黑的皮肤。坂田侍郎是一匹野狼，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这么想。

“为了侍郎老大，干杯！”

下面的碰杯声不绝于耳，一旁的饭店清洁工愁眉苦脸地看着撒了一地的食物残渣。饭店老板和侍郎是老熟人。附近一带唯一一家不需要交保护费的店，作为交换条件，一年三次无偿承包给坂田帮举行活动。

坂田帮算不上什么大帮派，对外自称“地方社团”，但是却能在这块小地方接连击退其他所有的帮派（包括山口组等大势力）制霸地区。

作为老大的坂田侍郎，正和其他人借着酒劲聊天，出席的人可不止小混混们，和坂田帮有关系的人基本都被请来了。

“好慢，那家伙怎么还没到？”

侍郎喝光杯中的酒，又倒满一杯。

邀请的所有客人只差一人没到，那家伙不是这么不守时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最后的客人姗姗来迟。

“真让我好等啊，干什么去了？”

客人穿过数桌酒席走到侍郎的对面坐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稍微有点事，来晚了。”

侍郎看到朋友还是老样子，不禁苦笑。

“喝一杯？”

“老规矩。”

侍郎点点头，叫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和罐装咖啡（一大堆）。这个老朋友不能接触酒精，每年喝酒时只有他用咖啡来代替。

“最近生意如何。”

“不好不坏，今天有警察过来。”

“你做了什么违法的事？”

“委托，不过看着不像灵异犯罪。”

“是最近那个上了报道的事吧。”

“没错。”

客人——武藤诚喝光廉价罐装咖啡，拿起桌上的盘子随便装了点吃的。

“没必要去管这等破事，你早就退出‘组织’了。”

“你也是，没有必要。”

诚把盘子里的美食送进自己嘴里。这么一个满头金发的外国人混在这里没有人觉得奇怪，侍郎的手下们大都认得诚。诚和侍郎是老交情。

“真头疼，你怎么知道我在关注这事。”

“剑崎告诉我你好像在调查目击情况。”

“啧，什么都瞒不过那个情报狂。”

干杯，侍郎举起杯子示意，诚举起罐装咖啡。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个小弟说他看到过‘天使’的真面目而已。”

“真面目？天使？”

诚探出半个身子。

“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跟我说说看。”

“你会这么感兴趣还真是稀奇，好吧，让我叫当事人来跟你说说。”

接到报警已经是晚上11点多，听到报警人的姓名，千世披上外套立刻赶往现场。警车呼啸而过，案发现场是某饭店的后门，被害者是一名无业游民，或者说是没有正经工作的小混混，隶属“地方社团”坂田帮。

在现场，先一步出发的警员已经封锁现场，调查取证还在进行，千世越过封锁线。

武藤诚瞥了一眼匆匆到来的千世。

“总算来了。”

“这是新的天使杀人事件？”

“就目前来看，是的。”

尸体已经被运到医院，现场只留下人工标记的轮廓。不过专业人员已经拍了照，随时可以查看照片。

“灵子痕迹，还有与前几个被害者相同的死法。”

千世没有带上探测灵子的专业设备，不过诚能够看到灵子痕迹，这就足够了。

“真是扫兴，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的。”

坂田侍郎走了过来，身上带着酒气。他刚刚解散了宴会，只留下一些有关人员接受警方问话。

“这位是坂田侍郎，你应该听说过。”

诚向千世介绍。

有幸见到。坂田帮在警察中的风评倒不算坏，听说里面的成员极少惹是生非，在道上的形象非常正面，能与之媲美的不多。

想不到诚和这种人还是朋友，千世有些惊讶。说是黑道，但是坂田侍郎身上没有混黑道的人独有的气息，他给人的感觉跟诚有些接近，但又不一样。

“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的千世。”

“哟，多多指教。”

侍郎伸出手，这是要握手的意思，千世没有接。

“哇，这也太冷淡了吧。”

“蔷薇有刺，小心点。”

侍郎悻悻收回手，老友这个样子不多见，诚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当然他脸上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你们是第一发现者？”

千世向两人问道。

“差不多吧，我们两个是出来找被害人时发现的尸体。”

“你们为什么找被害人？”

“他是我的小弟，小弟不见了当然得找啊。”

“说详细点。”

“就是喝酒喝到一半发现人不见了，于是我和诚就去找他。”

“没必要亲自去吧，不是还有其他人可以使唤吗。”

“我的主意，我要亲自见被害人。”

诚插嘴道。

“你要亲自见被害人？”

“这个家伙也是‘天使’的目击者，而且他看到了天使的真面目。”

果然不是巧合，目击到了“天使”的人都会被杀……千世略微思索，估计明天本部也会忙得不可开交吧。

“诚，你有什么情报吗。”

“没有，而且这件事总体来说与我无关，你们警方也没正式提出委托，要我调查得付定金。”

“哟呵，真是十足的利益至上主义，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侍郎在一旁打趣。

“你呢，手下人出事了不管吗。”

“嗯……”

