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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下午六点，我已经连续在电脑前坐了七个钟头，丝毫没有感受到时间的飞速流逝，眼睛有点酸胀，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下筋骨，站了起来，发现颜先生已经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沉浸于某个行为之中，整个下午我都在和人对战，各种职业各种种族几乎全部过了一遍，我一遍又一遍地被人KO又一遍遍地重复挑战直到摸清对方的动作为止，到了最后面，除非是出现很稀少的职业，我一次也没输过，也就是这时候，我的注意力才从游戏上转移出来。

“颜先生，颜先生。”我摇动她的肩膀，她也没有睡得太死，很快就醒了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我。

“几点了？”她问。

“下午六点了，我去准备晚饭，你玩吧。”我离开座位，将她坐的带轮子老板椅推到电脑跟前。

“等等等等...你别走。”

“咋？还有事？”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游戏体验呢，到底怎样？好玩吗？喜欢吗？”

“就这样吧。”

“这算是什么回答？太敷衍了，不行！”

“那你要什么回答嘛。”

“你对PVP的看法，你不是玩了整整半天吗，少说也接近百场对战了吧。”

“看法嘛，最大的感受这个游戏的伤害判定很不严谨，和攻击动画严重不匹配，对操作影响很大，要说游戏性，还可以，比起副本要好上不少，但是各职业的特点摸清后新鲜感也就过了，现在我对PVP的兴趣几乎就没有了吧。”我回答。

她打开信息栏看了我最近对战的记录，若有所思。

“小海，你真的觉得这个游戏很简单吗？”

“这个还有复杂的说法吗？就是打过来打过去，他打我我就躲，躲掉就反击，躲不掉就掉血，双方玩家不断重复地不就是这个循环吗，掌握技能之后不就很容易做到吗？”

“归根结底，你还是嫌对手太弱啊，说不定，你很有玩游戏的天赋呢。”她看着我认真地说。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游戏而已，哪有什么天赋的说法，任何人研究一下都可以这样子啊。”

“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把游戏过程拆分成一块块的动作来分析，我觉得有必要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这是天梯赛，具有排位性质，赢了加分输了减分，加分之后可以遇到更强的对手，我的账号从来没有玩过天梯赛，分数为基础的1000分，所以很适合用来尝试，来，你来打。”

“不做饭了吗？”我真的很饿。

她灿烂地一笑，“今晚就不用你做饭了吧，我去给你泡方便面。”

“颜先生，真的有必要这样子吗？”

“很有必要！”

于是，我再次坐在了电脑前，带着一肚子疑问开始了游戏。

前面已经说过我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用心沉浸于某件工作之后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不论是思考还是看书甚至是散步，除非想到头、看完书、走到头的话我是不会分一点神，这次一开始我就坐在电脑前彻底忘我，脑子想的是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出招之后的延迟，还有如何破解对方的攻势，于是，一个又一个对手在我眼前走马灯一样倒下、退出房间、匹配新的对手。这一玩，又是整整五个钟头，转眼就到了深夜十一点。

放在我右手边的泡面早就凉透了，里面的面条因为长时间泡水胀成了恶心的一团，看上去毫无食欲，我随手拿起颜先生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冷水，一瞬间从头到尾凉了个透，整个人也就精神了些。

天梯赛的游戏模式和休闲不同，是三局两胜制，而且每一次都会随机更换地图，各种地图对战斗的影响都很大，也还好是三局两胜制，我可以先输掉第一局摸清对手的套路和攻击习惯，在后面两局将其扳倒，打到后面，就连第一局我也不会输掉了，因为分数高起来之后，我发现匹配的职业就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几乎就是几个固定职业了，至于为什么，我想了下，大概是因为他们认为这几个职业比较强势的原因吧，这就让我打得更加舒畅，变数越小，就越发容易。

我想找到颜先生，一回头，就和坐在我身后沉默不语的她面对面，她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我不清楚在我沉浸游戏中时她在我身后看了多久。

“已经深夜了啊...”我带着感叹说道。

“你不继续吗。”她机械地说。

“明天要上课，我还是去洗漱休息比较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等等，你不能走。”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

“怎么？”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玩游戏？”

“二十三连胜，”她用食指戳在屏幕上，“二十三连胜啊！五个半小时内从一千分打到了一千九百三十分！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能做到如此地步吗？你知不知道你还差七十分就到宗师分段了！”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吗？”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你说呢？这都不算了不起，还有什么会是了不起的事呢？？”颜先生很激动，“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捡到宝了！捡到宝了！你这种天赋去打比赛绝对没问题啊。”

“玩游戏还能有比赛的？”游戏在我的印象中依旧停留在网络鸦片的阶段。

“当然啊，职业大赛啊，你这么厉害，被哪个俱乐部看上的话前途无量啊！”

“把游戏当职业确实前途无亮啊。”我冷笑道，“我还是好好读书吧。”

“打不打职业都是题外话，迟海，你听我说，你很有玩游戏的天赋，现在这个游戏如此流行，就凭你这一手，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待见你的，你可以利用游戏的契机，融入大家的圈子，交到朋友，明白吗？”

“可是...我不喜欢玩游戏啊。”

“你一直在赢诶，怎么会不喜欢呢。

“赢了就一定会喜欢吗，说不过去吧，从头到尾你是要求我玩的嘛。”

“我说！”颜先生不耐烦地转过身，面对我，双手放在我肩膀上，“你还没懂我的意思吗？我要你把游戏当成契机，让大家愿意认识你这个人，愿意和你交流，懂吗？你不能再把自己装在一个小盒子里了，你迟早都要走出哪一步。”

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生活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就因为小小的网络游戏，封闭的自我会环境会因此打开大大的口子，带来了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所有，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封闭自己需要时刻的提防，将神经紧绷起来才能隔绝外部的入侵，而放开自己却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亦或是借口，就会把自己保守的一切毁得干干净净，精神的独行是一场苦行僧式的磨练，我清楚自己不适合身处于众人之中，但深藏心底的却是对喧嚣的渴望，颜先生的话如同撒旦在清教徒耳边的低语，将我从空无一人的圣殿之中拉到闹市。

次日放学时刻，我走向身处众人之中谈笑风生的林蕊，对她说道：

“我能和你一起玩游戏吗。”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自然而愉快地回答：

“海同学的话，随时都可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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