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当这个想法从概念转为现实的时候,那时鸥正坐在火炉旁,毫无顾忌地哭了出来。千鹤手里端着草药站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她生怕自己也不能控制的哭出来,她更怕会自己把药盘放在地上,走到少年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把他包裹在怀里,让他沉积的悲痛一次性的释放出来。
但她不能,她必须继续执行任务。所以她站在原地,两只手死死的抓住盘沿,生怕自己失去控制。
他就像我的弟弟,我那个从未能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弟弟。也许是他带着未能出世的悲伤再次来到了我的面前吧。
当千鹤从他的头上拿下毛巾放回水里时,看着他熟睡的脸如此想到。
在他熟睡时,那份孤寂与悲伤都藏了起来,也许现在那些黑色的情感已经渗透在了他的梦里。
把毛巾放到他额头上时,千鹤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骷髅纹”。
“必须让他成为食死徒。”男人对她说。
必须让他成为食死徒....那就意味着,在如此痛苦的绝境里,再次夺走他剩下的所有希望与快乐....
成为食死徒,意味着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一丝光亮.....
她看着熟睡的少年,在那时,她认定自己要第一次失败了。
海原鸥回到了学校,
他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周围同学脸上的表情。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关注他,也没有人跑到他面前,对他高声喊:“你是罪犯!”
大家应该不知道吧,他安心的吸了一口气。
窗外校舍里的高高的樱花树能够透过窗户清晰的看到,因为这个原因,海原鸥很喜欢靠窗的位置。而且越过那颗高高的樱花树,再往远处就是朦胧的蓝色大海。比起这个封闭阴森的教室,看向大海能让海原鸥的心情短暂的恢复愉快。
在学校,他很少张口说话。
最开始时,他不懂得要说什么。到现在,是他不再需要说什么。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与投机的人形成了小团体,他们都各得其所的过着校园生活。但鸥找不到自己的所应该在的团体。
刚开学时的第一个上午过去,同学们之间就已经能够亲切的用名字互相称呼时,他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难道他们私下早就认识吗?鸥这么想,但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就在鸥还要小心翼翼地犹豫是否要去跟某个人对话时,他们已经可以一边称呼这对面的昵称一边勾肩搭背的走在走廊上。
最开始,鸥认为是自己失去了时机,或者说在他的眼前没有能够这样做的契机,例如在他眼前忽然倒地的同学被他背到了医护室,在鸥眼里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成为如此亲切的朋友。
时间长了鸥发觉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很多人之间完全不熟悉对方,不了解对方,甚至并没有把对方当回事,但他们却通过互相称呼名字,互相亲切的打招呼这个办法来把自己伪装起来。
还没有见过几分钟,他们就能轻车熟路的互相称呼名字,就能够一起约定好下个周末去哪里玩。他们仿佛是在努力的想要把一个标签贴到自己身上:看啊,我是个完美融入在校园中的正常人,我是个快活开朗的正常人。他们通过寻求这种伪装的友谊来填补自己内心的担忧,被人排挤在外的担忧,而大部分人也都成功了。
所以,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地,心照不宣的玩起友谊游戏的时候,鸥却毫不解风情的站在舞蹈的圈外。他就像是个局外人,而他们就像是在动物园里表演的猴子。而作为报复,鸥很快就被排挤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外。
看啊,那就是孤僻的怪物。他们站在友谊的假面后面对着他窃窃私语道。
为什么他们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说着谎言呢?
就连友谊,甚至是爱情面前都能够毫不脸红的叙述着“我爱你”这样的谎言。
鸥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接触他们。
但他发现,假笑这件事是多麽令人作呕,当一个心怀悲伤的人微笑起来时,只会让人觉得可怜而已。
但他们却心安理得的,不去触碰对方的谎言,就这样在这份微妙的潜规则里生活着,微笑着。
鸥于是放弃了去进入那个世界,他彻底被排挤出了所谓的校园,所谓的青春。
如今,当他听到周围浮起的笑容时,他都会情不自禁的趴在桌子上干呕。
他宁愿去与猴子做朋友,因为他们不会说谎。
他就在这样的不说话的日子里度过这每一天。回到家也面对着寂静的房子,时间一长,他甚至怀疑自己本来就不会说话,也许如果他真的一直都不说话,也真的会忘掉如何说话吧。
但他由于学习成绩一直是整个学校的第一,所以他还幸得可以与老师们说话,也算是他在学校里不可多得的微光。
上课铃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课程表,是体育课。
等所有人都离开教室以后,他站起身,打算逃了体育课去学校得海滨路转转。
走到门口,他碰到了穆厉。
“哦,鸥,你还在,真是太好了,我正好在找你。”
穆厉走在鸥的前面,在路上,他对鸥说:
“因为军事基地袭击事件,导致整个北兰山区域进入戒严状态了,我们必须要保证北兰山得居民的安全。哦,请进。”
穆厉把门推开,让鸥走进他的办公室。
鸥走进去后,发现在办公室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
“这是我的兴趣。”穆厉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为鸥准备了一把椅子。他看着鸥在椅子上坐下。
“这些都是穆叔收集的?”
