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小传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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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辫儿烧得晕晕乎乎，神志不清，这间屋子太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没有师父的嘘寒问暖，没有晓林的欢声笑语，连那只整天就知道咕咕叫的鸽子都没有……

从晓林昏迷的那天起，庄主就再也没去指点过弟子们晨练，没去过一趟紫华斋，没露出过一次笑脸……

整个德运庄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天沉的瘆人，空气冰的刺骨……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是小辫儿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栾哥每天过来给他换药都要流好多的血，伤口只见血凝，却不见皮肤的好转。这些日子除了栾哥，不见任何一个师兄弟来看小辫儿，不知道是真的认为小辫儿是山庄的罪人还是认为看不看都无所谓了，毕竟小辫儿一下子就从云端跌到泥土里，遇事见人心，患难见真情，这句话果然没错！哦，对了，孟哥来了，只是他没进屋子，在门外踱了一会儿步子就离开了……

小辫儿整日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使他无法睡熟，脑袋像乱麻一样，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哭着哭着就笑了，笑了一会儿又伤心的啜泣，他梦到师父亲口对他说晓林永远醒不过来了，转瞬又梦到晓林睡醒了和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他梦到师父打翻了一桌子亲手做的菜，说他不配，又梦到他，师父，晓林三人坐在桌旁庆祝晓林身体康复……梦，到底是反梦还是真的会美梦成真呢？一切真的都会过去吗？

小辫儿说着呓语，浑身烧得难受，只有手脚冰凉，他刚被人抬进这间房的时候，窗纸是破的，屋顶是滴水的，栾哥修补了一下，可是还是四处透风~

小辫儿迷迷糊糊，如愿以偿的，又梦见师父了，这次，师父的情绪与之前不同，他梦见师父就坐在床边，满脸心疼的看着他，这个神情，以后只能出现在梦里了吧！

“师…父~”小辫儿虚弱的轻声呼唤~

师父抬手将他的被子掀开一角，被子掀起，师父的眉头锁在了一起，小心翼翼的放下被子……

这么昏睡不也挺好的吗，能梦到师父还像以前一样的关心他，能梦到师父跟他近在咫尺，多好呀！小辫儿心满意足，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轻呼：

“师父，小辫儿…又梦到您了…”

“师父，您知道吗，就算您不会原谅小辫儿，这么多年您对小辫儿的好，足够小辫儿回忆一辈子了……”小辫儿自顾自的说着，眼角泪滴滑下，很快沾湿了枕头~

“师父，小辫儿好希望昏迷的是自己，晓林可以好起来，您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师父……”小辫儿哭得泣不成声，早就没有了睡意，意识逐渐清晰……

他看着师父抬起手伸向自己，轻抚在他的额头上，不知道是自己的额头太热，还是师父的手太凉，小辫儿竟然清晰的感受到了师父的碰触！

不对！这不是梦！师父真的就坐在自己床边！不是梦！

小辫儿瞬间就恢复了清醒，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受宠若惊！

“师父，师父！”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师父……

师父起身，表情恢复了冷漠，大步迈向门外~

“师父，您别走，小辫儿知道错了！”小辫儿猛的起身，连人带被摔在地上，死死扯住师父的衣角，他说什么都不想让师父离开，哪怕师父转过来狠狠的打他一顿，也是自己所奢望的！

“师父！啊！”师父手臂用力一挥，一记巴掌落在小辫儿脸上，小辫儿重重的跌倒在地，伤口撕裂，鲜血渗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小辫儿痛得发抖，连忙撑起身体跪好，颤抖着摇摇欲坠~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师父，好自为之！”师父将这几个字狠狠掷下，转身离去~

…

夜深了，风起了，睡吧，睡醒了，这一切就都过去了……

…

…

…

第二天一早，小辫儿的简居里来了一位大夫，抓药，熬药，换药，全权负责，整整半个月，小辫儿的身子才逐渐恢复，勉强可以下床行动，因为穴位被封住的缘故，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憔悴不堪~

几年时光，从初到山上的胆怯，到后来的幸福洋溢，再到现如今的丢魂失魄，个中滋味，也许都是命运的馈赠吧，自己可以做到无愧于心，但真的就能无愧于人吗？晓林，你若不醒，我前行不下去呀！

