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噫吁嚱

“砰！砰！砰！”木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极富节奏，不急不缓。

“谁啊？”大叔高声向门外问话，但回应他的只有这轻轻的敲门声。

大叔没有再问，他简简单单地帮我擦了擦嘴，然后把我抱回卧室盖好了被子，并且给我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但我不太明白大叔如此谨慎的目的，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屋子外面曾出现过类似航空炸弹的猛烈爆炸，难道说这个世界也在打仗吗？

估计是了，我与大叔一起吃烤肉的时候通过窗户观察过屋外，看木屋风格，应该是某个坐落在山谷的小村落。

木窗正对着村庄的主路，但却鲜有村民经过，这个村庄里的大部分居民已经离开这里了，看来战火说不定烧到家门口了。

或许只有像我和大叔这样的破落户才会选择留在这样一个极不安全的地方吧。

这该死的战争……

“吱呀”，门开了，开的很慢，充满了试探的意思，虽然这破门并不能起到实质性的阻挡作用。

“呼……”我听到大叔舒了一口气，“是西奚啊，下次来能先告诉一声吗？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

回答大叔的是清冷的少年音，冷的像冰：“抱歉，古拉叔，我不擅高声说话……”

“不知道怎么说你，那你今天过来……”

“贝尔走了，我没地方去。”

“贝尔？那么懒惰的家伙也走了？他不是说要赖到最后一刻吗？那你是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吗？”

“不用，只是想找人聊聊。”

“不会又是蹭饭吧？我们刚吃过，那样又要重新做了。”

“我带了茶——好茶，东边采来的……你刚说‘我们’？”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

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紧接着有两只手托住了我的腋下，熟练地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一个黑发少年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眸子竟然是紫色的，该不是得了什么眼疾吧？颜值倒是没话说，但他冷漠到面瘫的表情着实让人有些不爽。

另外，他的身上散发出了极淡的类似于铁锈的味道，也许他专门清洗过许多遍，但那味道我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些天一定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了，甚至有可能是他亲自动手的。

机场遇袭的那一个月里，我天天都能闻到这个气味，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绝对不会错的！

这个家伙，有点危险啊……

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正专心致志地打量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默默地朝大叔怀里缩了缩。

“这谁啊？”

“你猜猜！”大叔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

“你捡的？”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能捡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再猜！”

“镇子里抢的？”

“你就不能念点儿好？”

“你领养的。”

“接近了，关系再亲密点。”

少年走了过来，凑到我脸前仔细地端详着，我实在是对这个少年喜欢不起来，瞪了他两眼之后就把脸埋在大叔胸口，尽量背对着他的方向。

“我知道了，”少年又开口了，“你孙女。”

“……”

“猜中了？”

“猜中个鬼！”大叔把我强行转了过来，“看好了！这是我闺女！”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六年前，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就在这间小木屋里，和……”

“……打住。”

小小的炉火再度亮了起来，火光微微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了三个不同的剪影。

通过这一会儿的练习，我已经可以较为平稳地走路了，在发现自己可以自如活动之后，我第一时间逃离了大叔的怀抱。

我好歹以前也是个指挥官呢，虽然大叔的怀抱很是温暖，但总这样还是挺丢人的不是吗？

少年说的没错，他带来的茶的确是好茶，他娴熟的将滚烫的开水倒入简陋的茶具中，“咕嘟咕嘟”升起一团淡香的蒸汽。

一段我看不明白的繁杂工序之后，少年沏好了一杯浓郁的红茶，他出乎意料地将这杯茶推到了我面前：“尝尝。”

看着这杯混浊的红茶，我将信将疑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一股苦涩到极致的可怕味道顺着味蕾传遍全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感受吓得一激灵，若不是担心洒出的茶水可能会烫到自己，我说不定就把茶杯抛出去了！

什么好茶？就是一堆能煮出香气的树叶嘛！我收回刚刚的评价。

那个叫西奚的黑发少年似乎很在乎我的感受，他立即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开始记笔记：奥洱茶，清香，味苦，沏茶时第一杯为洗茶，不宜饮用……