“没错,多是些旧时代的武器了。我对现代武器不感兴趣,现代的武器已经逐渐失去了对造型上美的追求。”穆厉把一杯温水放到鸥的身前,冲他笑了笑,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比如你看这个,这叫做太刀。”他一边叼着烟,一边从墙上拿下一个长柄型武器,“放在今天这是难以想象的,这是艺术品,但它却不是仅供欣赏的那种依附于人的存在,”他握住刀柄,拔出了刀,刀身在窗外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她像是一个艳丽的女皇,而不是放在后宫只会咬舌头的妾女。她不需要依附于男人便可以存在。像是一个夺人的毒蛇,你不觉得这样的艺术品才更具有魅力吗?”
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抱歉抱歉,一聊到武器的话题,我就停不下来。”他把太刀放回墙上,“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别的事。”
鸥拿起温水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布满了整个胃壁,让他感觉心情变得好起来。
穆厉冲他笑了笑,把烟捻进烟灰缸里。
“想必,你也见到过食死徒了。”
“嗯。”鸥点点头。
“就是那个从电车上飞跃下去的食死徒。你对他怎么看?”
鸥沉思了一下,回忆起那天下午。
那天他坐在电车上,老人微微摘下帽子对他行了个礼,然后就匪夷所思的拉开了车门,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晃动与漫天的烟雾。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鸥仔细想了想,除此之外更多的应该是革命军黑色而恐怖的枪口,还有溅射到电车车顶上红色血液。
“我不知道。”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说
“鸥,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鸥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我给你看个东西。”他把手伸到桌子上摁了一个按钮,房间的窗帘闭合上,一个白色的屏幕从两人的侧边落下来。“这是前天,北兰山线附近监控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鸥看到屏幕上有北兰山线银白色的轨道,周围是绿色的群山。在左下角有几个模糊不清的黑点,令人分不清是画面里的内容还是白屏幕上的污点。
一切都看上去很平静,直到.....
“轰!”
先是白色的光芒布满了整个屏幕,然后渐渐泛出红色的火焰,等到视野渐渐恢复,就能看到轨道已经被滚滚浓烟所覆盖。
“这是.....”
“让我们回退一些。”穆厉说。
他把画面退回到仍然平静的世界里。
“注意看右下角。”穆厉说。
“有几个黑点。”鸥说
“好,放大。”
画面在右下角逐渐放大,最初可以看到几个人形,等到放到最大时,就能够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
那是几个身披黑色全身袍,脸上带着纯白色鬼面的人。他们正抱着北兰山线的钢架台,在他们上面有几个棕色的方形物体,稍加判断,可以看出那是黏着炸弹。
“这就是‘食死徒’。”穆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愤慨。
“北兰山线....被炸了?”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就在四天前,他还乘坐在那银色的列车上。
“没错,就在两天前,经确认是食死徒的行为。”穆厉又按了一下按钮,房间恢复了光亮。“现在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食死徒并不单单攻击革命军,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对一般市民的有计划性谋杀,目的就是为了用恐怖手段笼络人心。”
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想起了那个冲他摘帽行礼的老人。
“看这个。”穆厉拿出一张照片摆在鸥的面前,那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男人和女人面露幸福的微笑,一起抱着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背景是一个绿色的公园草坪,三人脸上都被阳光照的红彤彤的。“这个人叫做卡迪亚,是我曾经的学生。在食死徒袭击事件中丧命了。”
穆厉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鸥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笑容就此消失了,女人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老人失去了儿子,一个家庭就此就被划上了终止符。”
鸥觉得自己一瞬间落入了千层深渊。
因为他深刻的体会这样的痛苦意味着什么。
穆厉说:“这就是食死徒残酷的罪行。无数的士兵死于那场自杀式袭击中。可以想象有多少家庭会因此受到这样惨绝人寰的毁灭。”
这些....都是食死徒干的吗?
