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旷野无涯,百丈云海龙虎气。
游龙惊,青山不绝,滚滚洛河万里行。
洛河之北为阳,在巍峨磅礴的太行山系以南,耸立着一座天下霸道之城。
绵延百里,安民百万,九州大地四方诸侯来遏,西至西天,北至北冥,南至南海,东抵扶桑,遥远的王城天宫耸入云霄,三千烟雨,九转荣华,灯火从未在那座不夜城中熄灭,如同潮汐永不退去,永安无尽的恒久,曾经绵延千年的帝国在此盘踞着天下龙脉,吞吐中原气象。
彼时几番繁华美丽。
只可恨现在……
却到了尽头。
冬雪霏霏,凛冽的寒风卷起旷野的苍白起舞,枯木败落,牡丹花枯。
生命的终末总是寂静与悲伤,而一个王朝的终末,却总带着无尽的恨——
还有火。
洛城的夜色依旧美丽,月如织,只可恨,熊熊烈火灼天,赤红燥热晦暗——淹没了这座城的天空。
头顶燃火的投石不断地坠落,砸毁点燃一幢幢繁复高贵的楼阁。
燃烧的楼阁升起金红色的帷幕,化作炽热的火海。
四处奔跑的人们的尖叫,哀嚎,与烈火滋滋燃烧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化作这盛世的绝唱。
到末了,也以最炽热的火终结吧。
史记大魏历1022年,灵帝昏庸,赵王叛逆,曾经辉煌的千年王朝走向末路。
堂堂神都街道之上,此刻已是一片非人的炼狱。
而在炼狱之中,只有无尽的死亡。
我想胆敢穿行于其中者,若非是失去理智的痴人,便就是连这无边的烈火终究也不可阻挡的狂徒。
轱辘轱辘。
一道迅疾而惊人的影子陡然间从彼岸的烈火之中冲出,穿行在炼狱的两旁。
车轮与马蹄倾轧过燃火的横梁和不知名的尸骸。
“驾!驾!驾!!!”
车夫惊慌失措地用缰绳鞭打着驮马,堪堪躲过街道一旁猛然倾坠倒塌下的一幢房屋。
烈火炸裂开无尽的飞灰与碎屑,惊得一匹驮马脱缰而出,发狂地冲入火海之中,只剩哀嚎与疼痛。
因为失去了一匹马而开始丧失平衡的马车缓缓地在原地打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重重地撞落在一座石狮底座之前,堪堪停下。
车夫恐惧地抬起头,看着那石狮子后所镇守的漆黑的牌匾,火光赫然照着那端正而霸道的三个字“钱王府”。
原本神都之中最得势的钱王居所,此刻也已经被抛弃,数十丈危楼如同燃烧的纸扎般升起冲天熏烟,吞噬一切。
而在钱王府的正前,就是马车要前往的方向——神都北门。
那里已经是一片晦暗的火红,天空之中,无数如同蝙蝠般狰狞而诡谲的战争机关缓缓地从头顶掠过,而更远方,大地之上无数如同山岳般庞然的影子正在攒动,每踏出一步……
便地动山摇!
是赵军的机关兽。
该死。
赵军居然已经攻到这里了!
车夫的手颤抖着,几乎窒息。
而身后车马之中,一个清冽如同春天解冻的冰河般的声音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停下!快走!快!”
“不行了!公孙小姐!怎么都不可能再往前了,折返吧!说不定还有退路!”
“少废话!我要你向前,走!我今天必须离开神都!”
“赵军,赵军已经攻过来了!公孙小姐!!!”
