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漏算

追踪巴尔纳夫人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可以说顺利得有点过头了，作为一名邪法师，她逃跑的时候并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单纯依靠步行离开，一路上还被不少行人看见——巴尔纳是外圈著名商人，他的夫人自然是穿金戴银，即便在人群中也十分醒目，但凡看过一次就不会认错。

缇丽斯领着其他学生们一路追来，渐渐接近了巴尔纳夫人，她身穿花纹繁复的暗金色晚礼裙，行色匆匆地在街上快步前行，时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眉目之中表现出的慌张神情暴露无遗。

“要动手吗？”有学生问缇丽斯，此时他们距离巴尔纳夫人的位置不超过十米，已经进入魔法的有效杀伤范围。

“不能在这里开战，先跟着。”缇丽斯微微摇头，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一旦在此处开打，邪法师自然无所顾忌，但他们就难免束手束脚无法全力以赴，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及无辜。

巴尔纳夫人似乎并未发觉有人跟踪，她在两个街区外雇了一驾马车沿主道朝城外驶去。

此时天色已暗，但诺门格不比寻常城市，没有宵禁的说法，即便是半夜时分大街上也还有不少行人，因此马车行进速度不算太快，缇丽斯一行人稍稍运用风元素为自己加持就能跟上。二者之间始终维持着十米左右的间隔，缇丽斯要确保对方时刻在自己的魔法攻击范围以内。

马车一路行驶出城，渐渐进入郊区，这里人烟变得稀少起来，要隔上许久才能看到零星一两栋房屋在路边掠过。

“准备进攻。”缇丽斯觉得时机要到了，小声地对一行人说，巴尔纳夫人既然主动来到这种偏僻之处，那她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就在缇丽斯的魔法即将出手之际，马车忽然在一片树林边突兀地停下了，她稍微等了一会，但既不见人下车，也不见马车继续行驶，一切都安静得有些出奇，仿佛这辆马车一开始就停在那里等待缇丽斯一行人到来。

缇丽斯微微皱眉，打手势示意同伴们围住马车，以免巴尔纳夫人趁机逃进树林。

直到包围圈完成缇丽斯才维持着手中准备好的魔法，一步一步接近马车，她凝神防备着巴尔纳夫人从马车内的袭击，但直到走近之后也不见动静，她探手掀开马车的帘幕，瞳孔微微收缩。

“该死！她不在里面！”缇丽斯说：“马车里只有车夫的尸体！”

“怎么可能呢！？一路人明明没看见有人下车！”索林说：“……看样子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她察觉了，还是尽快返回去找法兰老师吧。”

缇丽斯不甘心就此离去，她放下车帘，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索林说得没错，那么多双眼睛都紧盯着马车，大家亲眼看见巴尔纳夫人上车，一路上也没看见有人下车，对方是如何凭空消失的？难道这个邪法师的魔法力量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足以骗过所有人的目光悄然逃走？

这不可能！如果邪法师真的强大到如此程度，那她根本没必要使用马车作为障眼法，她甚至完全不需要逃走，在大街上出手反击岂不是更占先机？

“我检查一下尸体的死亡时间。”缇丽斯说完，再次掀帘上车，伸手去探那个车夫尸体。

就在这时，原本死去的车夫忽然睁眼，紧扣在袖子里的手猛然伸出，一道浅蓝色的微光直逼缇丽斯的眉心而来。

轰的一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烟尘四散而出，缇丽斯从尘雾中倒飞而出，落地后勉强调整身形站直，一道血迹顺着额角慢慢滑落，她大声提醒同伴们：“她刚才扮成了车夫装死，大家小心！”

其他学生们心生警觉，紧紧地盯着那片烟雾，果然看见一道人影从里面慢慢走出来，正是穿着车夫衣服的巴尔纳夫人。

“你倒是挺心细的，反应也足够快，及时用火球术反制进攻，否则刚刚那道冰锥就足够把你的脑袋刺穿。”巴尔纳夫人被学生们包围，但却并不太紧张，反而斜眼看着缇丽斯说：“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份魔法造诣已经很不容易了。”

“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你会想到在半路上杀掉车夫销毁尸体，然后换上车夫的衣服扮成尸体。”缇丽斯抹了一把侧脸的血迹，冷笑着说。

“姐姐，你没事吧！”索利看见缇丽斯受伤，大声说：“我这就回去找法兰老师！”

“我没事！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她已经逃不掉了！”缇丽斯挥手示意弟弟不用紧张，她盯着巴尔纳夫人：“你之前为什么不在大街上动手？你是邪法师，总不至于还想着不能误伤无辜吧？”

