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天才

时光如梭。

距离小狼崽于那后山枫林间自筑成灵基，唤醒那只龙狼取得云天伞后，已经过去七日。

仙泽之上，碧波荡漾，金鱼悬空而游。

白雾朦胧，落英缤纷。

当清晨的第一抹曙光照在那云天群楼的屋檐上时，一声清越而阳光的喊声便传遍整座仙山！

只见那碧波清风之上，一位苍银头发的少年轻点涟漪而行，如同一阵雪风掠过天光，重重的在那仙泽中央猛力一踏，卷开八尺浪涛借力跃至头顶青空，一跳便就是十丈高！

这还没完！只见那敏捷的身影飞至抛物线的顶点时，身体之中竟是流溢出一道太阳耀眼般的灵力散落脚边，竟使那双脚再借力凭空一踏——再往上一跃！竟是直抵那数十丈的天空，头顶天光，脚踏鹤羽！

旋即，那少年在那最高的顶点撑开手中铁伞缓缓降落，只见银白的天幕螺旋摇曳出万千残影，在即将落到脚下仙泽之上时，少年又用力将那铁伞飞掷而出！只见那铁伞高速螺旋着卷开罡风，竟是在虚空中停顿腾挪，留下整整七道若隐若现的残影！

而少年也在那一瞬间消失，旋即竟是同时在虚空中七个位置出现！道道皆残影，道道也真实，枫叶白雾弥散零落，每一道残影都各自挥舞出不同伞剑剑招，七道轮舞纵横交错，竟是直接化作一股剑锋暴风，卷起仙泽惊涛，而后将那空中千千万万颗水珠一瞬间全部一刀两断！

七道残影剑舞一终，又同时将手中铁伞掷出，只见银白天幕又以逆时针回转，将那虚空中七道残影一一收回，而少年的影子也同时在空中消失！

而后，又在下一瞬间出现在那铁伞之后——在那铁伞螺旋处接住掷出的伞柄，收伞！

漫天，雨落！

剑息！

只见少年轻轻地踩在湖心的一片荷叶上，缓缓地将伞倚在后背，挥去额头汗珠。

此一剑舞毕，云天群楼两岸立刻传来“啪啪啪啪啪”的鼓掌声，围观的师哥师姐们一阵喝彩：

“好活！绝世好活！”

“迦宝天下第一，妈妈爱了！”

“小师弟加油！！！”

迦陵微微一笑，继续在那仙泽之上练剑！

自从灵基筑成后，圣药所灌注进他体内的灵力正在一点点释放而出，那来自于他的天才小师姐的精粹灵力强大到不可思议，要消化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迦陵现在每日只做一件事，那便是舞伞练剑，虽然他所挥舞出剑招并不是完全依照那云天秘剑剑路，但每一剑却都是融合了他的【修罗鬼影步】与【千手千眼】两大法门，影舞风华，百刃缭乱，虽然还未自成一派，却已经初见威力——而更重要的是，他正在不断地训练身体与手中那柄铁伞的适应性与贴合力，同时也在试探与压迫肉体的极限，以神农噬调节经络，吸收不断涌出的圣药灵力——每一天他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成长着，而经过他的计算，大概到比武的前一天，他刚好能吸收完琉璃的那整整近乎十年的精粹修为，虽然不能直接化作战斗的经验，却可以打下坚实无比的根基！

除了那惊人的天赋与悟性，这可怕的成长速度也离不开这一整年悉心教导与陪练的众人，琉璃，项凌云，兽灵，灵犀，——还有，小师叔！还有最后的十来天，他一定要完完全全消化掉这整整一年的修炼成果！为了不负那些曾经只因他前行的人。

为了——把他的师姐扛回家！

于是，他又开伞，再起舞！

远望仙泽涟漪荡漾，

在琉璃的小茅庐前，那向阳的小山坡上，一位茶色头发的姑娘微笑着给轮椅上的云天大师姐开开心心地梳头打扮，琉璃还是懒懒地躺在轮椅上，照着那温暖的晨光，捧着脸看着远方仙泽上以伞为剑的少年，满脸愁容。

“琉璃，哇，你看，你家那个小弟弟——变得好帅啊，最近门派里天天都有人一早起来就跑到廊桥边看他练剑，那剑招，那流畅，那帅气，哇偶，长大了真想和他——MUA。”茶发姑娘犯花痴，笑着故意跟琉璃说。

那小气的师姐白了她一眼，低头说：“他的剑很帅吗？”

旋即，她摇头：“普普通通吧。”