车厢中一阵沉默,旋即,薄纱帘缓缓地掀开,走出来一位娇小的少女。她身穿苍银色的狼裘,却仿佛错了季一般短衣短裙,露出白皙而修长的双腿,她身后长着一条和她人都差不多高的大绒尾巴,暖得像是火炉,白发之间若隐若现一对狼耳。
冬雪刺骨,但少女却根本不以为意。
因为她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狼血。
《大魏国北方志》有云:“燕地以北,无尽雪原曾有匈奴旧部曰狼心,其族众异,白发须苍银眸,男子皆高一丈,被狼衣,饮鲜血,好战伐,皆以一敌万,女子婉,生狼耳狼尾,可呼风唤雪,疑为魔,是为魔人。”
在这个王朝长达千年的历史里,都称呼来自于少女故乡的人们为“魔人”,不知是以侮辱,还是以畏惧。
曾经那一支强大而好战的北境部族给大魏国北疆带去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灾祸,在长达三百年的长久岁月里曾经与大魏交战三百二十一役,获胜三百二十役,斩杀魏卒八万,掠夺牛马羊人口无数,直到两百年前,光明神武皇帝一战平定北疆,狼心部方成为大魏附庸,世代联姻,以公主为使为质,直至今日,魔人曾经在战争之中的威名,依旧不减。
只不过现在无论曾经的史学家与大魏国众如何想,早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时代即将结束,乱世终究将会走向何方——大概与绝大多数人都无关联。
但是,少女并非是一般少女。
而是当今狼心部单于最年幼的王妹——大魏国赐封燕北公主公孙果儿。为使,质于神都。
她抬起头,看着远方那无数战争机关所组成的钢铁洪流,看着已然步向末路的大魏神都。
轻叹,而后看了看身前的车夫,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滚。”
“公孙小姐……您……还是让我带您回去……”
狼心少女不再废话,一脚把那车夫踹下马车,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走远,微微叹气。又看向身旁已然坍圮的钱王府,冷冷笑。
雪夜里,她的眼睛渐渐地变色了,化作如同烈焰般的深红,不知是映着那冲天的火,还是天生如此,若欲焚天。
“不过如此,对吗?”
记得当年,与姐姐初到洛阳城时,两位北境少女的美丽便惊得神都震动,虽然贵为一国之使,却也有无数人觊觎,记得当时荒淫无度的钱王曾经邀请公孙果儿到自家府上,欲行不轨。但公孙果儿却只是用眼睛瞪了那头猪几秒钟,便就让那位目中无人的宗王屁滚尿流,接连一个月大小便失禁,世人引以为奇,皆称呼那位北境公主为“炎瞳儿”。
人们都说她的眼睛仿佛是有火的,那股火没有温度,却炽热得能够焚尽灵魂。
但是今天,不管是炎瞳儿还是钱王,在这真正的灭世之火面前,
他们什么都不是。
北境的公主把手伸到背后,将修长的银发缓缓地竖起,而后握紧了自己的衣襟。
毫不顾及地,将那一身华美的锦衣撕成碎片!
只见是那优雅雍容的华袍之下,竟是一身贴身的银色软甲!
夜风吹着那钢铁的鳞片,冰冷而坚硬的铿锵。
公孙果儿回过头来,解开那最后一匹驮马的马具,一跃而上马背。
炽热的焰浪裹挟着燥热的风狂袭而来,雍容华贵的王族之马惊慌失措,不安地嘶鸣撅蹄。
身前便是深渊炼狱,谁肯向前?
可是离开神都的路就在那里,就在那布满了千军万马的唯一一条路上。
公孙果儿紧紧地勒住缰绳,厉声呵斥:“安静!”
“与我向前!驾!”
原本畏怯的驮马像是陡然间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所裹挟着一般,分明惊恐不已,此刻却昂首嘶鸣,如同胸膛中激发出万丈烈火,竟是扬起四蹄飞奔!
飞奔向那无边的烈火!
那死亡的炼狱!
就在他们即将要被那金红色的火海淹没的刹那。
公孙果儿轻轻一挥手!
只见是那漫天烈火之中,竟是陡然间结起数十丈晶莹的凝冰,竟是组成一条横跨天空的冰道!飞马踏冰,驰骋过火烽,翱翔过天际!
百丈火海如履平地,可是少女所要穿过的却不止是火海。
天空之中那无数战争机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空中陡然出现的怪异之物,不由分说便发起进攻,漫天的箭矢,火弹席卷而来,直扫向狼心少女那娇小的身躯!
然而她猛地转过身来,向着头顶的天空伸出手去。
挽弓,
搭箭!
少女的手中本并无箭。
可是,锋利的冰晶在她的身畔飞舞,凝结成一张冰弓!
转瞬之间,她便向头顶的天空连续射出三支致命的冰箭,每一支都在彼岸的天际炸裂开一片刺骨的冷弧,直接扫落所有向她射来的箭矢,还接连射下三只战争机关!
摧枯拉朽地开进神都的这些机关驾驶者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冻成冰雕,坠入脚下的火海。
而那跨越火海的冰道却一边融化着一边又高速地向前铺就。
马蹄飞快地踏过虚空,脚下即刻便有冰晶支撑,每一次迈步它都像是要坠入脚下的火海炼狱,但它却暴烈地向前飞驰数十里竟也无可阻挡!
