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本文是缘发在酷安上的死亡妖精的继承者,但由于酷安接二连三的屏蔽以及动态限制,为了各位老爷们舒适的阅读环境,我把这篇小说登在菠萝包上,感谢大家的理解。
ps:推荐一首歌 「月がきれい」
第一话 相遇,秋雨
一片叶落在海原鸥的身旁,他抬起头看向院子里的樱花树,它已经灿然的染上了秋天的颜色。刚来川越时,它还是一片鲜艳的绿色,如今却已经侵染了幽璨的红黄色。川越的一切都是文静清淡的,就像是在和室的正中央,屏气凝神微微欠身,正在练习书道的少女,谁也会为那一缕不经意间从耳梢间滑落的头发而沁心。
日子过得越长,海原鸥就越会忘记几年前那段照不进一丝光亮的岁月,也只有在无意间,扬起手时,袖子滑落下来,那黑色的“骷髅纹”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会记得自己还是个“食死徒”。那一天,当他坐在樱花树下发呆时,千鹤急匆匆的跑进来,把报纸递到他手上,他看到日本已经宣称恢复主权了。
事情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他长叹一口气,明明只过了三年,却仿佛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界一般。就连与千鹤的相遇,都仿佛是在发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一样。那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生气与青春,在他的眼里太阳还仍然是温暖的。
但现在...一切也已经结束。他看着千鹤带着微笑流下了泪水时,如此想到。
那是三年前一个午后,太阳正疲惫的撒向北兰山。这也是第一次海原鸥因为身体原因早退回家了。
他正坐在电车上,有些疲惫的看着远方逐渐逝去的北兰山,一丝孤独感从心底升上来。被放在小腿间的背包被夹得更紧了一些。
车厢里的人不多,坐在鸥正面的是两个醉汉,他们互相依靠着酣酣而睡,在他的右边较远处,坐着一个身穿西服头戴着绅士帽的老人,他正在读一张大大张开的报纸。鸥想起在车开动前,革命军掀开他那高高的帽子时,下面露出来的是印在秃顶上鲜艳的粉红唇印。醉汉们毫不忌惮的哈哈大笑,老人微微向那个士兵行了个礼随即又把帽子戴回了头上。
老人是个绅士。海原鸥这么想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老人冲他点头时,他才会觉得受宠若惊。
那是经过“统一革命”军事基地时发生的事。醉汉们不知为何醒了过来,他们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茫然地环视着周围。
军事基地宏伟的景观倏然进入视野。出入的步兵战车,高高升起的三个巨大的烟囱,还有隐约可见的操练队列,就在这时老人站起了身,毫无预兆的。
他把报纸叠好放到座位上,微微摘帽向海原鸥行了个礼。
喂,做什么啊。醉汉们的眼神也随着老人移动着。
毫无疑问,车还在运行着。始终不变的向前运行。北兰山连绵的山脉也在海原鸥的眼前不断消失又出现。老人走到了门前,海原鸥的心像是突然被揪住了一样,似乎无法呼吸,他两只手抓住身边的扶手,像是应对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老人掀起了他的袖管。
没错..出现在那里的,清清楚楚的样子。
那是“骷髅纹”。
就在那一秒前,海原鸥还在怀疑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名为“食死徒”的恐怖组织,但现在这份怀疑已经烟消云散。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一副十分恐怖的场面,像是一朵春天的毫无预兆的枯萎了一样,呼吸急促起来。
两个醉汉也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的角度看不到骷髅纹,但他们看到老人的两只手已经扣住了门的拉环。
门被拉开了。
车外疾驰的音爆声伴随着车内的警报一同响起,两个醉汉已经彻底醒酒了,他们的嘴巴张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老人消失了。他随着车外疾驰的风一起飞了出去,醉汉们趴到窗户上,追随着随风消散的身影。
巨大的震动。瀚天的爆炸声让人耳鸣。
电车开始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鸥撞到了原来老人坐的座位上。警报声,伴随着电车与轨道摩擦而产生的尖锐的声音响起。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鸥看向窗外,巨大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不好了,不好了。。革命军的军事基地在着火!”醉汉嘴里喃喃道,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门开了,穿着白色轻甲的革命军走进来,他一脚踢开在地上落了一片的报纸。
“都给我坐好!”