“别吧小琉璃，听说师尊可是已经传他秘剑了，他灵基一成灵力直接通天，据说已经有寻常修士十来年的修为了——只是阅历经验还差点，他可一点都不比你差哦。”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啥？”

琉璃一脸郁闷地看着迦陵，难受地说：“他的头发又乱了，以后我要嫁出去了，谁给他梳头呢？”

“你还想着嫁出去呢！”茶发的姑娘拍了琉璃脑袋一下：“你把你的灵力都悄悄给他，自废万药归元流，现在都还坐在轮椅上呢，琉璃！虽然我知道你是天才，而且从没输给任何同辈，但是这次——我看难说了吧？”

“你以为就凭他现在这样，打得过我？”琉璃摇了摇头：“他是表现很好了，机缘也很多，又有高人相助——一切好像都对他是有利的，但对天才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哼，我都不知道你是傲慢还是真的太严格了！你应该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他可是为了挽留你那么认真诶，哎呀，我要有这么个好弟弟，恨不得天天亲他！MUA！”

“不是我不想对他温柔，是这个世界不会对他温柔，我当然可以停下来等他，可是我们的敌人不会等我们，如果他不竭尽全力地去变强，未来便就会粉身碎骨，所以我说他现在还不够，还远远不够。”琉璃淡淡地说着那最正确而无情的道理。“所以我不会留情的，我会直接把他按趴下，这是我在出嫁前给他上的最后一课，对了——黄芪，以后，你就帮我给他天天梳头吧！”

“哼！”黄芪姑娘忽然生气般地把梳子一扔：“除了你！他还让谁碰他头发！？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说这种话。”

“事实而已。”

“你这人真是的！真不知道我怎么和你做了十年闺蜜……”

“好啦，乖，推我回去吧。”

黄芪撅了噘嘴，缓缓地把琉璃推到茅庐前的花圃。

“好，就推到这儿。”琉璃笑吟吟地说，而后用手撑起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那花圃里初生的那根嫩芽。“我要开始修炼了哦。”

“你修炼个屁！你整天就坐在这儿看那根破草，这也叫修炼？”

“天才就是这样修炼的。”

“我不懂！”

“若我要说，我在寻找一条只有我才能走的大道法门，你会怎么想？”

“我觉得你狂妄！”

“而且我要说，这是一条全天下最强的法门，你又会怎么想？”

“我觉得你该去写轻小说！”

“对天才来说，这是基本操作。”

“我无语，我……………………！！！”

“你真可爱，黄芪，若我生而为男儿身，肯定要把你狠狠地摁在床上——挠你的咯吱窝。”琉璃微笑，捏了捏身后娇羞的小闺蜜的脸：“你还记得，我们三年前养的那只小猫吗？”

“当然记得啊，当时我是为了装作小动物的傻白甜去骗我们武炼堂那个堂草的~哎呀~没想到他是个渣男，我真想在他的便当里下毒，把他整阳 痿，让他知道不要惹学医的女孩！”

“你根本不用装傻白甜。”琉璃摇摇头：“可惜那只小猫，没几天就夭折了。”

“捡回来就得了猫瘟，吃药也没用了，唉。”黄芪忽然抹抹眼泪：“我记得，就葬在那儿吧？就是你看的那根破草边上。”

傻白甜姑娘忽然很沮丧：“你说学医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要死，总是敌不过那天的。医道就是医道，医道永远敌不过死亡，刚入门的时候，佰草仙子就一直跟我们说这个……唉，自己体会起来却是另一种滋味。”

“之前，我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哦。”琉璃微微笑：“不过我废了万药归元流后，想法稍稍有点改变。”

“怎么说？”

“之前我总觉得，一个人出生，父母要用十几年把他拉扯长大，可是得了急病一晚上就死了，这好不公平。就算遇上我们医者，我们花费三四个月把他治好，他一出门遇上仇家，被砍了头，回天也乏术，杀一个人永远比救一个人养一个人容易，生与死仿佛就是这样不公平。”

“难道不是吗？”

“用我们医者的眼光看，当然有点不公平。但若我扔掉医者的身份去看呢？那个倒霉蛋活了十几岁暴毙而亡，被寥寥草草下葬到后山土堆里，一年以后，他的尸体就会腐烂，白骨化，而其分解而出的养分则会滋养出蛆虫，蚯蚓，更多的养分会流进土壤里，让树根，小草吸收，这个过程也会持续十几年。你看，其实他生在世上十几年，死后天地又把他收回去，也要十几年。这样一看，生与死不就是很公平吗？”

琉璃淡淡地说：“一个生命虽然结束了，但是因为他的死，天地间万物又得以生，生生灭灭，繁衍不息，来来去去，轮回不止。如果想明白了这个，便就知道万药归元流——真的狭隘得不行。”