但是,数十里——都还没办法踏出神都。
不能停!还不能停!
狼心少女飞快地用缰绳鞭打着马儿,她只想要快点——再快点。
眼前的无边烈焰仿佛渐渐掠过,漆黑的熏烟如同天降的帷幕般遮挡住视野。
但是她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道遮天的黑烟之后,一个如同山岳般庞然的可怖巨兽赫然屹立。它也已经注意到企图横穿它们的战阵的少女,百米长的巨臂横扫而来,这一次少女躲无可躲,如同窗纸上的雨水般被拭去!重重地摔在巨兽脚下一幢摇摇欲坠的楼阁之中,**的驮马接连撞碎十几米的横梁,血肉模糊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重重的大坑!
而少女虽用冰晶暂护住身体,也遍体鳞伤。
周遭,烈火滋滋燃烧着横梁,倾坠而下落在身旁,向着她所在的一点点空白蔓延!
而更要命的是,头顶,那如同小山般的机关兽仿佛还没准备放过她,迈过那沉重的步子向她走来!
“咚!!!”
“咚!!!”
“咚!!!”
大地在摇曳,机关兽的步伐如同她的心脏般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每踏来一步,都如同炼狱在召唤着她的归去。
归去?
是啊,归去。
去往那片永恒冰封着的,贫瘠而嗜血的土地。
再归了那长生天,来世再来饮血!
可是她恨。
她恨,她只恨自己是女儿身。
恨自己身为狼心部人,却得不到男魔人的权,得不到那驰骋沙场的力!
身为红颜,美丽难道就是宿命,就是过错?只能用来被当做政治交易的筹码,远走他乡,来到这神都,来到这早已经腐烂到骨子里了的中原?
姐姐是这样。
她也是这样。
自己这么多年的较真,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多年的修炼。
难道都是一场空?
到头来,她们都一样!
公孙果儿冷笑。
“来吧!!!中原人的走狗!!!”
机关兽来到她的面前,高高地举起那百米长的巨臂,重重地向她砸下!
罡风吹过大地,将十丈高楼倾轧成碎片,少女轻轻地飞在空中。
眼神中,不过一片落寞。
然而无边的烈火划过头顶的晦暗。
赤红之中。
一柄粗糙得如同铁块般的大剑螺旋着斩裂过天空,将那原本向着她横扫而来的百米巨臂居中斩开!
如同神话时代之中,那劈斩开混沌的一剑!
劈开万千黑暗与长风。
公孙果儿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看着那头顶银白色的身影如同天神般坠下,落在她的下方。
用一只手却轻轻将她揽在怀中,若是轻轻托起一只白雀儿般。
漆黑的大剑螺旋斩落,刺在他的身边。
托起公孙果儿的,是一位身高一丈的魁梧男人,冲天生长的银发如同霸王般横扫焰浪,狼衣大氅,粗糙鳞甲,虬集的肌肉如同岩石般惊人而坚实,可谓是教科书般的狼心魔人!
公孙果儿正准备松一口气,可是,危险却还没结束!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凉,回头,只看是她原本所呆着的那栋楼阁后,一根高达十丈的燃火横梁轰然向着他们坍塌而来!引得她一阵尖叫!
可是男人只是对着手心里那个娇小的女孩轻轻一笑,而后举起腰间那直径一米的巨大酒葫芦,随心所欲——一饮而尽!
轻描淡写,不疾不徐。
他伸出手,撑住了那根横梁,撑住了那坍塌而来的整幢高楼!
脚下的地面被生生重压出无数龟裂,爆炸开的罡风几乎将数十米内的焰浪全部吹开!
可是男人却只是吹吹口哨,便将那栋楼阁甩向一旁!
轰隆一声。
烈火冲天,卷起狂风肆虐!
烽烟百里,战士与少女的剪影,在晦暗中化作深邃的赤红。
风火之中,唯有霸者屹立不倒!
公孙果儿看着眼前那魁梧的男人,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缓缓地,喊出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着的名字:“公孙犽……”
大魏北境六部第一剑士,从茫茫关山雪原到西陲凉州荒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狼心部勇士之名。
也无人不知——那位狼心第一勇士,却是狼心部炎瞳儿的剑奴。
可是一想到这里,公孙果儿就来气,她用力地捏起拳头,往那男人钢铁般的肩膀上一锤!
