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冬将军

大街给人一种肃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冰凝的空气，色调淡冷的建筑物，又或许是因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人流，但总之，一切在那明媚的阳光下都显得格外庄严。

娜塔莉不太敢放开步子，左顾右盼地跟在开开心心的慕卡身后，毛茸茸的耳朵在风中一抖一抖的。

还是好不适应啊，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不过这倒和她的病灶没有关系，毕竟现在藏在厚厚的布料下，无论如何都是看不见的。慕卡也是一样。

娜塔莉并没有从慕卡身上看出些许自己，以及赫拉格爷爷和其他人都有的那种动物特征，而自己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

要不然趁现在？

“慕卡姐姐——”娜塔莉拉了拉慕卡的衣角，但紧接着下一秒，她就后悔把话说出口了。

不行，万一是什么敏感话题，肯定会把气氛搞僵的……

但慕卡此时已经回过身了：“怎么了？”

“啊，那个……”大脑飞速运转着，娜塔莉急忙改了口，“我们是要去哪里送药啊？”

“这次的话，是去冉东大道旁边的那片区域，应该很快就到了呢。”慕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去她口中的那个地方，不过她还是把地图从背包侧边的夹层里取了出来，在娜塔莉面前确认了一边路线的正确性。

这样的行为让娜塔莉一阵心暖。

身份问题什么的，还是等以后再问吧。

慕卡这边则收起了地图，继续带着娜塔莉顺着大街向下走去。

这是一条建在山坡上的大街，从地图上来看，应该就是第四街了。娜塔莉抬头望向路的尽头，太阳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大地上空漂浮着，没了雪花和云朵的遮掩，那一轮大火球就和街道一样凝重。

旭日当空？

娜塔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种词，但她总觉得，这个词似乎才能真正描述自己所看到的。

慕卡忽然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果然啊……”

又脏又乱，地上到处都是些污浊的积水，两旁的大楼也如同监牢一般紧挨着自己，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感染者在这社会里，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活着的。

缓缓跟在慕卡身后，娜塔莉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有些悲伤。

“娜塔莉？”

“啊……？”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娜塔莉抬起头，发现慕卡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看着自己了，表情似乎还很严肃。

“这么一直愁眉苦脸可不行的啊，会长不高的哦！”

“诶？”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等娜塔莉反应过来，慕卡已经伸出手在她的小脸上猛地**了几下。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娜塔莉有些想笑，但嘴角已经上翘了，却因为脸被慕卡捏着而笑不出来。

“这样还差不多嘛。”看着娜塔莉的表情，慕卡满意地点了点头。

“唔……慕卡姐姐……”

娜塔莉掰弄着慕卡的手，但这时小女孩身体的柔弱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按照肌肉记忆使用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把慕卡的手撑开。

好在慕卡没折腾多久：“好啦好啦，但是别再摆着一副丧脸了哦。”

“嗯……”

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治愈光环系的啊……

看着全然不在意那肮脏的环境，大步向前的活泼少女，娜塔莉不禁被这场景触动了些许。

两人又前进了一小会，区域扩展了不少，街道也相对整洁，只是比较外面的大道，依然谈不上干净。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路的确宽了，但视线中的能够去到其他地方的通路也更加繁杂，让人有些看不过来；路上的人大都只是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看着潮湿的道路。

贫民窟？

娜塔莉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词，但切尔诺伯格可是乌萨斯这么个庞大帝国的首都，这种重要的城市，不应该有贫民窟吧……

娜塔莉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第一个是布彻尔先生呢，在这哦娜塔莉——”

“来了！”

听到慕卡的呼唤，娜塔莉赶紧跟了上去。

那是一扇躲在阴暗里，照明用灯都没有的门，慕卡在上面敲了几下，旋锁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娜塔莉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门后缓缓探出一张看上去有些疲惫的脸。

“谁？”

“是我哦布彻尔！”慕卡活力满满地回答道。

“哦哦，慕卡啊……这位是？”

名为布彻尔的大叔注意到慕卡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我叫娜塔莉……”

“这样啊……”

娜塔莉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羞涩，下意识地往慕卡身后躲了躲。

大叔见了，也就没有再多困扰她。

“然后这就是今天的药物啦——”慕卡倒没什么顾忌，把包翻到面前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三盒药递了出去。

布彻尔从门后伸出手，娜塔莉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满是结晶，而且似乎一直延伸到臂膀。

“谢谢……”

“没问题哦！那我们就去下一家啦。”

大叔挥着手再见，那些结晶不知为何泛着些荧光。

“呼，那么下一家是……”

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慕卡对了下上面的那一列名单，娜塔莉也凑上去看了眼，只见名字还不少。