穆厉伸手去收回照片,但另一张照片却不小心从他的衣服里滑落。
那照片悄然落入鸥的视野里,他长大了嘴巴,一股呕吐的欲望从自己的身体里直线上升。
“哦,抱歉!”穆厉急忙去把那张张片收回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是一张女人上吊的照片,黑色的夕阳就在女人的身后落下,在女人的阴影里站着刚才照片上的小女孩,她瘦了很多,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轮廓,被黑色夕阳点缀的轮廓里透露着渗透骨髓的寒意。
鸥捂住嘴,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么残忍的照片。”穆厉悲痛的说,“这是我去卡迪亚家里拜访时,随身摄像机偶然拍下的。现在你知道食死徒是种怎样的存在了吧?”
鸥难以置信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照片的冲击力太大了,令他迟迟缓不过来。
随后一个他极其想要忘却的记忆却倏然苏醒了。
不论他怎样试图忘掉都不可能。
那是他在北兰山神社高烧时看到的,在深夜,他偶然醒来,看到的。
微微张开的眼睛看到的虽然有些模糊.....但当千鹤为他把冷毛巾放到头上时,他看到了。
那是黑色的,与电车上那个老人同样形状的东西。
——“骷髅纹”。
“这些....都是真的?”鸥的呼吸仍然很急促,他的内心还是在极力抗拒着食死徒的真相。
穆厉长长的叹了口气。
“所以,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革命军才选择驻扎进学校里,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才亲自到这里。”
“为了我?为什么要为了我?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鸥几乎已经在喊叫了,理智的极限正在急速的缩小,他的大脑有些混乱。
“因为,食死徒正在找你,他们想要得到你。”
“我?我不明白。”
穆厉抓住鸥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让鸥看向自己的眼睛。
鸥看到穆厉的墨绿色的瞳孔,那是深邃无际的绿色,仿佛看久了就会被吞噬一样的绿色。
“因为你是钥匙。与象征死亡的精灵建立连接的钥匙。”
死亡精灵....钥匙.....
他感到世界彻底旋转起来,窗外的阳光也渐渐变得阴暗。
在那之后,他离开了穆厉的办公室。在离开前穆厉对他说。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今天回去以后,收拾一下东西,来我这里住吧,我也是一个人生活,我们可以互相做个伴。”
他看着穆厉背后渐渐落下的夕阳,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还是走上了学校的海滨路。此时体育课已经结束。海滨路的边上就是沙滩还有无际的大海,此时太阳的一半沉寂到了海平线之下,黑色海鸥映着余晖缓缓飞过海面。看到这幅情景,因为冲击而迟迟难以平静的心也已经平静下来。
海滨路的两侧种满了樱花树,到了春天,粉红色的樱花会在两边满满的盛开,走在路中央会被在空气中弥漫的粉色包围,不论是谁都能感受到海滨路上洋溢出来的甘甜气息,走在这里只觉得“这就是青春啊。”的感觉。
而秋天,这里就显得孤寂的多,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都掉干净,只剩下焦黑的树枝孤零零的,完全失去了人的爱戴,显的有些老朽卑微,而此时也正是鸥最喜欢的时候。因为这时的海滨路来的人最少,他可以安静的走在这里。安静的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一个活人的一般。
在下节课的开始之前,他回到了教室,就这样用以往的节拍一直听到了放学。
可是没有校车要怎么回家呢。
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已经开始背起书包走出教室,人越走越少,他们说着笑着,像是丝毫没有为这苦恼的样子。
鸥环视了周围一圈,但没有发现自己可以开口询问的人。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了一个黄头发的男生时,他鼓起勇气走上去。
男生叫安也勇次。
他此时正在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和朋友聊着天。他有一头天然的金发,长着如同男星一般俊俏的面容,说话温和亲切,不论在男生还是女生里都受到欢迎。
他也是唯一一个,海原鸥可以去搭话的人,但即使如此,他的心里也是充满抵触。
就在他鼓起勇气,用很小的声音开口说:“安也同学。”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从他朋友们那里传来的充满厌恶的视线。
“哦—怎么啦,鸥亲——”勇也露出温柔的笑容,用亲切的语气和他打招呼,他转过头双手合十拜托他的朋友说:“你们先走好不好,我待会要去社团啦~”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们先走咯勇也,回头见。”
“嗯~后头见哦。”勇也朝他们招手,然后走到鸥面前,他面带亲和的笑容,“怎么啦鸥亲,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嘛?”