“狗奴,你还喝酒?你还喝!你再晚来一步,老娘我就死了!!!”
“可是看起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不……如果你能来得更早一点的话……我和姐姐说不定都能……”公孙果儿的视线渐渐地黯淡下去,化作灰蒙。
十年前,狼心单于为了自己两个妹妹的安危,特遣公孙犽为剑奴护佑在两位公主身畔,两位姐妹,一人嫁入皇家,一人为狼心使者,十年来,也正是因为这位北境第一剑士的庇护,两位公主才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一个月前,隐隐约约觉察到时局将变的公孙果儿将公孙犽遣回狼心部求援,她本以为若是星夜兼程——她和姐姐自也能够等得到他的归来。
一个月啊一个月,大魏国都绵延了一千年,难道连这一个月都撑不过吗?
可是每一次灭亡之日到来,人们都会觉得,它来得太早了。
公孙犽也明白果儿意中所指,面色冷峻地问:
“皇妃……”
“今天是皇妃分娩之日……我没能,没能把她……”公孙果儿咬紧牙关,不愿意把最后那几个火辣辣的字刻印在自己的回忆里。
公孙犽的眉眼一惊,抬起头,遥望着远方黑夜里那座在火海之中崩塌覆灭的神宫,如同眼看着一座天堂的坠落。他的耳中尽是民众的哭喊与惨叫,兵马穿行,烈火焚天,耸入云霄的高楼轰然坍塌,卷起漫天黑烟遮掩群星,云雾之中曾经雍容繁盛之神都,此时此刻却是人间地狱。
一座城的心若是失落,这一座城也便迎来了末日。
洛城的心,便是大魏神宫。
可问题就在这儿。
皇妃,她还没有脱险。
“我要进神宫。”
许久,剑士忽然说道。
“你疯了!?”公孙果儿大声喊道,她咬了咬嘴唇,也随公孙犽一同眺望远方那座在火焰中苦苦挣扎的宫殿。低下头,又看了看公孙犽手臂上那条条如同毒蛇般的鲜血:
临到这时,她才看清男人身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势,残破的狼皮围随风吹起,苍银色的铠甲上早已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数道早已经可使得寻常人昏死的可怖伤口如同猩红沟壑一般蔓延在他的躯干之上。
她轻轻地抚着那如同毒蛇般攀附着的血痕,说:
“今夜你若去,必死无疑。”
“明知爱人遭难而不相救,堂堂狼心部男儿倘若苟活,于死又何异?”公孙犽又举起那一米粗的大酒葫芦,一饮而尽。将身后那柄狰狞粗糙裹满铁索的大剑单手举起,狠狠立在大地之上,掀起铿锵钢铁之声。
剑士背后,还有另一把剑,这一把剑并不如漆黑大剑般霸道,碧玉温婉,毫无杀意。
公孙果儿看着这两把剑,又听到公孙犽斩钉截铁说出那“爱人”两字,气得跺脚:“你若发疯想送死我不管,为什么要带着霸王斩和苍生渡一起送死!?为铸这两把剑,我狼心部三百匠人收集尽燕北寒山一万斤霜铁蓝玉,夜以继日连续打造九年,九年啊!整整一代人就为铸这两把剑,你现在却要丢进火里?”
“是我的剑,我如何用是我的事。”
说罢,公孙犽不由分说地就将果儿放回到了地面之上,身后碧剑出鞘,轻轻地抵在脚下那一头死马之上。
碧色的辉光轻轻照耀,竟是转瞬间——将那死马身上所有的伤口全部愈合!将其复活!
“此去再向北,可到神都北门,在那里,狼心部人已经在等你。”公孙犽淡淡地说着,收剑归鞘,默默向前走去。
在剑士所指出的方向上,是一片仿佛被一头史前巨兽倾轧过的废墟与空白,那是他所来的方向,也是他为果儿所开辟出的道路。
只是身后,狼心少女娇小的身影,仿佛有些落寞。
她咬了咬牙,而后大声喊道:“狼心部,将要独立。”
公孙犽停住,点了点头。
“王兄怎么说?”
