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一行人入城后遭到了不少骚扰，一波又一波的商人跑来问所谓精灵奴隶的价格，神父又不得不装作市侩的商人不停的报上的天文数字，商人们又一波一波的被吓跑。

“差不多够了！”精灵公主在西奥耳旁咬牙切齿，“我要换衣服！”

“想什么呢，”西奥不为所动，“在出城之前你都得保持奴隶的身份，你不想我们的首级被挂在闸门上吧。”

薇薇莉安深吸一口气。

“等你们交付了所谓教皇的礼物，我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悉听尊便。”西奥笑着说。

闵采尔驱马上前。

“去哪？”

“找人问路，”西奥说，“去一家叫‘芬香圆环’的奴隶商店。”

“要卖她？”闵采尔奇怪的看了一眼精灵公主，被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我哪敢卖这位，”西奥吓了一跳，“我们去抓吃里扒外的看门狗。”

“芬香圆环”在城的西北角，西奥他们从南门入城，要横穿整座城。四周小贩们不停的叫卖声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不停死里逃生的众人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薇薇丽安注意到了西奥在不停捏着自己的指骨，这明显是紧张或者不耐烦的表现。

“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她开口绝没好话，“比起周围都是笑容洋溢的普通人，你是不是觉得跟食尸鬼呆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起码我明确的知道食尸鬼是来要我命的，”西奥瞥了薇薇丽安一眼，“人就不一定了。”

在经过城中心的行刑架时，西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一排行刑架上固定着四五个人，被铐住了脖颈和双手的囚徒们只得跪在地上，背后各有一名刽子手，但不是在处斩，刽子手们拿着沾了盐水的皮鞭，反复抽打着囚犯的背部，围观的人群不时有人在报数。

西奥下了马车朝行刑架走去，分开了人群后站在了一名囚犯面前。被施行鞭刑的囚犯们个个撕心裂肺的大喊，唯独他沉默不言。

“喂，你要赎他吗？”后面的刽子手不耐烦的停止了行刑。

西奥递过去几枚铜币。

“先解开他。”

刽子手收下了钱，打开了枷锁的下半部分，囚犯趴在地上，缓慢的调整着呼吸。

不大声呼喊是在节省体力，调整呼吸则是预备着可能的体力大消耗情况的突发。

西奥脚尖一偏，把最可能被当做临时武器、离他最近的一块大石头踢到远处。

“别跟我动歪脑子，”西奥背着手，“站起来，把两只手平摊到自己面前。”

囚犯身体一僵，无可奈何的起身，掌心向上摊开，老茧很多，两只手臂上都有不少的伤疤，是长期持兵器战斗的特征。脸上饱经风霜，看起来不年轻了。

“他犯了什么罪？”西奥问刽子手。

“盗窃抢劫，五十鞭，打不死就拷在这等有人来赎他或者拷到死，”刽子手回答，“赎金是两个银，你要赎他也得等我打完鞭子，或者再多给一个银。”

“我给你四个银，我现在就赎他走，你得搭一副镣铐给我。”西奥说。

刽子手耸肩。

“成交。”

囚犯被西奥掏钱赎下后，又被拷了起来用绳子穿过枷锁牵在马车后。西奥走回马车刚刚坐下就遭到了薇薇莉安的讥讽。

“你们鹰旗大队补充人手可真便捷。”

“你有兴趣加入的话以我的权力可以当场准许。”西奥不以为意。

薇薇莉安嘁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所谓“芬香圆环”的奴隶商店，其实只是个不起眼的石制两层楼，青苔布满了大多数的外壁，有些破旧的招牌晃晃悠悠的挂在正门上方。奴隶贸易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奴隶商店也适合同样见不得光的人生存。

在扔给作为向导的当地人几个铜子儿后，西奥招手叫来了闵采尔。

“你、我、神父、帕庭恩、精灵公主，带上刚刚赎来的男人，再挑出两个人，八个人进去，进去后把精灵的镣铐解开，”西奥看着刚刚开店门前冷清的奴隶商店，“奎恩带着剩下的人在外，拦住每一个想进去的人。”

