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尽天明

天地之间，

金色的光芒若是分隔开世界的那一条切线，

将那至阴至暗，将那万古血恨，

一剑挥斩而开！

风起云涌，苍龙咆哮，

上古剑吟，光明神武！

那瘦小的身影在那无边的光中站起，浅褐色的瞳孔燃烧起金红烈火拉开道道残影，

他踉踉跄跄地行走，

高高举起那手中金银交错，接天连地的神剑，

如同高指云天的君王。

只见是那五爪金龙翱翔于天，金光宛若太阳普照万物，卷起万世罡风！

那是超越一切的神圣之力，

那是能以一己之力挽回一个王朝与时代的霸道，

那，是天地间唯一的光！

那就是光明神武剑！

传说三百年前，绵延七百载的大魏国曾也被一条黑蟒所篡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遍地狼烟，天地玄黄，诸侯厮杀数十载，乃是一番噩梦般的乱世，

然，

既有人意欲逆那天道，

便有人替天行道！

大魏光明神武皇帝自那草莽之中崛起，若那当世神龙高举手中金银神剑，一呼百应，十七场生死大战，十七场大获全胜，仅以十二年便一扫六合，统御神州，光复大魏！并开始千年王朝最繁荣昌盛的中兴时代，史称“光武中兴！”

而光明神武皇帝手中那柄斩魂神剑，那柄天选的真龙之剑，便是堂堂光明神武剑！

得此剑者便为真龙，

舞此剑者，便可荡平八荒！

天地神圣，是神州正统！

“杀！！！杀！！！杀！！！”

天地之间，那持剑的男孩暴怒地嘶吼！发疯般地舞动着手中神剑！

天光乱舞，神龙咆哮，只见是那金色的光芒所到之处，万物披靡，黑暗消散，然而神剑绝峰可斩那天地万物，黑暗连同山岳一同被斩碎，乌云连同辉光一同化作灰烬！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杀！！！杀！！！杀！！！”

迦陵踉踉跄跄地举剑向前，却仿佛无法控制住手中洪流般东倒西歪！九阴腐龙慌张地逃窜，竟是没有被那神剑所斩中！

反倒是那斩空了的神剑倾斜扭曲，

光明乍泄，化作无边辉光流淌做大海！

漫过那地上奄奄一息的白龙……

让她缓缓睁开那筋疲力竭的眼！

“迦陵……”项凌云挣扎地起身，

但是她看见的并非是那黑暗尽头的曙光！

而是吞噬一切的烈火！

如同九日当空！煎灼世间！

当欲望失去枷锁，

当手中的力量超越了自己所能掌握的极限，

便失去了前进的路，

只能向左，或是向右，

向左是地狱，

向右，也是地狱！

“啊啊啊！！！！你出来！！！你出来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神龙咆哮，席卷在迦陵眼中的金色火焰愈加炽热，愈加疯狂！！！

渐渐地，燃烧尽他的理智，

燃烧尽他的视野！

天空之中，那金色的太阳悄然间覆过一抹至暗，

日食！

天空之中金色的神龙暴怒咆哮，金色的鳞甲刹那间化作无尽至暗，金红色的瞳孔化作如血的赤红，

至阳与至阴之间所相差，不过那一念之间！

到底是光明神武，还是暴虐嗜血，一个帝国只在一朝一夕便会腐朽变质，一个王朝不过数年间便灰飞烟灭，

世间无长久，谁又能如初见，

黑暗侵蚀了光明，

阴影将那太阳化作至阴至暗，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漆黑光芒，天地流血，尸横遍野！

天子失位，天下大乱！

云霄之中，那条九阴腐龙大喜，狂笑：“我的孩子！！！朕果然没看错你！！！你拒绝不了你的暴虐，你反抗不了你的残忍，你是那九五至尊，你也是那乱世暴君！！！哈哈哈哈！！！！”

黑暗之中，九阴腐龙的力量强盛到极致！

没想到手中所握光明神武剑，反倒是助长了它的气焰！

只看是大地间鲜血横流，

只看是那千万生灵涂炭哀嚎，

但是那九阴腐龙却愈发兴奋暴虐：

“来啊！！！更多！！！朕要更多的血！！！尔等斩朕神魂，灭朕灵基，但是你们终究杀不了朕，朕回来了！！！从那血海深渊，从那苦痛地狱！！！”

那扭曲腐烂的躯体在天空之中舞动，如同大地山川！

“朕要君临这片大地！朕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僭越之罪，必以血赎之！！！”

他狂笑着对着已经失控的男孩伸出手去，释放出无穷的黑泥将他包裹！

“来吧！！！与朕合而为一，我们再续九五至尊，再让世间疼痛！！！我们复仇！！！我们要这天下，鲜血流尽！！！”

“不，不要……”迦陵颤抖着想要向后退去，但是无尽的黑暗已经将他包裹吞没，他淹没于其中无法呼吸，手中那光明神武剑威力无穷，却仿佛沉重若千钧！

可恶！

可恶！

可恶！

分明力量已经到手，分明光芒已经降临！

为什么自己还是搞砸了！

他咬紧牙，愤怒地看着那狂笑的腐龙，看着他气焰滔天，看着他那丑陋恶臭的模样？

母狼说，无论是她还是腐龙都是自己的一部分，都是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难道自己真的就会成为那样的人，难道自己真会沉没在仇恨中堕落至此？