“然。”公孙犽只淡淡地吐出那样一个字,可只是那一个单字背后,却是冲天的杀意与血腥。
“公孙犽,你是狼心部第一勇士,大魏国第一剑士,你当然有资格成为这两把剑的主人。可是——现在的大魏早已经不是光明神武皇帝,不是那位大圣人天可汗的大魏了,到明天,连大魏都将不复存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狼心部绝不臣服于庸人匹夫,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我们不能少了你,也不可缺少这两把剑!”
“若是要脱离中原附庸,太简单了。”公孙犽冷冷地说。“宗室更迭,这些中原人自相残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空管我们?”
“可狼心部并不只是要独立。”公孙果儿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露出嘴角满是杀意与贪婪的微笑。“千年帝国一日覆灭,乱世之中——唯有霸道方是唯一可行之路。”
公孙犽的脸色一白:“你们要造反?”
“你们?”公孙果儿脑门上暴起青筋:“你也是狼心部人!公孙犽!欲行霸道,力量就是可扩张此道的唯一办法,我们狼心部不能再蛰伏在燕北雪原大荒,我们要越过长城,夺这些中原人的牧场牛羊!”
“只夺牛羊?”公孙犽冷笑。“看来我高看你了。”
公孙果儿眼中如炽,映着洛城那灼天的火,也熊熊燃烧。
“圣人天子不过草芥,万世功名自烽烟中寻!庸人匹夫尚可更易神器,我们狼心部为何不可?”
“你要劫神都?”这下,公孙犽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少女,不可思议。
“不是劫,是入主!我们狼心部要做天下之主,要坐上圣座做天可汗!中原做牧场,天地为粮仓,这才是霸道!”
少女波澜不惊道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公孙犽闻言,愣了半晌,而后转头哈哈大笑:
“看来,你回去之后,你的哥哥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不是我,是我们!若要行霸道,必须有你!”
少女凛然,向着身前的剑士伸出手:“和本宫一起回去!公孙犽!皇妃她已经死了!我命令你,从今往后,只服侍本宫一人!”
剑士回头,望着少女那娇小的手掌,还有眼中熊熊燃烧的火,宛若神都的劫。
“但是,我拒绝,我要去救皇妃。”
“为什么?一个美姬,赐你三千!”
“她是你姐姐。”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她那样的女人,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只要你跟我走!”
“我就要那个美姬,别的不行。这是爱情,爱情你懂吗?”
“爱你娘的狗屁!那是人家圣人的老婆,你还爱情?!以后出去你也别自称魔人了,牛头人吧你!”
剑士不否认,微微一笑,卷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携剑而行。
“留下!”公孙果儿怒斥。
“留下什么?”
“剑。霸王斩与苍生渡,这是狼心部的剑。”
“是我的剑。”
“公孙犽,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剑奴与剑一样,都只是兵器罢了!”少女冷冷地从衣间取出一枚戒:“本以为本宫这辈子都不会用生杀予夺,但是你要是执迷不悟……”
“若我不留,你会杀我,果儿?”
“不要以为你陪了本宫这么多年,就可以这么和本宫这么说话,**!本宫是你的主人,本宫命令你……”
“走了。”公孙犽吹了声口哨,拖着大剑往火海里去。
“狗奴!!!狗奴!!!狗奴!!!”公孙果儿气得跺脚,手里举起那枚生杀予夺戒,几度都想把戒指里那根死刺折断,可是到头来,她只是怅然地看着剑士在雪地里渐行渐远,什么也都没做。
“狗奴,知道我下不去这个手,狗奴!该死,真的该死!!!老娘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给!!!狗奴!!!”
白雪里,蹒跚而行的剑士的身后,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
渐渐地,在视线里模糊。
雪映着洛城的火,血映着北境公主的泪。
公孙果儿轻轻抹了抹眼角。
泪早已干,
只剩下熊熊烈火,欲焚天。
她转身离开,骑上那一匹死而复生的苍银色大马,飞奔而去。
在如此灭世般的大乱之中,这样一个孤身的少女何其危险。
然而,少女所策马奔腾过的地方,烈火熄灭,无尽的霜雪骤然卷起风暴,冻结万物。
尖叫挣扎的人们,自相残杀的神都卫兵,趁机作乱的奸贼盗匪。
一切都在那片白茫茫的风暴之中化作了冰雕。
她独自一人,在那座神都之中开辟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一条笔直得任何尺子也画不出的直线。
烈火之中,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里臣服在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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