鸥摇摇头,他用生硬的语气回答道:“安也,我想问你,现在....那个....”
“唔——你是在说电车吧?”
鸥点点头。
“那个的话,现在统一革命的叔叔们在提供巴士哦,听说还要点名呢。不过我今天有社团啦——鸥亲还是快点去好哦!”他亲切的笑容让鸥总算是撑了过去。
“谢谢你。”他说了后,就在勇次“没关系,以后也要多找我说话哦,鸥亲——”的声音中离开了教室。
走廊已经很安静了,大概大家早已经离开了。
鸥一个人走在走廊上,听着自己的鞋“啪嗒啪嗒”的踩在地上,在整个走廊的尽头还隐约传来回声。午后的橘黄色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让他不禁产生一种末世的感觉。
不坏的感觉,他想。
不过安静的走廊让他变得不熟悉起来,走廊一圈以后,竟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他抬起头,看到这里是高一的杂物柜。
高一是最早放学的,所以此时早就已经都走空了。他好奇的伸头进去看无人的教室。有人的桌子整整齐齐,有人的桌子摆满了书,有的椅子横倒在地上。他通过这场景去逆推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发现这意外的有趣。后黑板上用粉笔小小的画了了一个抹眼泪的小女孩。
那年大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己渐渐发觉世界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了。自己无法跟上周围人的节奏。在他们勾肩搭背一起走在走廊上时,鸥甚至都记不清坐在自己旁边人的名字。甚至当班里第一对情侣出现时,他都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这就是恋爱吗?他想,为什么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爱上彼此呢?
后来他看到两人分手后不到一周就又分别于不同的人开始新的恋爱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相爱与否。
“高中恋爱就是玩一下而已。难道要结婚吗?别开玩笑了。”他曾经听到男生们嬉笑着说。
也许自己是错的,他们是对的。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思想被人称作迂腐,他也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叫他木板书生。
当他走到杂物间的拐角,他听到布料之间摩擦而产生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心脏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他看到夕阳倒影将那两个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他们彼此贴合在一起,上下摸索着,就像是迫切的想要从对方的身体里取走些什么。
简直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钻到对方的身体里一样,他一边这样想,一边摸向自己滚烫的脸。
走到操场上时,秋天午后的凉风吹过来,他才总算从刚才小鹿乱撞的懵懂中苏醒过来。他看了看表,已经有些晚了,也许应该快点赶到校门口。
为了抄近道,他走向了体育馆。
但是在这里,他却鬼使神差的又绕起了远路。
当他刚走进体育馆时,他只想快点走进那个通往校门口的铁门,但是当他到达拿铁门附近时,他的眼神只是不经意的扫向周围,当扫过那个阴暗的楼梯时,他看到一个身影,闪烁着一瞬间还不足以让人记住的一瞬间就走了进去。
但鸥看清楚了,那是由娜,他的同班同学。
那两根长长的马尾他绝对不可能看错,她的背影只留下黑色的水手服短裙在空中轻轻的一飘,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鸥本该通过那个铁门,走到校门口,然后乘坐校车离开的。但他却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走到那个楼梯口,然后走了上去。
我在做什么....他一边困惑的思考着,一边用无法停止的脚步走上楼。我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二楼是旧教室,给许多运动社团的部员们换衣服用,但这时候他们都已经跑去部活了,所以空无一人,只有午后昏黄的阳光。
鞋子即使控制力道,但落在木地板上还是会不受控制发出“咔咔”的声音。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的跳动,他咽了一口唾沫,想,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说我是来换衣服的?
如果跑来二楼的是别人,也许鸥并不会在意。但偏偏是居合由娜。
由娜如同鸥一样,同是被排挤出班级团体的人。
但不一样的是,鸥至少在最开始还曾经尝试过去融入这个团体,但由娜连尝试都未曾有过。
从最开始,由娜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
有人走到她身边:“由娜亲,这衣服超可爱的对吧?”