侍郎摸了摸下巴，像是考虑着什么。

“诚，你和这家伙很熟吗？”

“算是吧。”

“但是关于灵异犯罪这种大众还没有能接受的东西——”“放心。”

诚打断千世。

“坂田侍郎他知道得不比我少。”

“什么？”

侍郎突然走到千世的身边。

“小妞，长得漂亮不代表你懂得很多，即使我是在道上混的，也不要随便小看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诚摇摇头。

“他不是普通人。”

“即使不是普通人，作为警察我也不愿意让更多无关人士得知灵异犯罪的情况。”

“哈哈，说得真好。”

侍郎拍手大笑，千世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个好警察，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来‘坂田帮’的办公室，只要喊我名字守卫就会无条件当你进去。”

“我们警察还不需要你这样的地痞流氓帮忙。”

“哦？”

侍郎笑得更欢了，诚装作四处望风景。千世既不解又气愤。

“有什么好笑的？”

“不错，我很喜欢你，警察小姐……是叫千世对吧？”

“……”

“能留个电话吗。”

“我拒绝。”

“那我问诚好了，喂诚——”

诚马上说出了千世的电话号码。

“你干嘛要把我电话透露给这个男人！”

千世踹了诚一脚，诚不为所动。

“轻易拒绝一个前‘斩鬼猎人’的帮助对你没有好处。”

“你说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是斩鬼猎人？”

“前斩鬼猎人。”

诚特地更正。

“今天我的手下死了，作为大哥不能不去查清楚，这点我和你们警察的利害关系一致。”

“你想跟警方合作？”

“有何不妥，不是正式的合作，而是私底下的。”

千世思考了一会，这种合作自然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而且还不能信任他，即便是前斩鬼猎人。上头呢？如果这件事真和灵异犯罪没关系，那么自己就没有追查的理由，多半由搜查一课他们接手。作为警察的责任感压在了千世的心头，最后让天秤倾斜。

“有个条件。”

“说吧。”

千世还不想放弃这个案子，她觉得这不是其他警察能解决的东西。既然合作就必须有条件，对双方都有用的条件。

“如果有什么线索马上告诉我，还有你不能以坂田帮老大的身份协助我。”

“我是以个人身份向你提出合作，尽管放心。”

“成交。”

侍郎再次伸出手，想要来个握手，千世依旧没有理会，加入到现场调查中去，侍郎只能作罢。诚没有管这两人，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夜空：

一个小光点划过天际，带出一条细细的银线，似乎将夜空一分为二。

“有意思。”

将近十二点，我从便利店的打工解放出来。之前看到几辆警车从店门口经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警车啊……”

我想起今天去警视厅的事，好像最近看到警察的频率变高了。

不管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市民。

赶紧回家吧，也不知道艾优睡没睡，开门尽量轻一点好了。

我沿着大路走，夜晚的微风吹动我的头发，城市里很少有这么舒服的风。如今的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污染物，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同时环境变得越来越差，再加上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大大上升……还是乐观点好了，至少我现在不愁没饭吃。

为了钱我做过很多事，去各种场所打工，也干过一些不是很光彩的事，严格来说我要收回前面“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的话。

一个人走在路上容易胡思乱想，我的脑子浮现出各种东西，欠债、事务所、“组织”、打工、封锁区、希零、诚、警视厅、母亲的死、父亲的失踪，还有噩梦。所有东西在我脑海中盘旋、混合，又分开，变成一块块碎片，渐渐融化在大脑里。我摇摇头，倒空脑子。

说起打工，之前因为我的缘故不少店受到了骚扰，那是在进入事务所之前的事了。有空就回去跟那些店的店长道个歉吧，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不会再有什么人追着我讨债了。

“哈啊——”

我打了个哈欠，从上午到现在完全没有好好休息过，回家就能睡个好觉了。

然而当事情找上门时你是没办法拒绝的，人多多少少会受到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例如现在。

“——！！”

在不远处的大楼上有什么发着光的东西缓缓坠落，离我不到三十米，就在马路对面。

那是什么？“天使降临”？真给我遇上了？

该死。

但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周围充满了某种奇怪的压力，所有东西在我眼中都变得奇怪。世界（The world）变慢了，我眼中所有运动的物体都变慢了，我能清楚地看见正在缓慢坠落的那个东西。

光芒中隐约有人体的轮廓。难不成有人跳楼？

管他三七二十一，有人在我面前寻短见我可不能放着不管。

马路上没有车，我要做的事很清楚。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迈开双腿，朝着马路对面奔去，区区三十米算不上什么。

当我踏出第一步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正常。然后时间开始流动。（注：这句话和之前出现的“the world”均NETA自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

光芒坠落，我伸出手——手臂传来意料之外的触感，轻得可怕，并没有从高处掉下来的冲击力。就像吸血鬼第一次认识螃蟹。（注：暗喻轻小说《化物语》的情景。）

我不敢相信自己接到的是个人，要说这是天使的话我也信。

从天而降的“天使”，事件开始串联起来，这是可怕的巧合吗？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也许以后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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