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即是全

“咳咳咳咳咳……”

美纱的话还没能说完，就被喉咙里的异物引发了一阵的呛咳。她双手交叠捂着嘴，拱起脊背，一阵抽搐之后，挪开了双手。

只见亮晶晶的粘液之中，躺着一小片棕褐色的几丁质碎屑。

这种生物材质是如此特殊，不论是塑胶还是树脂都没有办法模拟出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泛起生理恶心的质感。

这让美纱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罗夏倚靠在窗台边，默默地抽着烟，表情淡淡地：“关于你们班…还有这些虫子，你可以说的具体一点，我很有兴趣。”

哦，首先得说明一下，保健室的地板，已经被看不见的田螺妖精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能像镜子反射出皮肤毛孔来。

美纱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惶恐且惭愧地低下了头：“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盐城她转学过来开始的。

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她渐渐融入进班级过程中的潜移默化，整个班级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古怪。”罗夏拉出了一张椅子，坐下，抽出一根香烟，叼在轻薄的唇间，但是并没有点燃。

“变得……嗯，非常的团结，那种异常的团结。”美纱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缓慢说道，“那种感觉太诡异了，就好像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同一个人一样……”

她的手心变得很潮湿，而她的喉咙开始发干，口腔里开始反刍出一种湿漉漉的腥气，莫名其妙的慌张让她抱住脑袋，发出了一声刺耳尖叫。

如果这是夸张的动漫，那么保健室里的日光灯管，必定会在这声嘶叫下，爆裂成无数碎片。

满城美纱耷拉下了脑袋。

然后她又抬起了头，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呆坐在病床上，目光茫然地看着罗夏，表情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她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就好像搁浅的鱼儿。

嗡嗡，嗡嗡嗡。

罗夏能感受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昆虫振翅的声音。

他略微的侧过了头，看见隔着一层透明的硅酸盐复盐，保健室的窗外，不知何时落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黄相间的虫子。

它们纤细得像铁丝的多节的脚，烦躁地在玻璃和砖石的阳台上不断地刮挠着，发出了一阵足以让人颅内睾巢的asmr。

就好像。

它们要将这该死的透明屏障，用细瘦的脚，给狠狠地抠破！

蜂群越聚越多，已经将那整扇窗给堆填满了，并且看起来还有源源不断的虫子加入进来，层层叠叠地推挤着窗户。

铺在最底下的那一层的黑黄虫豸，已经被挤压得爆浆了。

在一声声“噗叽噗叽”的爆裂声中，花花绿绿的汁水，涂满了整扇窗户。

它们还在推搡着。

爆裂的声音在几丁质甲壳之间恶心的摩擦音中，愈演愈烈，甚至让整个虫群都变得黏哒哒，湿漉漉的。

然后，一个细小的皲裂就这样出现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很快，它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扩大了。

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开始顺着蛛网般的裂纹往外渗透，五颜六色的呕吐物状物混作一团，好像失意画家终年不洗的调色板。

而窗外的虫豸，狂躁地兴奋了起来，开始把刮挠和推搡，改成了砰砰砰砰的撞击。

蛛网持续扩散，最后不堪重负——

哗啦啦——！！

脏兮兮的玻璃炸裂了，碎片瞬间被黑漆漆振翅的虫群吞噬淹没，它们互相挤压着肥胖的虫躯，然后组构成一个巨大的，长着虫脸和人身的怪物。

暴戾、畸形、混乱、扭曲，没有思想也没有理性，散发着一股地下沟渠的气味来。

它张开嘴，却没有吼出声音，因为它只是由无数虫豸黏在一起形成的群体生物，并没有声带这一器官。

但是振翅和推搡声，依旧构建出一种类似于野兽的、让人不舒服的嘶嚎声。

然后，它（抑或是它们），抬起漆黑的利爪，朝着罗夏猛扑过来。

罗夏苍白的嘴唇抿出一个极冷的笑意，瞳孔深处压抑着某种疯狂。

“噌”的一声，他修长到病态的纤细手指轻轻抽出，缝隙间立刻滑出了几柄手术刀。

只是，这几抹瘦弱细小的银白钛合金，和面前那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三米多高的漆黑怪物相比，也过于微不足道了。

可是，下一秒，那狰狞的利爪与优雅的银白相撞，却发出了金玉相击的清澈声响！

蠕虫构建出的爪子与罗夏的手术刀划出了一片璀璨的火花，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蛋白质被炙烤的焦臭。

这直叫这虫脸怪物……无能狂怒！

一道惊怒交加的意识在似乎在空气中扩散，虫脸人的脊椎一阵蠕动，竟然趁着这局势僵持之际，生出了无数前端长满了尖刺的触手，朝着罗夏袭来。

简直像某种颜色小游戏里的同胞兄弟，看到了大波美少女一般兴奋！

罗夏嗤笑了一身，舔了舔嘴唇，然后将右手的刀刃尽数甩出。

交错而过的数到银线，顿时化作了最锐利的利齿，将蜂拥而来的黑黄触手，瞬间搅成了泥黄色的碎末。

并且，撕碎了这些触手之后，手术刀门继续向前飞行，甚至撕碎了空间，直接把这个虫脸怪物的脑袋，像撕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切割得四分五裂！

没有了脑袋，组构成这怪物的每一只虫豸，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声，腥臭粘稠的彩色液体。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粘稠碎片，四处喷洒。

罗夏的左手又甩出了银线，切碎了它那两只发育得异常雄壮的利爪，然后手指微微一转，一把新的手术刀又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你这样子的存在，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他随手一挥，这头没有手臂，仅剩下小半个头颅稀烂的虫脸怪物，就好像被切开的豆腐，一分为二，看后溃散成一地虫尸。

看着地面上死状凄惨的虫子们，罗夏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看，现在就好多了……”

只是，随着虫怪的溃烂，还有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

满城美纱坐在病床上，抠挖着自己的咽喉，面无表情地发出诡异的惨叫。

不仅仅是她。

应该说，整座圣阿特亚加，不论是老师，神父，修女，还是学生……全都跪俯在地面上，用力地抠挖着喉咙，面无表情地发出惨叫。

这场面相当的诡异。

就好像，罗夏刚刚切碎的，并不是虫怪，而是他们一般。

“看来，有好多人需要接受治疗啊。”

罗夏眯起了眼睛，表情相当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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