她用冷冷的眼神撇了那人一眼:“恶心,别靠近我,**。”
虽然鸥被排挤,但他从未直接的被班级暴力,但由娜不同,她不仅被排挤还在经受着班级的暴力。
来到学校,发现桌子上用粉笔写满了NM$L,去死吧之类的字样。打开鞋柜发现里面是各种蟑螂。她从来没有反抗过,甚至连反感都未有过,她就像是以往一样,一直一副毫不在乎地神情,坐在座位上。往往都是在那一言不发的看着小说。鸥曾经路过时偷偷看了一眼,那是科幻小说,他曾以为是恐怖小说。
同样的处境令鸥对由娜产生了好感,即使他知道由娜可能会用厌恶的神情看着他:“恶心...能不能滚远点...”之类的。所以他从未表现出类似的感情,即使在平时,他也与由娜保持着毫不牵扯的态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觉得由娜是个坏人。因为每当他路过由娜的身边,他总能够感受到一股挣扎的气场,有一次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使得他扭头看向了由娜,由娜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没有表情变化,只是一直看着手里的科幻小说。
说不定....由娜的身上有某些秘密....
“咔嚓咔嚓”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已经来到了拐角,他微微露出眼睛看到里面去。却看到由娜正两手弯曲准备脱下黑色水手服的上衣,已经脱到一半的时候,就在鸥探出眼睛去时,他不小心看到了白色的内衣。他面红耳赤的收回眼睛,不断的责怪自己。
你已经犯法了海原鸥,你居然偷窥同班同学换衣服,你就是个恬不知耻的小人。他在心里不断的辱骂自己。坚持住海原鸥......
但此时想要离开似乎变得过于困难,因为一旦走动,在安静的走廊里,那“咔嚓”声一定会传到由娜的耳朵里。
她绝对会杀了我....毫无疑问.....
但一直呆在这里绝对会被发现,我该怎么办.....
海原鸥不断地劝说自己:至少要保证自己掌握目标现在的状态.....
但是....这不就是偷窥吗?
我没有偷窥....我只是为了确保目标状态,保证安全撤退的路线......
海原鸥的内心展开了两方的战斗。
但不久他听不到屋里衣服与身体摩擦的声音里,他鼓起勇气要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
此时由娜正背对着他,两条马尾俏然垂下,她正举起自己的右臂,左手正一环一环的拆下什么东西。
鸥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的心脏就像最开始一般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揪住,令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是白色的绷带,此时由娜正一圈一圈的摘下来,她的左手像是扭转发条的转轮,越加让鸥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圈又一圈......
绷带越发被摘下,那下面的图案就越发清晰.....
鸥想起了黑色夕阳下自杀的女人,想起了小女孩那令人彻骨的轮廓。他想要干呕.....
没错.....在这个同班同学的右臂上,鸥清清楚楚看到了那象征着食死徒的“骷髅纹”。
“咔嚓”,他的右脚惊慌之中弄响了地板。他的脑袋“嗡”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谁?”由娜厉声说道,那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慌张,听上去不是平时冷冰冰的由娜,而像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
“鸥。”身后男声悄然响起,使鸥浑身一颤。他慌张的回过头去,看到一头金发。
勇次冲他笑了一下,只是没有那麽亲切,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犀利而不象是刚才那般随和。
“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鸥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去巴士那里吧。晚了会被革命军怀疑的。”他沉声说。
鸥点点头,慌张的越过勇次逃开了现场。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只想逃跑,跑的越快越好。
步伐的节奏已经彻底乱了套,他越过铁门,看到了校门口停着的黄色巴士,身穿白色轻甲的革命军站在门口,车似乎就准备开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刚刚从某个怪物的尖牙上溜走一般,内心还残留着深刻的恐惧。
革命军似乎看到了他,他伸上车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用不耐烦的表情看着他。
但鸥没有意识到,他慌慌张张地跌跌撞撞的跑上车,只看到还剩下最后一个空位,他像是世界末日时登上诺亚方舟的逃难者一般,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
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的世界变成了转动的圆盘,窗外的阳光就像是谎言一般不真实。他突然抬起自己的手臂看去,但那里只是单纯的皮肤,并没有预想里黑色的一片。
车开始前进了,他的身体被惯性重重的摁在椅子上,就像是被穆厉重重的抓住肩膀一下,他的世界才渐渐回归到了水平线上。
他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重重的吸了口气,看向左边的窗子。此时大巴正在传越校门前黄灿灿的枫叶小路,他看着车玻璃里映射出来的自己,玻璃里映射的他也在看着坐在车里的他。
究竟那边才是真实的。
他靠回座椅上看着车顶版,车前进的助推力让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往前移动着。
第二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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