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2

唐砖（二）

塞北是边疆苦寒之地，即便临近四月，依旧是冰霜满地，云烨素来活泼，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奔向冰面，滑冰去了。

众人先是不以为然，而后前仆后继地上了冰面取乐，首当其冲的要属程处默。他听着云烨叫嚣着让父亲下来，自己也胆子大了，上前嚷嚷了两声，一时不察，竟然被程咬金提着耳朵拎到一边，只能惨叫连连。

“云小娘子怎地不去戏耍一番？”

寒风凛冽，云乔裹着狐裘，立在一旁，恨不得整张脸都缩进去，听到声音，看向身后的方向。

刚刚病愈的太子李承乾一身红色衣裳裹着毛皮制成的大氅，神色温和。而他身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为他输血的落难公主李安澜。此刻她穿了一身青色衣裙，英气逼人。

云乔双手微微一动，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回太子殿下，云乔身子不比兄长强健，自然不敢上前玩耍。”

李承乾愣了愣，又是一个尴尬不失礼节的微笑，不知为何，这位云小娘子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就有意保持距离，不远不近，礼节周到。

他叹了口气，不多言语，只看向不远处的云烨。

李安澜看的好笑，便拉着云乔掉了个方向，往回走去。

直至进了帐篷，她才开口问道，“云小娘子似乎是与我们生分了。”

这话显然不是问句，而是平和的叙述。

自那日李安澜揭破皇帝长女身份后，这云乔的称呼便从“安澜姐姐”变成了“公主”，她似乎是有意避开李承乾，自有太子在的地方，都是谨守礼节，让人也挑不出错来。

若是李安澜不曾与她深交，一心只以为她是个大家闺秀一般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她所认识的云乔，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此举未免有些奇怪。

云乔听得懂李安澜的未尽之言，只是在她心里，亦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那就是在她的印象中所有的唐代小说中，李承乾都是一个废太子，瘸腿暴戾的废太子。

虽然眼下的太子风光霁月，可自古以来，能跟废太子扯上关系的，跟皇室扯上关系的，哪里哪有什么好下场？

云乔心有戚戚，自然不敢靠近，可此刻，李安澜如此直白的询问，倒让她忽然醒悟过来，演义小说中的故事大多虚构，可眼前的人，却是真实的。她实在不该因为这些疏远他们。

想到这里，云乔捏捏手中的帕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怕姐姐日后身份贵重，吃罪不起嘛。”

李安澜闻言笑了，眉眼弯弯，听得外边云烨等人的欢笑声，心中一动，拐着弯问起了云烨旧事。

云乔心道情缘难断，轻轻呼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

云乔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只是隔着千年，这所谓的京师，再也不是京市，而是长安，大唐的长安。

望着这渐行渐远的风景，她隐隐觉得这里与他们的穿越，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就像是命里的羁绊。

就好比那座不知名的墓，那墓群规模庞大，身后墓葬群更是陪葬品无数，想必墓主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还有那座墓前的石像，四个截然不同的女子，有老有少，其中一个赫然是她的脸。那是谁？究竟是谁的墓？世云家先祖还是与云家有关？

云乔尚未想通，这些关窍，便要紧跟着大军回到京城，一时之间，十分慌乱。

行至半路，大军就地扎营，李安澜神色挫败地走了进来，对着云乔就是一顿打听，“那个小冉，真的有那么好？”

云乔心知她对哥哥云烨有意，也不揭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冉姐姐，是很好的姑娘……”

那场意外里，她明明有生还的机会，却因为对云不器的爱，放弃了自己，实在令人敬佩。

简单来说，若是没有小冉姐姐，当时年仅十六岁的云乔，能不能撑到今天，还是一个未知数。毕竟，她父母双亡，若是失去了哥哥，便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孤儿。

李安澜失了言语，她无法形容这个小冉带来的冲击，见着云乔沉浸于自己的心思，亦是更加难过。

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大帐突然热闹了起来，那些涌动的士兵也意味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云乔回过神来同李安澜对视一眼，急忙赶了过去。

黑暗中，程咬金问了一句，“若是他们不是云家的人，会怎样？”

“当然是欺君之罪！诛九族！”

那名叫无舌的贴身内官，冷冷哼了一声。

云乔听了，便知道不好，挣脱了李安澜的阻拦，执意走到大帐前。

帐前的士兵架起长矛阻拦，她只静静地站在原地，“我是云乔，云家的人。”

与她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哥哥云烨此时正抱着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奶奶，我是烨哥儿啊，你看这是我们云家的子孙牌啊！”

老奶奶动情地将他搂在怀里，“烨哥儿，奶奶的烨哥儿终于回来了！”

云乔虚惊一场，见着无舌身边的士兵收了刀，刚刚放下心来，云烨便指着她喊道，“奶奶啊，这是我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也有子孙牌啊！”

闻言，那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也转过身来抱着她，又哭又笑，“是小乔儿对吧？奶奶的小乔儿也回来了！”

云乔心里百味杂陈，这下好了，她真成了自己的祖宗。

＊

云家是前朝大家只是当年云田犯事，整个云家都受了牵连，坏了根基。所有云家子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下云烨这么一个男丁，和一群寡婶幼妹。

除了云乔，云烨一下子多了八个妹妹，这其中要属小叔的女儿小南最惨。她同云家兄妹一样，父母双亡，还曾流落街头，被人送到慈幼院。

因为这样的经历，她看着云烨云乔亲近其他姐妹，也不敢上前靠近。

云乔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发髻，听得她问，“你是我的姐姐吗？”

“对，我是你的姐姐。”

小南眼里尽是期待，“你和月姐姐一样好看，可你居然是我的姐姐？那云烨哥哥是我的哥哥吗？”

云烨闻声，拔过人群走了过来，塞给她一大把巧克力，“对，我是你的哥哥！呐！给你糖！这个要这么吃！”

云烨不过示范了一次，小南便懂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塞进了怀里，又叫了一声哥哥，而后忽然抱住了云乔。

云乔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南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格外安心，真好，我有哥哥姐姐，我有亲人了！

云烨看着，心中感动的同时不免有些压力，这九个妹妹的嫁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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