他抓着鸥的领子,把他扔到两个醉汉身边。
黑色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们,鸥看不到黑色的枪口的深处有什么,只是看的越久越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吞噬一般。
刚才爆炸造成的剧烈耳鸣让鸥还没有恢复过来,在他的眼睛里世界仍然处于一片混沌。
把他唤醒的是从车门外吹进来的秋风,还有因为感冒而产生的巨大的寒意。眼前的革命军正焦急的对着对讲机说些什么。
“发生了爆炸...多半是.....我们现在处于.....基地那边....”
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鸥不知道是自己发出来的还是身边的醉汉。
“喂,你做什么,快回来。”
他听到耳边低声而急切地说话声。
“我们刚干了那个...要是被逮到的话一定活不下去,跟我一起跑吧....”
“你不要命了...快回来。”
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边醉汉滴在自己手臂上的汗冰凉。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被无限的拉长,在身体的最底端,寄存着一点点攀升的恐惧感。
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始末变化。也逐渐开始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恐惧与担忧开始一点点夺走大脑的主动权。他还不想死。这时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一直充满寂静的家。
我还不想死....
他又想起了学校...犹如地狱一般令人痛苦煎熬的地方。
我还不想死.....
“啪!”
巨大的声音让鸥一惊,如果不是因为感冒使得神经钝化,也许他已经趴在地上叫出了声。
他抬起头,看到了溅到电车顶的红色液体。
“都给我坐好!”革命军士兵朝他们怒吼。
那枪口正冒着轻微的烟雾,身边传来了吸鼻涕的与啜泣的声音,鸥发现他已经沾满了一脸泪水,再往那边看,看到了趴在车门边已经死掉的另一个醉汉。
车厢的门被拉开,另一个革命军急匆匆地走进来。
他把被老人拉开的门重新合好,然后远远的看了一眼军事基地。
车再次开动了。微微的一颤后,车轮和轨道的摩擦声又一次清晰的响起来,这让鸥想起了中世纪被拉去刑场的砍头的场景。仿佛这车厢就是那马车,正一点点把鸥拉近死灵殿里清点生命。
从头到尾,革命军的枪一直指着他们。鸥本以为在到站前,它就会像杀死那个醉汉那样杀死自己,但是直到车门打开,黑色的枪口里的吊灯一次也没有被点亮。
门外站了很多穿着白色轻甲的革命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严肃与愤怒。鸥是被扣押着往前走的,在走出电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他在看没有被带走的书包,但似乎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男人按着灯罩,使光直直的照进鸥的眼睛里,鸥不得不撇过头去,避开刺眼的光。他握了握刚进门时就被安在右手手腕的类似于手环一样的设备,它被死死的扣在手腕上,让他感到刺痛。
“海原鸥,十七岁,就读于北兰山高中,成绩优秀。从进入高中开始,一次也没有从第一的位置落下。但是并不喜欢体育课与集体活动。”
男人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他似乎没有把灯调回去的意思。
读完以后,他放下资料,走到鸥的身边。
“我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特别是像鸥君这样优秀的读书人。”男人的脸上有虚伪的笑容,那是个身上长满肌肉的男人,他一笑起来就让肌肉堆积到一起,并不好看。“因为我从来没有正经读过书,但我体育却总是强项,在高中打架从来没输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深受女孩子的欢迎,有一次我问她们,你们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你猜她们怎么说,海原君,你猜猜看。”
“我不知道。”
“她们跟你说的一摸一样!”男人哈哈哈笑出声,离开了鸥的身边,一边踱步一边用更大的声音说话。“我对她们说,我最讨厌学习成绩好的人了。因为在他们眼里除了学习一无所有,就像是个不知疲惫的机器。要我打个比方就像是被养在猪圈里的猪一样,喂给它们粮食就好。”
鸥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从未像此时一样感到如此巨大的无力感,他现在多么渴望有谁能够推开那道门,走进来解救他。但一如既往,就像是他在学校里,被推开时一样,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我只有我一个人。鸥捂住胳膊,眼泪无法控制的滴下来。
“切。”男人砸了一下舌头。“像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有什么用?你知道这个世界现在都在靠我们军人维持着,你们这样的就是在浪费粮食,要是我一定把你们全关到集中营里去。”
“报告长官,检测结束了,没有异常。”从开就一直坐在角落里敲击电脑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
“哦。“男人应了一声,“鸥君,恭喜你,幸好你并不是食死徒,不然我就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处以死刑了。”
几个革命军走进来,把他手上的手环拆下来,把他摁到了门口。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革命军军务所的院子的坑坑洼洼里已经注满了雨水。
“长官,他怎么办?”