变成一个随意伤害他人，以他人的疼痛为乐的畜生？

变成一个屠戮众生的暴君，一个活在当世的恶魔？

不要！绝对不要！！！

如果那样，还不如去死！

他用力地将神剑缓缓地转过，一点点地接近自己的胸膛。

迦陵不怕死，他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他的生命本应该早就结束在那黑暗的夜晚，在那烈火冲天的洛城。

但是他却活下来，是我佛慈悲，是那母亲温柔的手，牵着他从地狱之门转身离开。

可是娘，你愿我活下去，

但儿却绝不想活成那丑陋的模样，

天道有数，

但我自己的命，

但我要活成什么样，我可以做主！

我既敌不过那天，敌不过那命，那我也不让那天敌过我！

“不！不要！！！你要做什么？！！！！不许死！不许就这样死！！！”腐龙慌张，惶恐怒吼！

但是神剑已然螺旋，用力地刺向男孩的胸膛！

我佛慈悲，早已经多给了我六年，让我能看那万水千山。

再见了，师父，

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徒儿！

迦陵闭上了眼，准备自决！

“滋。”

那是血肉划破的酸涩声响。

鲜血横流，

没有人能再逃过神剑一次，

这次，

我应该是死了吧？

但是为什么，

我却没有感觉到痛？

我……

迦陵猛地张开眼睛，却看见一只手轻轻握住神剑剑锋，

剑刃刺入那白皙而美丽的手心，让那鲜血横流，

而另一只手，却轻轻从他背后——轻轻地揽住他。

回头看时，只见那轻柔而温暖的笑颜，虽然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却依旧浩浩然，凌云仙姬。

那一刻，天地间，一道辉光轻轻照开无边阴云，投射在那新结的师徒二人身上。那光并不如光明神武剑的光芒般照耀天地，刺眼难以直视。

它是如此温暖，仿若母亲的怀抱。

眼泪再也止不住，迦陵忽然爆哭，把头靠在项凌云的胸口前，痛哭流涕。

若是那生命尽头等待我的不是吞噬一切的白光，而是你温暖的怀抱。

那我——还有什么不能释怀？

“小屁孩不许生生死死的，天下事，谁能第一次就做得完美无缺呢？”项凌云笑着抱住自己怀里那委屈的孩子。“未来，你分明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去成长，可以去找到真正的你，何必在此下定结论？”

“未来吗，我……”迦陵低下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但是有的问题，从来也无需答案。

项凌云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脑袋，温柔地说：

“好好长大吧，我的真龙天子！”

天空之中，九阴腐龙暴怒：“手下败将也敢猖狂！？他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

项凌云高傲地抬起头，红唇微启，凛然间霸道反驳：

“放你娘的屁！！！”

“既然如此，朕便再将你打败！！！”九阴腐龙伸展躯体，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大。手中腐败大剑舞动，卷来九转黑海咆哮！

天地间黑暗化作无穷泥沼，淹没一切倾覆万物。

然而那天地之间，却有一道至纯至刚的光芒自漆黑之中升起，

宛若那锈迹斑斑满身鲜血的残破剑身，纵使遍体鳞伤，无数次接近死亡而蛰伏，无数次被那腐朽与黑暗所玷污，

然而，

只要再一次触碰到金红的熔火，

它便又苏醒过来！

迦陵手中，光明神武剑再一次释放出无穷无尽的光芒与力量，化作天地间最强盛而霸道的洪流，

他的眼瞳化作烈日的金红，

九五神龙登天而至，咆哮嘶鸣！

但这一次他却不慌不忙，稳稳地握住手中那金色的太阳！

因为这一次，有一双手与他一起握住那天地间至纯的神剑，

有一个人，与他一同面对那天地间至阴至邪的黑暗！

不再是谁去保护谁，也不是谁再只能看着彼此孤独的背影远去，

无尽的辉光之中，那面对着强敌的背影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美丽的剪影，

再也不孤单！

“宝贝徒儿，师娘今天便教你我云天门秘传剑术第一式！准备好了吗！”项凌云对着怀里的小狼崽子轻柔地问！

“嗯！”迦陵坚定地点头！

于是那一刻，他们一齐握紧手中利剑。

破开云天！

白龙嘶鸣，神龙咆哮！

金色的光与白玉的光交织着螺旋升起，将天空之中万里黑云驱散一空！

只剩下那最纯净的金色太阳，普照万物！

“云天秘剑一式·登云天！！！”

神剑舞动，化作切开那世间一切的辉光。

师徒二人的呐喊，

那相握在一起的手，

那一齐刺出的剑，

化作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它吞噬一切晦暗！

将那所有污浊，消灭一空！

炽热灼烧着那丑陋的腐龙，手中那至阴邪剑化作灰烬飞舞消散，这一次他再也无法重生，因为那滋养着他的仇恨、恐惧、愤怒早已经烟消云散，所余下不过那——温暖的怀抱与笑颜！

它在烈火中挣扎，它在烈火中咆哮！

它不甘地发出最后的呐喊：“你杀不死朕的，朕就是你，你就是朕！！！终有一日当愤怒与仇恨将你吞没，朕又将再一次重生！！！”

“我知道。”迦陵淡淡地说，紧紧地抓住剑柄上师娘的手。

“但你也记住了！”

“我与你！”

“不死不休！”

金色的光芒将一切都淹没。

那晦暗的天地，终于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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