“是普利家呢，出发了哦！”

“嗯，嗯！”

或许感染者的生活，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毫无色彩吧。

给自己打了打气，娜塔莉跟着慕卡一起，向着下一家的方向继续进发。

……

送了有差不多大半天了，慕卡的背包很明显地瘪了下去，此时两人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稍作休息，待会一口气将剩下的全部派完。

这是处在冉东大道旁的一处公园，行人明显要热闹很多。也能看到许多小孩，各个都开心得很。

“呼……要是和他们一样就好了呢……”慕卡稍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娜塔莉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觉得这大概并不是慕卡的本意，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回过身，而是看着远处自言自语。

……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太灵敏了？

之前每次站在门口，离门口远远的都能听到开门时那转动锁扣的声音，而且还听得一清二楚，这可不是自己印象里能听到的声音啊。

“娜塔莉你不累吗？”慕卡捧着水杯问道。

“还好。”

虽说在外面走了很久，但娜塔莉却没怎么觉得劳累，倒不如说身体里似乎还有根本用不完的力气。

只是这些力气好像不能一次性用出来……

捏了捏拳头，聚不起什么力气。

“哟咻，那就继续吧，没几家剩下了呢。”

灌了几口水，慕卡拿着背包跳下椅子，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行人给撞了上来。

“救命啊啊啊！！！”

“呜哇？！”

一下子没站稳，她晃了几下，连人带包摔在了地上。

“没，没事吧慕卡姐姐！”

看向那些人，只见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的发了疯地往出口那跑，有的还时不时回头看几眼。但娜塔莉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并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此时的太阳已经有些西斜，天边也开始冒出些云彩来，空气似乎也冷了些。

包里翻出的那些药剂全都撒在了地上。

“唔，我没事……先得把药收起来才行……”

慕卡揉着发疼的大腿，一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娜塔莉赶紧上前帮忙。

这时，一只手抢在娜塔莉前面伸向了慕卡。

“没事吧？”

“欸？”

娜塔莉看过去，只见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没事……”

“唉，那帮家伙话倒是挺多，谁知道一打起来就跟个软柿子似的一捏就破，跑起来一个比一个快。”

“……打起来？”

慕卡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过还是拉住了那女生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娜塔莉在一旁，听得一样迷迷糊糊的。

有一小会没说话，那女生先是看了看远处跑得几乎不见踪影的人群，又看了看地上的药，不禁叹了口气。

“我帮你们收拾下吧……”

“我，我也来！”

娜塔莉说着，急忙和女生一起俯下身子拾起那些盒子，慕卡本想插手，不过看到娜塔莉脸上那副关切的表情，她还是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不一会，所有的药都已经回到了慕卡的背包里。

女生拍了拍手：“那么，能帮的我也帮了，就先走了哦。”说着就要离开。慕卡急忙叫住了她。

娜塔莉注意到她头上那不是很显眼的熊耳朵微微颤了一下。

“你叫什么？”

“啊……我想想……”女生迟疑了一下，望着天想了大概有几秒钟，“如果再遇到我的话，叫我凛冬好了。”

“凛冬……”

慕卡总觉得有些熟悉，不过很快，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社长，之前被我们包围住的那伙人已经解决完了哦。”几个身上沾着不少灰，有明显打斗痕迹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女生这跑来。

这些人……

仔细看了看，娜塔莉发现他们不仅仅刚打完架，先前用过的那些武器很明显也还在他们手里。

像是棒球棒啦，金属管啦，锤子也有不少，其他还有什么辞典和平底锅之类的……

……等等，那种东西不应该是？？

娜塔莉不禁望向慕卡，只见她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就好像突然发现卖给自己东西，而且聊得很投缘的网络店家，实际上是多年未见的好友，的那种表情。

“你们是？”几人向慕卡和娜塔莉发问。不过自称凛冬的女生接过了话头：“我朋友，她们马上还有事要办。”

说着，凛冬在背后摸了摸，掏出了一杆子破冰斧。锋利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那么，先走了啊。”

对两人挥了挥手，凛冬带着身后的一队人踏过之前逃跑者的路径，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慕卡忽然笑了笑。

“那个，她是……？”娜塔莉有些疑惑。

“老早就听说过她了，没想到和别人描述的还真差不多，”慕卡顿了顿，“一个社团的头领，据说意外得很能打哦。”

“是这样吗……”

挠了挠头，娜塔莉望着凛冬和那行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不过慕卡在这个时候记起来还剩下几户人家的药物要派送，和娜塔莉急急忙忙地研究了下名单上的地址，两人又返回了先前的“贫民窟”。

只是娜塔莉现在的心里，有了些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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