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别的夜晚

金黄色的穹顶之上，两位少女并排坐着，在似乎触手可及的地方，一轮橘黄色的太阳渐渐沉沦，一场无边无际的黑暗正要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这好像此时人类的处境一样。

“……姐姐……”上官琼第一次省略段仙直接称呼段仙姐姐。

段仙心中微微一动，温柔地看向上官琼。

上官琼一时没有再说话，她紧紧抱着膝盖，喉咙咽了咽，想说却什么也没有说。

段仙微微一笑，伸出手搂住了上官琼的肩，然后似是开玩笑一样说：“姐姐啊，一辈子过的凄惨，我想，等这几年过去，我也能过上如愿的日子吧。”

上官琼放下了心里的想法，仔细地聆听了起来。

段仙顿了顿，然后跪坐在上官琼的身边，额头轻轻碰上了上官琼的额头。

上官琼脸蛋微微泛红，她看着段仙充满希冀的眼睛，一时仍旧没有想法。

“这几年，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我们就都会不好过吧？我想是这样的，所以，我的小可爱，愿意帮我吗？”段仙认真地问。

“段仙姐姐……我……”上官琼鼻子酸酸的，她脑海一片混乱，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想问。

“累了可以停，倦了可以睡，想我了，也可以回来，我一直等着你，这里也一直是你的家，你的庇护所，所以，愿意为我冒一个险吗？”

段仙殷切地看着上官琼。

上官琼微微低头，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快日落了，我们回去吧，你愿意留几天就留几天，想说什么想见什么人，就说什么就去见什么人，如果不想走，姐姐也不勉强。”段仙抚摸了下上官琼的脑袋。

……

“段仙姐姐真的真的好过分……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安排，明明说可以让我一直留下来，明明说我想她了就可以回来，可是，可是，我怎么可能拒绝，拒绝她的请求，拒绝她的愿望，令她失望啊！”

上官琼蹲在萤火虫群中，感觉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我不想……我不想嘛！我就是不想离开段仙姐姐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愿意……离开？”上官琼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身前的男子。

白衣男子赫然便是郑王。

郑王直接坐到上官琼身边，感觉到身边少女的视线，他认真地说：“这一切，只有你自己知道。”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上官琼又把头埋在了胸口中。

上官琼双手紧紧抓住手臂，心里的思绪越来越清醒。

“自然而然……就好？”上官琼突然出声问。

郑王微微一惊，他看了看身边埋头苦恼的上官琼，不是很明白上官琼的意思。

此时上官琼慢慢抬起头来，自顾自地问：“我按照期望……自然而然下去，就好了，是吗？”

“那……”上官琼突然站起身来，“我想，我就快快速速地解决掉任务，然后回来，不就好了！”

“呀，到时候我就可以和段仙姐姐一起功成名就，隐居一隅，啊……这样我的努力……也就算完美了吧？”上官琼抬头望天。

郑王笑了笑：“你能这么想，也是好事。”

“哈……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上官琼坚定地看向郑王。

郑王开心一笑，站起来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官琼一语惊人。

“不多留几天？”郑王皱了皱眉问。

上官琼轻轻移动莲步，一群萤火虫便散乱开来，只一会儿却又全部聚集在了上官琼的身边。

被一大群蓝色萤火虫包围，显得颇为神奇，被温柔的蓝光照亮的上官琼，显得异常柔美。

郑王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样一幕。

“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们了咯！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你们可要乖乖地顽强地活下去，也要一起等我回来的凯旋乐声呀！”上官琼右手在背后抓住左上臂，面对着空中飞翔的萤火虫笑道，她旋转了一圈，似是向所有的萤火虫打着招呼。

没有萤火虫熄灭它们的光芒，它们用这样的方式回应着上官琼，郑王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悲伤的气氛。

“呀呀，悲伤什么，弄得我都一阵一阵感伤了！”上官琼笑得感觉没有一点悲伤。

道别也够了，上官琼回过头看向郑王：“留？我觉得吧，没什么好留的，反正本小姐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着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上官琼，郑王也没有了什么意见。

“随你。”郑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切，你莫不是很失望啊？”上官琼眯眼看着郑王，一副嘲笑的样子。

“怎么会不失望啊，我才交没多久的朋友明天就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该多久见不到，你说，我听到她说也不留几天，我会不会失望？”郑王也不否定，直接说白了。

“……”郑王这么说，让上官琼眼神黯淡了一分。

似乎是注意到上官琼的神色变化，郑王愣了一下立刻便说：“不过，我等着你，早走早回，也未尝不是好事。”

上官琼点了点头，郑王说的，也是她的一个考虑。

当然，说什么早走早回，根本就是借口，上官琼只是不想一直呆在离别的环境中，她怕她会渐渐不愿离开，她怕她刚刚下定的决心会分崩离析。

“呀呀，段仙姐姐肯定担心我了，和坏人呆这么久，我还是很害怕的，我得走了！”