闵采尔点头离去。

西奥重新坐上马车，将靴子上的匕首连鞘取下，转身伸手探向精灵公主的裙底，看起来就像奴隶商人对自己的货物产生了兴趣。薇薇丽安毫不犹豫的用手腕上的木枷猛击西奥的背部，西奥面不改色的继续完成工作。

“你挣扎的幅度如果可以小一点，你的裙子就不会扬起来让别人看到我往你的大腿上绑了一个能割破他们喉咙的小东西。”被攻击的背部很痛，西奥不得不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以免遭到二次伤害。

薇薇丽安一言不发，脸色有些泛红，不带娇羞纯粹恼怒的泛红。母权社会的瑟丹精灵国公主从没被男性如此近距离的羞辱过，还是被教皇的看门狗、地位如此低下的男性羞辱。西奥应该庆幸砸在背上是木枷而不是什么其他要命的东西。

“殿下能否再帮我一个小忙。”西奥趁着第二次攻击还没降临，赶忙低声说。

“说！”精灵公主的话语中充斥着怒火。

“这种奴隶商店类似歌剧院是中空的，四周有看台环绕中央展示场，最高的看台上会有两三个武装人员持弓弩，一旦我们动粗，希望殿下能让我们头上安宁一些。”

“杀的是你的话我绝不犹豫。”薇薇丽安咬牙切齿。

西奥叹了一口气。

“好吧，殿下如果帮助我占据了这个奴隶商店，那我们入城期间就有了安全的落脚点，殿下也就不用身着这种……难堪的衣服了。”

薇薇丽安呼吸一滞，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此时闵采尔将西奥赎回的男人带到了西奥面前。

“名字。”西奥发问。

“罗伯特，”男人垂头回答，“罗伯特•里亚克。”

“好的罗伯特，”西奥说，“你是狩魔猎人吧？”

他的手臂和前胸的伤疤不止有刀剑伤，右前胸有明显的爪击痕迹，应该是食尸鬼或水鬼造成；双手臂上的纹身遮盖住了几道平行的发黑伤疤，是被狼人攻击后没有处理好伤口留下的；左眼瞳孔涣散无光却没有明显外伤，是被恶灵缠身的后遗症。

“是的，大人。”罗伯特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

“听着，贫穷的老狩魔猎人，你犯过什么罪与我无关，”西奥手上的马鞭无规律的轻甩，“但我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我们去这家店里杀人，如果你能配合我的部下干净利落的解决我的麻烦，我也许会考虑解决你钱包的麻烦。”

“……在里面你每杀一个武装人员，我给你一个银，完成后你就自由了，你也可以考虑此后受雇于我，我每天给你五个铜，每帮我解决一次妖魔鬼怪则有五个银，你可以干到你想走为止。”

“我要预支一个金，去赎回我的镀银剑。”狩魔猎人说。

“成交。”西奥挥了挥手，闵采尔用剑柄砸开了罗伯特手上镣铐的锁头，随后直接把剑递给了他。

“他太老了，”薇薇丽安低声抱怨说，“会拖我后腿的。”

西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年轻的男人和年老的男人，只有能拿剑的男人和不能拿剑的男人。”

因为才开店，店里除了护卫人员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薇薇丽安观察着，整个店内朴实无华，也确实如同西奥所说，一二层的木制看台环绕着中央的展示区，无甲持剑的警卫三三两两的分布，有十余人。二楼最高的地方有两名弩手，应该是用来应付正在售卖的奴隶发生暴乱或有人来找不自在。店主看到一行人入店，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本店刚刚接收一批北方异教徒奴隶，男女都有，诸位……”

西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荆棘铁戒，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店主面色不变，朝店中角落里的一道小门伸了伸手，西奥挥手示意部下随意坐下，就跟着店主进入了小门。门内居然是一个小祷告室，披坚执锐的缇丽莎尔女神像摆在了屋子的中央，四周燃烧着不少的白烛。

“见鬼！我在几天前就派人四散通告鹰旗大队暂时不要进入这座城！”店主一改刚刚的笑脸相迎，大声吼着，“你会害死我们的！”

