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命运四个字“造化弄人”

“真是没有办法，你们不要打了啦！”

周六，正是美好无比的闲暇时光。

夏国滨海市的某一处商业街里，各家店铺门前人头攒动，被矮楼大厦半遮着阳光的宽敞大道上喧闹非凡，各色柔性广告牌迎风摇曳，端是一派繁华景象。

在半空中川流不息的四轴物流无人机，与地上巡逻不停的机械犬交相呼应，为商铺提供补货与秩序；唯有那慢吞吞的筒状售货机兼保洁机器人，和那悠哉哉的白云在独享午后的慵懒，自别于身旁奔腾驰骋的喧哗与躁动。

便是这么一片热闹却乱中有序的地方，其最中心的广场区却有着另一派风光：

广场垓心有一喷泉，喷泉旁有一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年其貌不扬，有着略带自然卷的黑色短发，黝黑皮肤，一双小眼睛在无神的时候像是死鱼眼。

此刻他满脸无奈与绝望，双眼失神得像一条真正的死鱼。

他这一声大喊，当然没能制止他眼前三位女生的相互火拼。而别说围在四周观望的上百人，就连原本该维护秩序的安保机器人和安保机械犬都不会来进行劝阻。

要说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这一场在管辖区域提交的公开淘汰赛申请已在数十秒前登记在案（服务器），已成了一项合规的公开活动。

光日演武——用不限于手机应用或随身数字助手等形式，一键式向相关机构提出练习赛申请，经由各方同意后进行公开赛事活动——这便是在云笈圣庭降临以后，作为滨海市市民独有的特殊权利之一。

“甄宇墨是我的！”

双手各持拐棍的女子一声大喝，腾空在半空中的矫健身姿旋转扭动，用拐棍凭空挥出数道肉眼可见的气刃，朝着正在地面僵持的另两位女生劈头盖脸砸去。

“不到最后，不知结果！”

一名高挑雪肌的女生冷冷说罢，在被气刃击中后，竟若梦中人一般，泡沫消逝而不见踪影。

“……！别想……”

本和那高挑女生对峙的小女孩虽声细，动作却不迟缓。她猛然一惊回过身去，慌忙大跳步后撤。

那一前一后守护在她身旁的两只身高半人长的白猿，一只猛然跃起，用那双手双腿与嘴巴持着的五把短剑在空中回旋划弧，阵阵炫目的刀光剑影，化开了那朝小女孩袭去的气刃。

另一只白猿却好像溺水一样，慢慢原地浮起些许，无助地挥动四肢挣扎，又如同跌入泥沼，动作吃力而难以划动。

只听汽艇破开一洞那般，巨大的砰一声回荡在整个广场，溺水白猿的突然破裂四散如粉尘。在其一旁，高挑女生海市蜃楼般显身。

冲击波随巨响而起，小女孩不自觉地抬手侧身挡避。腾空落地的女子没放过这间隙，她落点本就近那小女孩，登时炮弹出膛般，旁人未看清其预备动作，她已轰然欺近小女孩。

白猿咬牙长啸，兀见其怒不可遏，身材壮大许多，飞舞似杀人机器般旋至偷袭小女孩的矫健女子。高挑女生似乎对此乐见其成，嘴角略带冷笑地冲向那两人，大展地双臂似要在一拥下将另两人一网打尽。

那被白猿护着的小女孩却在这时候瞥了泉水旁的男生一眼，薄唇微启：“甄宇墨……”

只听三人异口同声喊道：“……属于我！”

便在这一刹那，午后三点已至，商业街固定表演程序复现。泉水喷涌，乐声乍响。四周观望着的观众们被渲染感动，一同为这一幕恋爱喜剧般的景色齐声喝彩。

……喜剧个屁啊！你们以为这一幕是喜剧，其实这一幕根本就是悲剧啊！那男孩——甄宇墨在广场中心于心底高呼吐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四个月以前，甄宇墨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云笈圣庭在这个世界降临与否，和他之间的关系，远的就像是类地三号行星的地面改造进程和他今早挑选哪一款鞋子出门一样。

将他从一名普通的类地二号行星夏国公民，踢入这个莫名其妙世界的那一天，甄宇墨仍历历在目——

那是春光刚撒在类地二号东半球没多久后的一天，也是甄宇墨中考结束后的第四天。穿着肮脏白背心、胡子拉渣的甄老爹，抬着一台小臂高的精巧机器进了他房间。

“喔！终于借来了，”老爹用手臂抹了抹汗，笑得十分开心甚至带点恶作剧，“小东西，来试试这个差分机。”

“我才不试叻，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甄宇墨在无数视频里看到过这由云笈圣庭赐予的奇妙小东西，他自己也还模糊有一点印象。只要把双手放在其上，它就会开始印刷一些运算结果出来。运算的速度代表着此人有多少运用超能力的潜力。