天知道他多希望如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自己，如果晓林真的醒不过来，他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可是姐姐的大仇未报，自己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撒手人寰！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小辫儿想去看一看晓林，又怕师父或者其他师兄弟守在旁边，不欢迎自己，可是这些顾虑都抵不过对晓林的记挂！自己住的地方离思惠居太远了，小辫儿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额头上冒出虚汗，前所未有的虚弱，气息提不上来，依旧发着低烧，走的很慢还是气喘吁吁的，终于捱到了思惠居门前，一切景致那么的熟悉，只是多了几分萧条和凄凉~

小辫儿轻手轻脚的朝晓林的屋子走去，胆怯的像一个刚逃出监牢的犯人，晓林的房门是开着的，他偷偷的探进头，刚迈了一只脚，映入眼帘的是师父的背影，就坐在床边，小辫儿吓得急忙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师父一声冷呵~

小辫儿怔住，原地跪下，上身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谁准许你来了？”

“师…回庄主，我想……”

这声没叫出口的师父，以后还会有机会叫吗？

“我警告你，不许再靠近晓林，否则，别怪鞭子不长眼睛！”

“是，是庄主…”

“还不快滚！”

“是，小辫儿告退”

小辫儿叩了一个头，吃力的撑起身体，转身退下~

“等等！你发誓不再做伤人之事，我可以考虑把穴位给你解开！”

师父看着他满脸的虚汗，苍白无色的嘴唇，和一阵风就能刮倒的身体，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回庄主，不用了~”

“什么意思？内功就是用来伤人的对吗！”庄主怒目而视，眼神满是愤怒和不解~

“回庄主，不是的，封住穴位，挺好的，不影响什么，谢谢您~”

小辫儿再次跪地，叩首，眼泪了模糊视线~没有内力更稳妥，师父会更放心自己留在山庄，不是吗？该死的内力，不要也罢！

…

…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栾哥收了小徒弟，没那么多时间来看自己，自己不敢，也没有力气去跟师兄弟一起出晨功，一起习武练剑，甚至饭堂都不敢出，他没勇气面对师兄弟们责怪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每天都是下午去饭堂吃一点儿残羹冷炙，一天就一顿饭，其余时间偷偷躲起来看高长老传授大家新的招式，自己拿根树枝比划比划，等众人练完离开，就去打扫场地，之前是轮班打扫的，一人一天，师兄弟们看他年纪小，都不让他干活，抢着帮他干，现在自己也该为大家多做些事了，同时，忙起来又能够麻痹神经，让自己不那么伤心……从尚剑阁回去的路上，每天都到处打听晓林的情况，无时无刻都盼着晓林能够醒来！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一点儿好消息都没有，晓林依然那么安静的躺着，师父依然在崩溃的边缘支撑……小辫儿马上就十七岁了，虽然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状态，可是他心里的苦又能向何人去倾诉！这样的山庄还是他的家吗？

…

…

又是一年初夏，又是一年师父一有时间就帮他烧水洗澡的时节，山庄景色未变，只是物是人非……

“晓林，你瘦了好多，我终于来看你了！”

“晓林，你这么躺着累吗，能试出来痛苦吗，你如果躺累了，躺腻烦了，就起来陪我玩儿好吗，我一直等着你！”

思惠居内，小辫儿跪在床边，握着晓林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晚师父一夜为归，听说是下山了，自己终于有机会来看晓林了，他攒好多话想对晓林说，可是看到晓林的样子，除了难过就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晓林，我向你保证，如果你醒来，我就为你当牛做马，如果你一直这么睡着，等我为姐姐报了仇，我定不苟活于世，晓林，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想到师父对自己的恩情，晓林对自己的信任，和那天打伤晓林的画面，小辫儿就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揉碎了，自己的身体里还流着晓林的血液，可如今自己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所谓的生不如死就是这种感觉吧！

小辫儿就这么握着晓林的手跪着，从深夜哭到了天蒙蒙亮，脑海中一片空白，哭就是他现如今唯一的释放方式，虽然于事无补，但是至少能暂时好过一点儿……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小辫儿稍微恢复了一些意识，抬头看着晓林的脸庞，觉得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猛得回头，师父就站在门口！

“庄主！对不起！”

小辫儿吓得不轻，急忙放下晓林的手，跪到师父脚边，虽然他对活着没有什么期许，可是那日师父的话让他生畏，他再也不想挨那根让他痛不欲生的鞭子！

“收拾东西，下山！”师父冷冷的抛出几个字~

“庄主！庄主您别赶小辫儿走行吗，小辫儿知道错了，您能允许小辫儿留在山上吗？”

下山二字刺痛得小辫儿喘不过气来，唯一的念想都要破没了吗？

“我是说收拾东西，我要带晓林下山！”