紧接着他又沏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大叔，他端起另一杯慢慢地品起来。

第二，三杯最宜饮用，醇香，微苦，另有盛开的奥洱花气息……

少年品完茶，又开始记录起来。

看着少年专心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气愤的感觉，这个家伙竟然把我当成帮他鉴茶的工具了！

真是令人火大。

不知是不是那杯茶的味道太苦，影响了我的思考能力，我竟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少年的身前，把小拳头轮圆了砸在他的肩膀上。

哼！让你看不起我！

少年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他的紫眸里传递出一种特殊的压迫感，让我感觉十分不适。

忽然，少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一股巨力传来，我直接倒向了少年身边。

我心里一惊，想要逃离少年的控制，但少年立即用一只手将我的双手钳制住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注视着他。

欸欸欸？！！

脸又开始发烫了……

不对！我在干什么？

这个奇怪的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啊？快放开我！还有大叔你就看着这混球欺负你闺女吗？不帮忙也就算了，你别笑行吗？

“不能说话？”少年突然问道。

我猝然僵住，原来他是在检查这个。

“声带也没问题…这样吗……”

少年忽然放开了我，从身后拽出来了一面笔记本大小的“镜子”，那“镜子”不大，用黑色的原木作框，上面镌刻着细小的纹路，好像价值不菲。

不过……

他的身材这样瘦小，他先前把“镜子”藏在哪里了？

“来，试试。”声音冷冰冰的。

我看向大叔，大叔对我点了点头，我不明所以地接过这面“镜子”。

“画板，可以写字。”他解释道。

原来是用来写字的画板！拿着这所谓的画板，我突然感到有些苦恼，就算给我画板也行不通啊！这个世界的文字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学习啊，就是打死我也写不出半个字吧？

一只小巧的羽毛笔已经拿在手里了，我觉得自己至少也应该表个态吧。

那就乱画几下好了，我这样想着。

笔尖接触画板的一瞬间，我的脑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顿时震的我一动不动，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穿插在愕然之间的恍然大悟。

竟然是这样！

我飞快地在画板上写起来，羽毛笔很轻，用起来不太自然，我写的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但好歹是写出来了……

【像这样写吗？】画板上印着一行小字。

少年的瞳孔出现了一瞬间的缩小，但很快恢复正常，我还注意到大叔在角落里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是的，拂一下可以擦掉，”少年缓缓的说，“这东西我用不到，你拿着吧，挺好。”

大叔揉了揉眼睛，又对我点了点头。于是我把画板轻轻抱在怀里，宣布了自己对它的所有权。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虽然有些慢，但在找到恢复说话能力的方法之前，我至少可以依靠这块板子来和人交流了。

我一直有很多话想跟大叔说的，比如说我刚醒来时的泡过的那个浴缸，还有那时屋子外面的爆炸声，或者是……大叔到底知不知道我并非他女儿的事实？

但此时此刻我心里憋着一个必须要问出来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刚刚产生，但如果不立刻知道答案，我会苦恼很长时间的。

我慢慢地挪到大叔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开始飞快地写起字来。

【老爸！】极其生涩的两个字。

“怎么了？”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有个问题。】

“嗯？那你说吧，正好西奚也在，他懂的比较多，关于外面的事情他知道不少，他应该挺乐意回答问题的。”

我瞥了少年一眼，他还在专心地品茶，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

他知道的多？算了吧！一个半大的少年扮什么成熟？天天这样苦着脸真的不累吗？

感觉还是大叔好说话些……

【不要！我不喜欢他，这问题只问你。】

“哈哈……那你问吧。”

【那我问了……】

“快说吧！”

【那个……你们为什么，在说中文啊？】

大叔笑着揉了揉我的发丝。

“这个不叫中文，至于叫什么我也……”

“叫中文也不错，”少年突然接过了话茬，他说话完全不看我们这边，好像那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

这家伙，竟然偷听我们讲话！好烦啊！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刚刚在问什么？

“我们的语言是大陆东南面的通用语言，最早起源于摩斯憧国，所以考究起来……应该叫憧国话比较合适。”

憧……憧国话？

“哦…对！对！是这样的！”大叔后知后觉地附和道。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算了，管他呢。

【那你知道摩斯电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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