“随便一扔就好了,哦对了,顺便把这袋垃圾也一起。”
鸥和那袋发出鱼腥味的垃圾一起,被扔到了门外的垃圾处理坑里。
当他从里面挣扎着爬出来时,有一种从焚尸池里死而复生的意味。刚出来,大雨就倾盆而下,浸湿他的衣服。
好冷....好冷.....好冷....
他靠着墙,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只想要离开这里,离革命军的军务所越远越好,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离刚才的噩梦越远越好。
走着走着,终于视野里看不到革命军的军务所了。
雨水已经完全浸湿了他的头发,雨顺顺着额头留下来,眼睛也越来越张不开。鞋子里已经沾满了雨水,还混进了泥沙踩起来让脚底传来阵阵刺痛。
最令他感到痛苦的就是感冒所带来的无力感。
虚弱,天旋地转,他多么希望此时有一辆车开到他的身边,上面的人伸出头来,用关切温和的声音询问他。
“你没事吧,快到车上来。”
但从来没有过。
海原鸥的一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关怀。
但温暖的回忆是有的。
他想起夏天午后温暖的阳光。公园小游乐场的梧桐树叶子绿的鲜艳。他坐在秋千上,眼前的世界随着他而摇摆,妈妈拿着相机站在他前面,爸爸在后面轻轻推着他的背。
又是一阵猛雨从头而下。
感冒似乎已经转换成了发烧,又或许已经在雨里融化。他只顾往前走,已经感知不到自己身子的存在。世界晃晃悠悠的,就仿佛坐在过山车上一般,世界也在上下旋转着。
隐约间,他看见雨雾里有一宗棕色的瓦砖石。他走过去。
鸟取。门邸牌上书:北兰山神社。
当他一只脚踏进正宫,仿佛瞬间来到了一个别的世界,雨已经不再清澈的在耳边响起,而是被倏的一下关在了一个小木箱里。
水从他的校服上滴落在砖石地上。他抬起头,看到一宗被栏子隔开的金色神像。
北兰山也有神社...他在心里嘀咕着。
平静下来以后,身体才渐渐感知到了发烧的虚弱感。他只觉得已经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于是就坐到了地上。脸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但从脖子一下又却像是浸到冰水里一样寒冷。大脑嗡嗡的直响。
“撒——撒——”隐约在耳朵的缝隙传来细微的声音,然后越发清晰,像是从虚无的世界渐渐走进现实一般。
“进来坐吧,里面有炉。”
鸥连忙站起身寻着身后看去。
那里站着一手握扫帚,身着巫女服的少女。看上去比鸥要年长两三岁。她没有一丝表情,或者说没有任何感情的对鸥说了这句话,也没有过多的把目光放在鸥身上。说完这句话,她便像刚才一样又开始扫地。
鸥点了点头,走进巫女身后的侧屋。
里面有柴火烧起的炉。
鸥迈着虚弱的步子坐到路边,温暖的暖色光芒立刻包围了鸥,他打了个喷嚏。但身体好像更加虚弱了。他精神不振的低下头,好像随时会失去意识。
少女端着一个壶走来,她没有看向鸥,只是把壶放到了炉子上。然后又走去了别处。
鸥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应该期待,甚至让他能够坐在暖炉边上休息一会就已经是莫大的感激了。
但他此时多么渴望一句问候的话。是谁都好,就是杀人犯,是骗子,是自己的仇人。只要此时有人愿意给他一句问候,他愿意为那个人做任何事情,就算死也愿意。
也许不久,自己就会被这巫女要求离开吧。
鸥坐在炉子边,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听到走来的脚步声,急忙扭过头去擦干净眼泪。