西奥一言不发，连鞘取下佩剑，朝女神像杵地半跪，却并不进行祷告。

“我警告你，我已经攒够了钱交给了主教，我的赎罪券过几天就到手了，我马上就不再是教皇的恶犬了！”店主喋喋不休，“上一批来的鹰旗大队烧死了子爵的儿子时我的店就被怀疑是宗教裁判所的安全点了，你们这次来是打算烧子爵吗？”

“你是弗兰提克？这个安全点的负责人？”西奥问到。

“我不是难道你是吗！”店主怒气难平。

“上一批来此的鹰旗大队，他们的领头人是谁？”

“不知道！我哪会记得所有的掌旗官的名字！”

“那他们是受谁差遣入城的？”

“我还没问你呢，你只出示了鹰旗大队的铁戒，按规定你还必须向我说明你们的上司是何人！”

西奥叹了一口气，突然起身举起连鞘的剑击打在店主的膝盖上，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店主措手不及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西奥再次用剑鞘猛击他的胸口，店主闷哼一声倒地。

西奥扔下了剑，跨坐在店主的身上，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头部固定下来，举拳反复击打店主的脸。店主一边大声惨叫一把挣扎着试图起身，但一名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加上一身锁子甲的重量是非常可观的，一拳接一拳接连的打击下店主的面部逐渐变形，眼鼻都渗出鲜血，店主直到脸被打得血肉模糊都没能起身。

西奥站起来甩了甩有点麻木的右手，祷告室外已经响起了兵刃交加的声音。

“弗兰提克出身温泉山，头发和眼睛都是蓝色，肤色偏黄，”西奥平静如常，“你瞧瞧你那模样像吗？”

有着明显的奥布佩恩人金发的店主大口呼吸着，似乎没预料到西奥知道安全点负责人的长相籍贯。

“现在我们回到第二个问题，”西奥捡起剑出鞘，剑尖抵在店主的大腿上，“上一批来此的鹰旗大队，他们的掌旗官是谁？”

店主咬牙。

“我不知……”

剑尖没入他的大腿，贴着大腿骨刺进了肉里。疼痛直冲大脑，店主长大嘴巴嘶吼着。

“我喜欢跟聪明人讲话，但你的脑子明显没那么好使，”西奥握着剑慢慢旋转，感受着剑刃绞开肌肉血管的迟滞感，“上一批来此的鹰旗大队，他们的掌旗官是谁？”

“女神在上！是法比奥！”店主大声喊，他还是选择做聪明人，“法比奥•迪•巴托雷克！”

法比奥•迪•巴托雷克，枢机主教克里斯蒂安•迪•巴托雷克的侄子。

吃里扒外的杂碎。

西奥拔出了剑。店主抱着伤腿涕泪交加。

“法比奥并不隶属于他叔叔，”西奥把剑放在店主的另一条腿上，“第三个问题？”

“女神宽恕我吧！”店主吓破了胆，“他说是枢机主教马焦雷•迪•弗兰给他的火刑判决！判决书上也是马焦雷的枢机印章！我亲自确认过！他还交代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否则就杀了我的妻女！”

马焦雷•迪•弗兰，教皇竞选时现任教皇的反对者。

“你看，聪明人总是轻松的多。”西奥说。

店主松了一口气。但西奥的剑又挪动到了他的脖子上。

“当聪明人很轻松，但当武装审判官是要对嘴巴不严付出代价的，”西奥补充说，“你之前是不是提到你的赎罪券还没到？”

“求求你，我的赎罪券马上就到了！”店主眼中透着绝望与强烈的求生欲，没有拿到赎罪券就意味着他还是鹰旗大队的一员，“我女儿在上淑女院，她还需要学费……”

西奥不等店主说完就挥剑切断了他的喉咙，血液喷涌而出，浇灭了许多女神像旁的白烛，甚至连女神像都沾上了一些。

震剑去掉了刃上的血，西奥看向沾血的女神像，原本应该圣洁无瑕的神像被红色的不洁之物污染，神像的脸部悲天悯人的表情栩栩如生，只不过被红色渲染的有些刺眼。

西奥收剑入鞘，走出了祈祷室。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渐渐变小，房间内只剩下了从濒死店主的喉咙中发出的尖锐呼吸声和染血的女神像。周围没有被血浇灭的白烛依然尽职燃烧着，但可以预料它们燃尽自身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换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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