师父叹气，昨日连夜去了大夫说的一处温泉，离山庄百十余里，温泉能让晓林缓解久躺的僵硬，舒筋活血，虽然不足以让他苏醒，但是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

“去，把水袋满上，带些干粮~”

“是，庄主！”小辫儿深深舒了一口气，师父不赶自己走就好！

师父收拾了一些衣物，叠好放在行囊里，小心的扶起晓林，将他背起，小辫儿取来水和干粮，看见师父背着晓林：

“庄主，您让我来背他可以吗？”小辫儿恳求~他真的好想为晓林做一些事情！

“庄主求求您了，您让我背晓林吧！”他见庄主不做声，跪在地上继续恳求~

庄主把晓林平放到床上，示意小辫儿过来，小辫儿急忙起身，来到床边将晓林背好，稳了又稳~晓林从小就是胖乎乎的小孩儿，虽然这一年瘦了很多，但是重量依旧不轻，小辫儿觉得有些吃力，但是，他有信心能将晓林送到目的地！

师父背起包裹，看了小辫儿一眼，抬手将小辫儿的穴位解开，小辫儿身体一颤，觉得胸口发痒，气息顿时顺畅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谢谢庄主！”小辫儿感激~

“走吧~”

“是~”

…

…

下山的路上，小辫儿背着晓林走在前面，师父在后面，小辫儿感到了久违的踏实感，终于又可以跟师父离得这么近了，师父是开始尝试慢慢的重新接纳自己了吗？真的还有机会回到过去吗？

三人继续前行，转眼就走了一个上午，太阳当空，小辫儿累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了，步履逐渐蹒跚，速度缓慢下来，

“要是不行就放他下来！别到地方天都黑了！”

“不用！庄主！我可以的！”小辫儿往上托了托晓林，咬咬牙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下午时分，终于见到了那一泓泉水，泉水很清，冒着热气，小辫儿将晓林放下，和师父一起脱了晓林的外衣，将他整个人浸泡在温泉中，小辫儿则坐在岸边帮晓林捏捏胳膊，松松肩，生怕他有一点儿不舒适~晓林在水中静静的靠着，睫毛都不动一下，师父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这两个孩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太阳落下了，师父命令他将晓林扶起，小辫儿扶起晓林，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再次将他背起，跟随师父，走向附近的农户~

他们借宿在一家农户的偏院，屋子里只有一张不宽的床，小辫儿将晓林放在床上，师父坐在床边，解开包裹递给小辫儿食物，自己喂晓林喝了一些水，小辫儿接过食物，靠着门坐下，吃了几口，实在累得不行，头一歪，靠在门框熟睡

第二天清晨，小辫儿醒来，有些懵了，自己竟然躺在床上！旁边就是晓林，他赶紧起身环视了一圈，师父没在屋里，小辫儿刚要起身，师父推门走了进来，

“走吧~”简短的两个字，

小辫儿起身，扶起晓林，将他背好，浑身酸痛酸痛的，丝毫没有力气，死死地稳住，不让自己晃动，真的担心残存的体力还够不够支撑自己将晓林背回山庄！

他们拜别了农户，走出大门，一出门，一架马车就摆在他们面前，

“将他放进去~”

师父开口，小辫儿一愣，看了一眼师父，原来师父一早是去找马车了！赶快将晓林送进车内，安置稳妥，自己

坐在车前，驾起马车，朝山庄行去~

他们来的这片山村地势有些崎岖，马车沿路颠簸，小辫儿用力的牵住缰绳，尽量减少晃动，全神贯注将车子驾好~

马车稳当前行，途经的这一片地势较高，树木茂盛，风比其他地方大上许多，阵阵风声呼啸~突然，只听见“嗖”的一声，一个东西闪过，接着就是利器刺进皮肉的声音，不知何处飞来的一把匕首正中马的前颈！

小辫儿还没反应过来，重伤的马儿彻底受惊，长啸一声，前腿高抬，随后重重落地，发疯一般的狂奔，连带着车子，横冲直撞的奔向山坡！

“怎么回事？”师父挑起帘子，同样是一脸慌乱！

“师父，马儿…它…”小辫儿奋力的勒紧缰绳，没有说话的精力，可是根本控制不住飞奔向前的高头大马，已经到了坡顶，没有去路了，怎么办！千钧一发之际，小辫儿夺过师父的佩剑，割断了车子与马之间的绳索，车子停在了山坡之上，小辫儿连同马儿一起冲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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