巴尔纳夫人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手扔出两道风刃，目标直指组成包围圈的两名实力最差的魔法学徒——刚才短暂的交谈只是拖延时间，她从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在寻找包围圈最薄弱的环节，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魔法师来说，从施法动作和魔能强度来判断对手的魔法力量并不是难事。

缇丽斯当然不会让她得逞，她扔出一枚火球与风刃相撞，两个魔法在半空中对撞，互相抵消。

而早有准备的索林也很默契地拦下了另外一道风刃，相较于姐姐来说他的魔法力量稍差，但在魔法实战课的学生里也能排进前三之列。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虽然单论魔法力量的话我们任何一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加在一起就足以略胜一筹。”缇丽斯说：“你今天逃不掉了。”

巴尔纳夫人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她继续挥手施法，似乎要作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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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门格外圈，巴尔纳宅邸附近小巷内。

法兰单脚踏在一名身穿黑袍的男人背上，平静地盯着脚下的人：“你就是十字鬼？”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居然能驱散元素！”已经被他制服的邪法师不可置信地嘶喊：“……魔导师！你竟然是魔导师！”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法兰从怀里掏出在警部随便拿的办案手册，照本宣科地念：“你不用挣扎了，我已经封锁了你的魔源，现在你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魔导师怎么可能参与追捕！？你们已经君临魔法力量的巅峰，为什么会涉足世俗！？”邪法师还是对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

“你就当我是见义勇为吧。”法兰撇了撇嘴：“不过也请你安心，今晚另外两个邪法师同样插翅难飞，你们三人在监狱里作伴应该不至于太孤单，平时没事多探讨探讨学术问题，搞不好能另辟蹊径在大牢里升格魔导师呢？”

“你……”邪法师哑口无言，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在魔导师级别的对手面前，就算是邪法师也不堪一击。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一样，魔导师是凌驾于世间魔法力量顶端的存在，即便在广阔的雷尔斯帝国境内也仅有寥寥可数的几人而已，绝大多数人甚至毕生都无法得见，他又怎么想得到警部居然能请得动一名魔导师参与追捕行动呢？

“法兰。”诺露尔忽然开口说话。

“怎么了？”法兰微微皱眉，诺露尔一向极少在人前与他交谈，突然说话肯定是出了事情。

“刚刚我没找到巴尔纳夫妇的灵魂气息，他们已经不在宅邸之内了。”诺露尔说。

“啧，那帮孩子还是打草惊蛇了。”法兰叹了口气：“没关系，先回去集合学生们，然后你用灵魂魔法检索全城，总能找到他们的踪……”

“学生们也不见了。”诺露尔说：“城内没有他们的灵魂气息，很可能已经出城。”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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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激战，学生们大多都已经负伤，邪法师终究是邪法师，单靠一群魔法学徒来对付实在有些吃力。

不过巴尔纳夫人倒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同样受了伤，乱战中缇丽斯的魔法命中了她的手臂，伤势深可见骨，如果缇丽斯魔法力量再强一些那么这一击就足以斩下巴尔纳夫人的一只手。

缇丽斯大口喘息着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她的右腿被碎岩命中，怕是已经骨折了，好在这并不影响施法，她凝聚魔法对准巴尔纳夫人：“是我们赢了，你的魔能已经耗尽。”

巴尔纳夫人忽然笑了，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个被逼上绝路的囚徒，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缇丽斯，经过刚才一番战斗她已经发现这些孩子都不是真正的魔法师，顶多只是魔法学徒而已：“你很有才能，能够领着一帮魔法学徒把一个邪法师耗到山穷水尽，无论是领导能力还是魔法力量都相当不错，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争魔法师。”

“谢谢你的夸奖，但这些话你还是留到监狱里去说吧。”缇丽斯不为所动，邪法师狡猾异常她已经领教过了，绝不会因为对方的话有丝毫动摇。

“之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巴尔纳夫人不以为然地继续说：“你问我为什么不在大街上动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两名邪法师同时在城里出手的话难免引来魔法公会的关注，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缇丽斯眉头一皱：“两名？你以为十字鬼会帮你？他可是留下请柬引我们追查你的人，又怎么可能出手救你！”

“那家伙实在可恨！”巴尔纳夫人咬了咬牙，随即又眉开眼笑：“但谁告诉你涉及此事的邪法师只有他和我呢？”

缇丽斯愣住了，因为她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来了，对方站在巴尔纳夫人的身边，魔法的光芒在手心里凝聚，毫无疑问正处于全盛状态。

富商巴尔纳！缇丽斯暗骂自己太过粗心竟然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作为外圈有名的大商人的巴尔纳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来路不明的邪法师为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同样是个邪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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