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请不要窥探，我的内心

众修士大跌眼镜：这都哪儿跟哪？若是常在云天门本家弟子，自知灵鹿评素为传统，云天门百年来送到灵鹿老祖前的弟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其中当然不乏穷凶极恶亦或当世大能大才，却无一人能抵挡得住灵鹿老祖神威，个个都是服服帖帖。

可是这小屁孩是怎么回事？！非但不怕灵鹿老祖，而且吼了一嗓子就让那满草坪灵兽纷纷下跪？他到底是谁？难道他是恶中恶，王中王？

亦或还有一种可能。

“难道这灵鹿老祖就是门派第一吹几把？”

“难道它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真就是老了点？”

终于，有明眼修士看出来了，若当真现世仙，又如何惧怕一个孩童？

可是他们都不是灵鹿老祖，他们哪里知道灵鹿老祖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灵鹿老祖眼睛充血，高血压脑血栓脑淤血一起犯，都是气的啊！它怎么就不由自主给那孩童下跪了？还当着这么多云天门弟子面前，当着百兽园众兽面前？若是晚节不保，它和那些普通灵兽有什么区别，也许就是自己的鹿角漂亮了点——但这对于一头被圈养的鹿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它怎么就是管不住这腿啊？有的修士开始笑它，但那些修士哪里看得到灵鹿老祖看到了什么？那个哈哈大笑的小崽子背后，分明是熊熊烈火灼天，分明是尸山血海，是万千被屠灵兽腐烂的气息和死前绝望的哀嚎！从小到大，这个小屁孩到底吃过多少灵兽？他的手上到底有多少血？

如果灵鹿老祖知道迦陵从小到大便跟妖刀弥勒四处寻那灵兽“化缘”，必定是心态直接裂开，死者已矣，但留在体内的绝望和死亡的痕迹却会不断地淤积累加，这个小男孩——乃是踩着众灵兽的尸山成长起来，一呼则百兽应，一怒则百兽惧！

而在小崽子身边，还有一头银色的母狼低吼咆哮，释放出无穷寒意，更让众灵兽战战兢兢，不得不臣服！

但是灵鹿老祖怕的却不是那头狼，他怕的还是那个小崽子。

他看到在那个小崽子身体里有一团它无论如何无法参透的至暗，如同无月无星的黑夜深邃而悠远——而在那至暗之中，更仿佛有一头远比那头母狼更恐怖的怪兽，释放出如同天地乾坤般的恐怖威压，如九五至尊！

它在匍匐，它在沉睡。

它到底是什么？！

灵鹿老祖浑身颤抖，几乎都不敢去想！

所以众人看去，它就真的在那小男孩面前大气不敢出！

一时间，议论纷纷，就连是身后长老们的坐席上也乱成一锅粥。

项凌云看众人啧啧称奇，大惊失色，虽自己面不改色，心里却是舒坦的很，她当然不想看自家孩子像犯了错的小狗一样跪在别人面前等候发落，而应该像是小英雄一般去在所有人面前领受自己的命数。她自是看得出来自家徒儿的特别之处的，所以也根本不怕什么灵鹿评，她早就讨厌那头老灵鹿很久了，就是想让它出丑！

“本宫的这小徒儿既然能让老祖都跪下，如此来看，结果也不用说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迦陵还是太得意了些，终究不像那么一回事。灵犀长老带着众长老暴怒，回转过头：“这如何能行？且该让此子安静跪下，维持灵鹿评秩序！该怎么就怎么样！”

“所谓天生霸道难自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我家徒儿不愿跪，你如何让他跪？”项凌云傲慢回应！

“灵鹿老祖虽慧，终究是灵兽，听那孩子狼嚎会惧也正常，让那孩子安静老实就好！”

“还有完没完！”项凌云怒，可是又不好发作。“你且说如何让他安静？警告你，不许打，不许骂！”

“这好办。”灵犀长老缓缓从水袖中取出一颗碧玉圆球，上有些许凹槽孔洞：“此乃扶桑定音珠是也，将此球塞入此子口中，便可使其安静乖巧！”

项凌云看那灵犀长老手中所持之物，忽地脸颊有些绯红：“灵犀长老，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一把年纪尚还懂风月之事，一个老男人竟然随手就拿出这种东西！”

调皮的师尊故意如此说，引得众长老围观，而后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就盯着灵犀，看得他老脸一红。

“这……真是定音珠！”

“灵犀长老德高望重，就按灵犀说的吧，师尊。”