在类地二号星球上，基本上大部分人一生都会有两次机会，去做这个测试，一次大概在小学二三年级，一次大概在中考结束升高中前的时间。

老实说，甄宇墨对这些玩意压根就敬谢不敏。他根本不想费心思去了解，一个很可能意味着外星人存在的外来文明接触到人类有什么含义，通过种种测试后成为一名探索者或守护者能有多少荣誉和机遇。

他只想静静地作为一名普通人度过自己这一辈子，像是以往所有生活在平和地区，上学、上班、组建家庭、度过一生的人们一样。

这并非是甄宇墨天然是名什么日常生活的爱好者，只不过他有些没法想象，怎么有人还会在见识过沉浸式仿真场景后，竟然没有患上PTSD，还对探索者或守护者的生活心生向往。

且不论探索者与守护者这两个名字背后的种种含义，光是要接受测试，就必须先满足三个条件：

一、在高中毕业前或神经年龄达到20岁前（以前用骨龄计算），接受至少为期一年的人类先遣预备队专业课程研修，并顺利完成课业考试。

二、在研修期间保持预备队仿真战排位白金段位以上。

三、在进行至少十次先遣队战争的沉浸式仿真场景后，精神状态仍能保持健康。

而绝大部分在类地二号星球上的公民，都在小学五年级上下体验过一次那种仿真场景。甄宇墨自然也不意外，他那次经历的是一次逃难仿真：

整个世界地动山摇，阵阵炸到耳鸣的轰隆让人心快跳出喉咙，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他屡次感到自己被震飞到墙壁上，便手扶着墙壁，脚下乱踏乱踩企图回到地面。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其实正俯身扑倒在地面，感官竟已颠倒至极，分不清上下在何处。

好不容易从待着的房间冲出，走廊的阵阵火光、堆砌死路以及破损的墙体更叫他紧张地想把胆汁一吐而尽。不知哪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厉声惨叫催促着他挪动双腿，却又不知该往何处走，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不知怎得，刚把自己挪到一片瓦砾残垣的焦土上，又在巨响中突然被巨力狠狠砸飞。挪动半分已足以让他痛得失禁的受伤身体，正不由他控制得在空中大幅乱摆乱转，世界在眼前旋转跳跃，然后把他砸到水泥路上。

在浑身上下的疼痛消去些许后，他才在阵阵恶心油腻的腥臭温热中，发觉自己身上不知挂着谁或者是谁们的残骸余沫。恐惧如同从后脑扎入的钢针，驱使甄宇墨半爬半跳地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飞船登机口。

最后，飞船在不知哪飞来的巨大光热下炸为火球，另一发光热的能量攻击伴随绝望，把甄宇墨踢出了这一段仿真场景。他浑身一震，猛然摘下沉浸头盔，搂着放在自己胸口的垃圾袋，用力排干了自己胃里的一切东西，随即昏迷过去。

……要是有人这样都不渴望平和普通的日常生活，还想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里充满这些体验，那这种人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吧！？

——甄宇墨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虽然是这么想，但却没有一个人公开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面对自己老爹也只好借其他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况且，大部分人的小学那一轮能力测试和中考结束后的一轮测试结果相仿，他知道自己不过只会让这什么能力牵引式差分机打出不过十几厘米长的结果，几乎是最差的结果，相较平均值都不足一半，何必再来一次？

“别这么说嘛，我可是和社区里张姨、老王打赌了你的长度会比他们的孩子长。你小学的时候太内向啦，听说性格很影响数字的多少，再来试试看啦。”

甄宇墨拗不过老爹，只好将双手放到差分机上。

喀嚓、沁、沁、沁沁、沁沁沁沁、沁沁沁沁沁——

一下一下的金属轻碰声传来，差分机那奇妙的运作在加速时捎带一些怪异的工业美学，但马上便快得些鬼畜，藏于机内的纸带像是喷飞一般从出口飞出！

“…果然，你还是要到滨海去读书啊。”

甄老爹脸上的那股玩弄意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拾起了满地的纸带，把结果提交到了先遣预备队办公室。

就这样，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滨海市桃泽公立高中录取通知书就这样到了哭笑不得的甄宇墨手里，他只好收拾行李，与他的日常道别，来到他避之不及，根本不想去了解的另一个世界。

入学几个月，甄宇墨处心积虑，想找办法转学到与人类先遣预备队毫无关系的学校里，为此不惜避开所有人的关注，不交朋友也少和同学接触，扮演一名低能的弱鸡，就为了一纸他不适合就读预备队学校的证明。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排位政策的改变，竟然让排位倒数第一的甄宇墨，被大校区的三名顶级实力的女子高中生给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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