少女又不知将什么东西放在了炉子上。她就像是鸥并不存在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吧。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够允许他避雨就已经是莫大的情至意尽了。鸥努力令自己像以往一样不去期待,但是感冒,在加上军务所里受到的莫大委屈,让他的内心像是被灌了醋一般痛苦。
海原鸥今年只有十七岁。他的父母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未曾与他见面。每次回到家都是漆黑无声的房子,他只能默默的锁上门走进房间。就算在学校他也没能交到朋友,孤僻的气质令他难以接触,时间一长,甚至如何与人交往都渐渐开始忘掉。
正因为如此,十七岁的鸥比起同龄人来说要晚熟的多。他既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唯一令他感到慰藉的,就是由于学习成绩好而得到老师的偏爱与夸奖。像是第一次吃到了蜂蜜的熊仔一般,他从那之后生活中只有复习与埋头学习,一次次的第一让他得到老师更多的关心。但与同学的关系越发差了起来。
他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他在心里不断地劝告自己,海原鸥,不要哭出来,这是别人的地方,哭出来会被赶走。尽管他不想要这么难看,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脆弱,但他还是哭出来了。
最开始是被海原鸥极力抑制的微鸣,随即再也不受控制,干脆大声哭出来。感情像决堤了一般溶解在眼泪里留下来。
哭吧,海原鸥,即使你会被赶出来,也尽情哭吧。谁愿意像你一样痛苦孤独的活着呢。想必你一定充满了委屈,充满了不安,充满了不平吧。所以哭出来吧,即使这会让你再一次回到无情的雨水里,但就在这里请你忘掉一切束缚,忘掉自己十七岁这个事实,就像一个十三年前,还是个孩子那样,像那天下午的不去抑制笑容一样哭出来吧。你已经抑制了太久太久了。
海原鸥在火炉边,用胳膊捂住眼睛,喊叫着不顾一切的哭了出来,眼泪沾湿了胳膊,与还没有完全干掉的雨水混在一起落下。
少女手里端着想要放进火炉的东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仍然像最开始一样,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她站在那里听着这个素未相识少年的哭声。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被摁了暂停的按钮一样。
海原鸥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了,只剩下吸鼻涕与啜泣的狼狈声音。
这很奇怪吧。正在做清扫的巫女,看到了进来避雨的行人。巫女友好的请他进来躲雨,尽管只是出于礼节性的,但他却毫不知耻的哭了出来,哭的如此狼狈如此不羁。她一定觉得这行人是如此失礼。
如果生活在社会里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约束,那一定会被人瞧不起,会被迎面而过的人瞥一眼,会被电车上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远离开。
海原鸥已经做好了被请出去的准备。他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
但是少女只是又把一些东西放到了炉子上,然后一语不发的,同样坐在了炉子边。
诶?
海原鸥想。
“请把湿掉的衣服脱掉吧,我帮您晒干。”
就像是刚才没有发生那般闹剧似的,少女仍然用平静的口气说道。
“不。咳咳。”海原鸥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雨下得这么大,您要去哪儿呢?”