“师尊，我也觉得可以。”

“罢了！”项凌云挥挥袖子，抬手敲定：“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不过既然这回听了你们的，以后少说本宫专断独行！”

灵犀松了一口气，轻念驱动灵力，让那定音珠升起——而后飞至哈哈大笑迦陵嘴里，直接将他一嘴塞住！

“唔唔唔！！！唔唔唔呜呜！！！！”原本正意气风发的小迦陵忽然被这么一口，直接傻住，拼命想要摘掉嘴里的那颗玉球，可那球却像是长在嘴里一样牢固！见解脱无望，迦陵一脸无辜委屈，眼有泪光，转过头去找师父师娘！众人看那小屁孩可怜模样，又哈哈大笑。

妖刀弥勒皱眉，知道若没有师尊同意自然无人敢如此，回头看那山头时却见那混账师娘居然偷偷一脸花痴！

“这个女人脑子坏掉了！”妖刀弥勒恼怒，这项凌云就是自己想看小迦陵被塞时哭卿卿的模样，想起昨晚那小白龙居然还故意淹自己，心念是这女人肚子里都是坏坏坏坏坏！

师尊如此，谁还救得了你，妖刀弥勒摇摇头，示意迦陵认命吧！

一下子被师父师娘都给卖了，迦陵觉得世界崩塌，整个人也松松垮垮，全然没了那之前狼王般的霸道了，众灵兽这才从气场里解脱，却还是战战兢兢！

“臭小子！活该！”一旁的琉璃偷偷用食指拉下眼皮，给迦陵做鬼脸。“好好给灵鹿老祖道歉！”

“唔唔唔，呜呜呜呜！”就是不知道迦陵是不是真的在道歉了，灵鹿老祖倒是觉得这小子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模样是在说：“你今晚必死。”

看着迦陵脑门上的那片龙鳞，灵鹿老祖自也知道师尊是什么意思了，昨晚说给灵犀长老听的都是套话，事到如今，若是自己真就不识趣说这孩子如何……恐怕也没了那之前一言九鼎的效力了，这孩子之前侮辱自己，说恶也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报复！

好家伙，居然给自己设局……

灵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那神座上的师尊，瑟瑟发抖。

但自己真就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凭什么自己养尊处优千百年，今天被这么一搞，尊严尽失，以后谁还敬它畏它，它和普通的老灵鹿还有什么分别？！

反正今日之后，自己可谓晚节不保，那还不如就硬气一把！

灵鹿老祖怒了，真以星辰鹿角触碰迦陵，是真要窥探其善恶！若是真恶，大胆说出就好！满山修士都不喜那小男孩，若探其为真恶，看你师尊如何下台！

别把灵鹿给惹急了！

没办法反抗了的迦陵紧张地闭上眼睛，身旁的琉璃看到，悄悄伸手捏紧迦陵的小手。

金辉掠过，灵鹿眼中满是惊愕。

犹豫半天，它颤颤抖抖，还是以星辰鹿角触地。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众人惊叹！

“善。”项凌云满意地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众长老：“几位还有什么话说？”

长老们个个面色铁青，尤其是灵犀，都在骂那死灵鹿是个废物，怂批，二五仔，可是又没有办法，自己说要灵鹿评，现在结果出来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项凌云大笑，起身，羽衣霓裳飞扬，向座前众修士宣：“天地有灵，万物见证，灵鹿断善恶，一眼知人心，我云天门新弟子迦陵，无责！即日起，正式为我云天门弟子，诸位当一视同仁，平等相待！”

此言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众修士全体静默。

师尊的意思很明白了，谁还不懂呢？

这云天门终究还是那项凌云的云天门，就算心底里一千个不爽，那也没辙！

何况，灵鹿评善，也许这孩子的确不坏，不过是被那妖僧导入歧途，毁人不倦！于是众修士目光灼灼，全体仇恨全都引向那妖刀僧！

妖刀弥勒虽然有点慌，但心底里还是欣慰的，毕竟小迦陵可算是度过这关了，有惊无险！之后的事，就看他如何在云天门和这众师兄姐们相处，多保养身体了。

倒是迦陵身旁的琉璃撅起嘴，倒是不开心了，她从小迦陵嘴里取下那定音珠，狠狠地拧那小屁孩的脸：“可恶，你这样的熊孩子都能评善！不爽不爽不爽，真想拧烂你的脸！”