上官琼甩了郑王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转身要走。

那一群萤火虫瞬间便四散开来。

“琼……”郑王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上官琼。

“什么事？”上官琼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很多事，不要憋着。”郑王担心地嘱咐，郑王担心，上官琼在逞强一样地把悲伤藏地深深的，担心她的无所谓和自信都是一种伪装色。

“我……”上官琼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我才不会憋尿的！

要是郑王知道上官琼在想什么，肯定得喷一口血。

“放心吧我的朋友，琼琼可不会憋坏的。”上官琼也不回头，正经道。

“我等你……还有这些萤火虫，我们都会等你，直到你回来。”郑王急切地说。

上官琼微微侧身偏头，郑王那担心和悲伤的样子随之落在了上官琼眼里，和郑王那潇洒的印象如此格格不入。

“好……好的。”上官琼哽咽中猛然回头，银色长发在空中被甩了起来，上官琼向外走去。

“要是你回来了，我给你惊喜！”郑王急迫地说，不知不觉，郑王心里觉得空空的，觉得想一直和上官琼搭话下去，觉得不想放走上官琼。

上官琼脚步一顿，旋即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郑王微微一笑，然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愿你平安，愿你平安啊！”

……

“回来了啊！姐姐等你好久了呦！”

此时一身白衣的段仙正蹲着逗弄地面上的酱蕨俩虎，她抬头向着上官琼投来一个温暖的笑容。

上官琼一时没说出话，但她很快打退了心里那感伤的军队，一副笑容地说：“段仙姐姐……琼琼决定了，明天，我就去君城，琼琼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姐姐不要悲伤，安心等我回来。”

“好。”段仙一脸笑容地说。

“我……姐姐能在今天晚上为我准备好出发的全部东西吗？”上官琼紧张地问。

“好，待会就为你准备，会全部放在客厅里的。”段仙温柔地笑道。

“啊……这样啊，好的，姐姐有什么嘱咐吗？”上官琼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嘱咐，都会在笔记本上写好放行李里的，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段仙仍旧一脸笑容。

“哦，那琼琼去睡了。”上官琼转身想要离开。

段仙此时却突然出声制止了上官琼：“琼琼没话对姐姐说吗？”

“能……还有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呀。”上官琼眼神黯淡无光，不过她是背对着段仙的，没人看得到。

“这样啊，那琼琼早点睡吧，好梦哦～”段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上官琼回头看了看段仙，然后走出了房门。

“有一株洁白之花名为百合，姐姐从小就喜欢百合，要是你之后能给姐姐采到一株，姐姐会很高兴的。”段仙突然说。

上官琼顿了一下，沉默地思索了一会，然后说：“嗯……上官琼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姐姐不要忘记琼琼！姐姐晚安！”

说到最后上官琼逃也似的跑走了。

段仙愣愣地说：“晚……安……”

“小胡，带酱蕨回去吧。”段仙淡然地坐到了里间的座位上。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两个杯子两个酒壶，都是瓷器。

段仙默默满上了两杯酒，洒脱地一口喝下了一杯。

“就这么……结束了吗……”段仙又接二连三的喝下了几杯酒。

“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期待的，最好的方向走，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因为琼琼很伤心吗？”

段仙完全不曾想过停下来，接二连三地满上酒，然后一口口地喝下去。

喉咙的辛辣却怎么也比不上那份名为寂寞的心情。

“焰，你说，这算什么？算什么呀？”段仙微醉地看着眼前斟满的另外一只酒杯问。

在喝完了一壶后，段仙醉到伏在了桌子上。

段仙口里呢喃着什么，可也许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想什么，这一夜，她醉的很彻底，完全没有注意到，半夜偷偷离去的上官琼。

带着段仙其实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上官琼独自悄悄地离开了，因为段仙成为城主后，执行警力乃至神殿都已经识别得出上官琼，因此上官琼毫无阻碍地离开了君城。

一匹蓝色流光金属色泽的机械马拉着一辆露天而且载着一片草垛的简易四轮木车，在草垛上，一个漂亮的少女格格不入地坐在上面，她微微悲伤地看着娜苏神殿越来越小，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想哭就哭吧，小彬才不会说小彬曾经是琼的依靠的。”小彬一副大人的语气说着无语的话。

经过那次名额争夺赛后小彬就亲切了许多，还自顾自地称呼上官琼为琼。

“本小姐才不会哭！”上官琼直接躺下，闭目养神起来。

“真不直率。”小彬似笑非笑地说。

……

“她走了？”段仙伏在桌子上问。

“是。”那是鬼面的声音，但没有看到鬼面人。

“那就全面启动计划吧。”段仙直身起来，她眼睛里仿佛有闪光，淡漠地道。

似是淡雅和善，却实际冰冷如冰山一般不可触及。

“百合哎……可惜，我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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