海原鸥沉默了。
对于少女这样不作问声的态度,他反而觉得惭愧,又或是慌张。
“我...会有人来接我。”他撒谎了。不会有人来接他,从来没有。
“谁会来接您?”少女的语气没有变化,从开始就没有。
她说完,又站起身,将房子的门关好,又点上了吊灯,拉上了窗帘。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天上暗淡的吊灯,与眼前微微闪光的炉火了。
意识就像是一条毛毛虫,此时就快要钻出他的脑袋了,病弱的他怎么抓也抓不到,关上灯,更是无从寻觅。
少女又拿起扫帚。
“撒——撒——”悉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床上醒来的。
而且醒来时发现衣服已经完全被脱掉了,连内衣也是。无需推理就能得到的结论使他涨红了脸,抓着被子起了身。
不知道何时,额头上被放了冷冷的湿毛巾,他拿起湿毛巾,还是凉凉的,像是才换过。
“好些了吗?”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看到少女坐在他的床边。
他的问题很多。
像是衣服呢?像是毛巾?像是你为什么在这里,这类的,但他一个都没问。而是轻轻的回了声。
“嗯。”
少女点点头,起身走回火炉边。从上面拿下来一些东西。看上去是少女从昨天开始就在准备的,是在做什么饭吗?正这么想,他的肚子居然咕咕响了起来,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吃过东西了。
而这咕咕声响起时少女正好回到床边。
“我去给您备些吃的,先把药喝了。”她把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放在鸥的身边。
原来从昨天开始一直在准备的就是这个。鸥有些惊讶,因为从他刚坐到炉边开始,少女就已经把碗放到了炉上。
甚至就在他等待少女把他赶走的时候,她仍然在准备这碗药汤。
“啊..嗯...”鸥一时有些语塞,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酸意在心里划了一圈。
“您现在身子还不便于饮食。”少女拿出勺子从药汤里幺了一勺。
海原鸥眼看着少女逐渐接近地手与微微向他倾斜的身子,即使是在感冒中也已经推测出来少女要做什么。他连忙摆手,脑子里浮现出几天前看的言情小说。男人和夫人一起坐在院子的阶梯上,前面摆了暖炉,院子里皆是青白色的月光。夫人把白粥送到男人的嘴里。
他急忙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再说敬语了。”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把勺子放回了碗里。她没有离开,仍然坐在床边。
鸥把手伸过去抓起勺子,却发现身体比想象里要虚弱的多,就连稍微转个身似乎都难以做到,举起那盛满药汤的勺子就像是举起了千金的铁块,晃晃悠悠。终于没能稳定住平衡。就在那汤勺里滚烫的药汤就要洒出来时,鸥的手被握住了,借此稳定住了平衡把药汤送进了嘴里。
那是少女的手。在高烧的鸥的感知里,那是一双温暖的手,让他想起夏天午后的阳光。他的手被包裹着从手直到心脏都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仿佛越过了深不见五指寒冷的黑暗后见到的第一缕阳光一般。
这也是鸥第一次与年龄相近的女性有肉体上的直接接触。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此时勺子已经被少女拿走,她正在低头从药汤里再幺一勺。
虽然少女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仍然没有露出笑容或是不高兴的神色,但从鸥的眼里看去,那微微翘起的睫毛温柔无比,而且在阳光的映照下,他才发现少女的皮肤非常白皙。他从来没有在同级的女同学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白皙。这是没有后天装饰的,自然的,最和谐的白。既不病态,也不夸张,甚至协调到感觉不出来她比别人更白。这白就是为她而生的,就是她所应该有的不做作的白色。
鸥没有注意到她幺完了药汤,直到他与她的眼睛对视。青色的瞳孔,不经意之间与鸥的眼睛对视起来。即使鸥一瞬间就躲开了视线,但在那一瞬间他没有在那瞳孔里捕捉到任何感情。那是一个清澈的瞳孔,但那瞳孔却不见活力,却不见得或悲伤或喜悦的情感。
鸥让少女喂完了药。每次当少女把勺子放到他嘴里时,他都能感觉到少女的手触碰到了他的嘴唇。即使他自己无数次触碰过自己的嘴唇,但从未有一次有别人触碰过他的嘴唇。那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改变了他身体的物理法则一般,让他的心情飘忽忽的。
喂完了药,少女端走了碗。她让鸥躺好,她帮他准备早饭。在少女转过身后,鸥突然想起来。
“我叫鸥,海原鸥。”
少女停下了脚步,鸥清楚的看到了她用发髻扎起来的头发。
“我叫居瑠千鹤。”然后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就端着碗离开了。
虽然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海原鸥不再记得与千鹤的这次相遇,但在之后的不论何时他想起千鹤,都会觉得,如果千鹤不在身边,想必他早已经死掉无数回了吧。
第一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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