“对不起了师姐，以后你真要天天给我泡药浴了！”迦陵心心念念还是那件事，笑嘻嘻。

“你？你别给我太得意了，小关系户！你以为你能做师尊的入室弟子？还没得很！本仙子可是一路路自肉体凡胎修炼到现在，全凭本事全凭努力，只要你这样的关系户在一天我就讨厌你一天，不许你叫我师姐！你记住了，我是你敌人！别跟我套近乎！”琉璃蹲在小迦陵面前，举着食指义正辞严，一板一眼！

小迦陵却还是只嬉皮笑脸，心里一下子冒出不少想法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敷衍师姐：“有一说一，确实。”

“别给我扯皮，你给我听好！以后既然为云天门弟子，就要守规矩，要是被我抓到你想凭和师尊的关系仗势欺人威压其他弟子，我绝不饶你，你听好，第一……”琉璃一下子balabala一大堆门规从嘴里冒出来，听得迦陵一愣一愣，但苦于被师姐抓住小手逃脱不去。

这女人不会是风纪委员吧！迦陵叫苦不迭。

众人有喜有忧。

但是老灵鹿呢？老灵鹿是真的又烦又疑！

结果已出，但众人却不似之前灵鹿评上毕恭毕敬向自己行礼退去，竟是旁若无人径自讨论喧嚣。

这成何体统？

终究还是之前自己那一跪太跌份！

它又恼又气又恨，它恨这个小狼崽子，它怎么就不是恶？

他的本心，居然是澄澈的？

那之前藏在身体里的那一股至暗为何？

藏在那至暗中的那一头怪兽又是什么？！

若是此子当真洁净如水，那昨天灵犀长老与自己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此子，乃是修罗命格】

它无论如何都不信自己所卜问出的结果，不信这个满身血腥味的狼崽子竟是好货。

于是它转过头去，再死死地盯住那狼崽子的背后，星辰鹿角微微荧光。

它不服，它不服！

它要再窥探，迦陵的内心深处……

窥探——那团它无法参透的黑暗深处，究竟藏着什么！现在迦陵注意力不在它身上，正是好机会。

千年的修炼未给与它无上灵力登仙，但窥探人心，别说一个小屁孩的人心，不要太简单！

至少——它还要再尝试一下，再去窥探一下那团至暗！

快给我——显形！！！

忽地，天地之间，一股诡谲的黑烟，袅袅升起。

那一瞬间，正笑着的妖刀弥勒和项凌云，陡然警觉地抬起头。

无尽至暗，若是死亡的炼狱，吞噬一切。

破晓往前是如日东升，辉煌照耀天下万物，九五至尊光耀八荒。

然则一朝寂灭黯然，便堕入无尽的黑暗，永无尽头。

于是曾经高贵的它开始腐烂，由世间至刚至阳，化作至邪至阴。

它早已死，因已在无边的痛苦中沉睡。

倘若有朝一日，有人打破它的安歇。

那么无边的仇恨与痛苦，便倾泻向那天地八荒！

黑暗深处，竟是传来一声诡谲而暴虐的龙吟！

引那九天至暗，引那黄泉冲霄！

肉体凡胎，岂有资格窥视那天地至尊？！

血骨魂魄，九堕轮回，

汝必以血，偿还僭越！

“啊啊啊！！！！”

灵鹿老祖的双眼瞬间化作猩红，鲜血如洪流涌出，它头顶的鹿角刹那间化作漆黑一片，它自己也痛苦地在地上哀嚎。

众人惊叹，齐齐将目光扫向那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的灵兽，看着它的躯体不断地膨胀，不断地臃肿、扭曲。

项凌云脸色苍白，毫不犹豫直接站起，震开九天云霄化作龙躯！

妖刀弥勒身后八柄诡兵瞬间全部出鞘，如迅雷般向前！

即刻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只有他们。

但是已经迟了！

只见是那灵鹿老祖已经在刹那间化作一头丑陋至极，不可名状的肉球，残存的鹿首如长矛般，直接向迦陵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无人能够来得及赶到迦陵身前！

不，也不是无人。

有一人。

几乎是下意识般，正在给迦陵说教的琉璃直接抓起迦陵扯到自己身后！

琉璃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在思索之前，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那如同一座山般的魔物之前，那总是一脸怒容的白衣仙子毫不犹豫便用自己娇小的身体，护住了那身后更娇小的孩童。

锋利的漆黑鹿角如同长矛般穿过她的小腹。

刹那间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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