“你看那只小猫，它已经死了很久，但是在它的尸体所滋养出的土壤里，还有新芽冒出，这就是自然，这就是道法，这就是轮回万千。生生灭灭，万物归元。”

“哎呀，听不懂，琉璃，你这半个月不会就琢磨这个了吧？”黄芪捧着脸一脸无奈。

所谓天才，就是不爱说人话。

她看着琉璃又出神地望着那一株嫩芽，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不理，知道她又在思考了，便闭上眼，靠着她的轮椅呼呼大睡。

她睡了多久，忘了。

只觉得那天的阳光，好暖，好暖，好困。

醒来时，只看是头顶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雷声大作。

“诶，奇怪了，仙山里不该打雷雨的，师尊又生气了？”黄芪郁闷了，正想推琉璃进屋子，可是起身一看——身前已无茅庐，她惊讶，回头一看，身后也无仙山。

“我还没醒？”她用力拍了琉璃一巴掌，手痛痛的，应该不是在做梦。

可是，琉璃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被那损友整了一下，那对碧眼中闪烁着无上的辉光，若有青莲生于云天。

“我悟到了，黄芪。”

“啊？”

“那天下第一的法门。”

“你发烧了？”

琉璃微笑，轻轻往那身前一点。

只见头顶天空乌云，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万里青空。

她闭眼，轻轻以双手结印。

只见头顶方才还辉光万丈的太阳，忽然融化作黑暗中的皎月，冷冷清清。

星辰，云端，缓缓地随着她的手指而动。

一呼，一息，只听风吟，只闻海啸。

她脚边的花草缓缓从土壤中生出，迅速地成长，绽放——而后枯萎。

头顶的飞鸟掠过，忽然在空中化作白骨坠落，而白骨在空中又生出白羽，竟又开始飞翔。

生生灭灭，轮回不止。

万物在心，随我所动。

只看是琉璃一直注视着的那根嫩芽下，土壤缓缓地破开，生出一朵美丽的青莲，其中仿佛裹挟无尽灵力，含苞待放，照亮那一半晦暗一半光明的天空。

黄芪瞠目结舌，看着那青莲缓缓自虚空中绽放。

在那层层叠叠的莲花花瓣中，缓缓生出一头青色的魔兽。

那不是之前她们葬下的小猫咪。

那是一头，满口獠牙的碧眼雄狮！

它一出世，便向那苍穹间一声咆哮，天崩地裂！

“啊啊！！！”可怜小闺蜜被吓得眼泪都掉下来，赶紧去推琉璃轮椅准备溜走，可是琉璃的轮椅却如有千钧般根本推不动！她一慌，尖叫着冲到琉璃轮椅上，摆着个大字护住琉璃：“畜生！！！滚啊！！！想吃我家琉璃，先吃老娘！！！”

琉璃温柔地抱抱身前的可爱小闺蜜，小声说：“没事的。”

“它是我的。”

黄芪惊愕地看着眼前少女眼中那仿佛包容天地的苍茫，忽然出神。

“乖，退下。”

“好。”黄芪懦懦地起身，退到一边去。

那头雄狮咆哮着，又向琉璃逼来！它凶狠地释放出那无穷无尽的天地灵力，仿佛是在向着身前的少女示威！

回答它的，是重重踩在它脑门上的一只脚。

那是一幅有些微妙的景象，那身高三四丈的可怖狮子，竟是被那不到它一根爪子大的小脚丫——踩得整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奉我为主吧，小狮子。”琉璃微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嗷嗷！！！嗷嗷！！！”那只青狮暴怒，仿佛很不服气。

但是琉璃却已经缓缓从那轮椅上，自行站起，只看是她脚下所踏之处，万物草木皆焕然新生，撑起她稚嫩的脚丫。

她走到青狮背侧，缓缓地坐在它的身上，捋了捋它的鬃毛：

“若知万物生灭。”

“便知万物本元。”

青狮忽然安静下来，蛰伏着，然后恭敬地托起背上的少女，缓缓地踏空而行。

“天上天下，生灭轮回。”琉璃乘着青狮，自在那天地间，轻在手中结印。

日月山川，星河洪荒，草木鱼鸟，皆出于其中，轮转不止。

乾坤造化，生灭无常，苍天元流，引于指尖间，恒久不灭。

“这便是，我的天道。”

她微笑，自知——大道已成。

自废武功，放弃法门。

她从零开始，自坐门前静思。

不过半月余，便悟出全新法门，知晓天命。

“迦陵，该让你知道——什么是天才了。”

“这便是我的”

【万物归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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