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云层

“干得漂亮！！林楚成！这一次我们肯定能够得到嘉奖！”

艾丽莎没有浪费飞机重新拔高的时间，在弹链的碰撞声中大声吼着。不过林楚成没有回应，因为他现在还在因为紧张而不断的耳鸣，他什么都听不到，甚至大脑都是一大片空白，他只是机械地将飞机重新起飞，甚至还有些恶心。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思路却莫名其妙地灵活了不少，他似乎能够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玻璃面前的天空，而是甚至能够看到自己下面的海面，能够看到那艘商船挣扎着逃窜，能够看到每一发飞向自己的子弹，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行动，飞机变得无比灵巧，仿佛不是他在控制飞机，而是他就是一架展翅的飞机。

重新拉高了高度，剩下一条商船开始了绝望地反击，林楚成并没有躲掉所有的子弹，叮叮当当的子弹打在飞机上仿佛随时可能会有一发子弹带走林楚成的生命。林楚成拔高重新调整了姿态，冲着另外一艘商船俯冲而下，他扭着飞机灵巧地躲开弹幕射击，掠过了那些惊恐的人们的头顶投掷了炸弹，在恶魔的尖啸声中带来死亡的火光，被炸飞的木屑和钢铁碎片四溅如同暴雨，炸弹划着一个弧线砸在了侧面，直接将汹涌的海水推入商船的底部，严重倾斜的商船已经彻底失去了动力，上面幸存的人绝望地跳入水中，等待着死亡或者是援助。

林楚成再次拔高，但是这一次他犹豫了，他的手放在了机枪的按钮上，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向着落水的人开火。林楚成是个贵族，是英雄的后代，对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对手赶尽杀绝是绝对不符合贵族风范的，然而，这些人怎么说也是敌人战争机器的一部分，在空军学校的时候教官说过，能够多杀人就要多杀人。

背后的枪声停了下来，艾丽莎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椅子，大声地说：“我们快回去吧，别管这群人了，我不想杀这些落水的家伙，他们本来就很难活下来了。”

“嗯……你说的对。油料也不多了，我们现在回去。”

林楚成舒了口气，他摘下了自己的耳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颊上已经全都是汗水，他颤抖着的双手从口袋里面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林楚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携带手帕的习惯。他抬起胳膊小心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而在这个时候，艾丽莎却又如同未卜先知一样，将自己的手帕从一边递了过来。

“谢谢……”

林楚成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艾丽莎没有说什么，而是突然大叫了起来：“九点钟方向，我们上方！特劳伊波斯的三架战斗机！！”

林楚成吓得自己手上的手帕都要飞出去，他惊慌失措地偏头看过去，自己右手边，三架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战斗机带着杀气飞来，他们明显已经看到了林楚成的位置，已经展开了攻击方队从三个方向扑了过来。

战斗机是俯冲轰炸机的死敌，俯冲轰炸机是为了轰炸而出现的飞机，后座的机枪仅仅是一种安慰飞行员的手段罢了，绝对不能相信这东西能够将高速的战斗机击落，战斗机高速灵巧，只要是咬住了俯冲轰炸机的屁股能够轻松将林楚成击落。

“快离开这里！”

艾丽莎的声音中终于多了十足的紧张，她知道自己手上的机枪根本就无法针对从各处冲来的战斗机，这三架战斗机来势汹汹，他们收到了商船被袭击的消息必然非常愤怒，现在保护商船的任务已经做不到了，但是击落这架胆大妄为的俯冲轰炸机还是可以的。

林楚成拼命加速想要逃开，然而战斗机的速度肯定是要比俯冲轰炸机更快，自己的友军已经全部回到了空军基地，就算是战斗机编队前来帮忙也要坚持到他们到来才行，而如果战斗机咬住了林楚成的屁股，那么都不需要三分钟林楚成就会被击落。

林楚成意识到了一件最为恐怖的事情。

他不会游泳……

后座的艾丽莎已经开火了，一连串曳光擦着战机的左侧飞去，林楚成一边摇摆着飞机尽可能摆脱战斗机的瞄准，一边猛地加速向高处飞去。俯冲轰炸机不是为高空高速设计的，突然的提升高都明显感受到了飞机的无力机翼都在微微颤抖。林楚成死死地按着操纵杆，冲着天空的云层冲了进去。

云层是摆脱追踪的最好办法，但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飞行员都不会在云层中飞行，那看起来悠然自得的云层是所有飞行员的噩梦，一旦进入云层，周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的周围噼里啪啦的水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人类的感官会在黑暗中会逐渐消失，分不清方向，分不清正反，很快就会变得狂躁和多疑，等到离开云层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上下颠倒，甚至会一头砸进地面。

但是现在，林楚成只有这一个选择。

如果不能在云层中躲避战斗机，那么自己一定会被击落。

飞机飞入了云层，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黑暗和四溅的水花，在天空中看似人畜无害的云在这个时候张开了贪婪的大嘴，飞机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林楚成咬紧牙拼了命稳定住飞机，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的水平仪和高度表，不能相信直觉，不能相信直觉，不能相信直觉……自己的理智不断地告诉自己正确的做法，可是剧烈颠簸的飞机甚至让他都有些恶心，哪怕是作为飞行员在这个时候胃中都在不断地翻涌，好像是自己稍微呼吸一下就会吐出来，他的耳朵一阵阵耳鸣，紧紧握着操纵杆的指尖都已经一阵阵发凉。

林楚成觉得自己将飞机开翻了。

高度是不是太高了？

想离开，想离开这里，太恶心了，太难受了。

“林楚成！！水平仪是正常的，不要调整飞行姿态！你已经倾斜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靠背突然被人用力地撞击了一下，伴随着大声的嘶吼吓得林楚成差点站起来，他如梦方醒地看了看仪表盘，飞机的姿态已经严重倾斜，自己在几乎没有意识的时候将飞机整个开翻。

“呼叫TF-6，呼叫TF-6你现在位置在哪里，你现在位置在哪里！”

无线电中终于有了欧莱娜的声音，林楚成忍住呕吐的欲望，喘着气说：“我现在在云层中，不确定自己的位置，我离开云层汇报。”

“立刻返航，我们的战斗机小队已经出发接应你了！”

林楚成舒了口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降低的并不只有高度，还有他的血压。而后座的艾丽莎也没了什么声音，看起来两个人的血压都需要好好调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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