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问玄武，苍生现踪

大雨瓢泼，路上早已没了行人，甚至连巡街城防营也不见一人半马，雨中，黑衣人背着白衣人，在街面上急急而奔，白衣人人事不省，手腕上缓缓滴落的绯红，星星点点，散了一路。

“太宰……”

“别说话。”太宰哀皱了皱眉，正了正身后的白玉楼与肋下夹着的古琴，脚步半分不慢。

“我知道太宰你担心悦前辈的安危，但是现在白玉楼战力全无急需就医，劳烦你把他送回岳阳城内给他找一家医馆，悦前辈只是被抓走，对方还想敲诈我们，那悦前辈定然无恙。你先把他送回去，之后是要去找悦前辈还是回来都可以，可以么？”临走之前，鱼忘机那张忧思重重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眼前。

“嗯。”

天下四奇之间的默契无需言语，白玉楼逆转经脉发出一招“圣王荡世”导致自己重伤，而四奇合击之阵，太宰哀乃是阵眼，白玉楼破，鱼忘机一人无法完美牵制屠斗那样的绝顶高手，因此连带着他的位置也危险起来，鱼忘机不必明说，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才答应了带白玉楼回来的请求

答应的轻巧，白玉楼固然需要医生，但是此时太宰哀心心念念的，毕竟还是与自己相识二十多年的师姐，自己的结发妻子，因此脚步更加迅疾，踏在石板上水花飞溅。

杀气骤起，虽然极淡，但是太宰哀境界早臻天人合一，放眼九州也无出其右，一边小巷的呼吸声与脚步声，以及声音主人散发出的淡淡杀气，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缓缓放慢脚步，停在了街心中央，暴雨倾盆而下，顺着发梢流下额头，再滴落石板，绽开细碎的水花。

“怎么了……”

“乖乖闭眼。”太宰哀冷冷回应，将注意力放在了身侧靠近的杀气上，“我马上带你去找医生。”

啪嗒，啪嗒，脚步踏在石板水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主人好似没有半分掩饰行藏的意思，淡淡的杀气也已消散，只剩下了轻轻的脚步声。

太宰哀转过头，一身白衣的身影，左手拄拐，右手持伞，脸孔掩在伞檐之下，虽然拄拐，却不像半分脚步有损的样子，缓缓停在了太宰哀身侧。

“阁下可是太宰楼主？”

“你又是谁？”太宰哀缓缓退开成正面相对，将白玉楼往上拢了拢。

“苍生，九地。”白衣人抬起了伞檐，露出了脸上的半面面具，“楼主想来听过我们？”

一瞬间，刷刷刷刷之间，周围屋顶上有突然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同样的毫无杀气，只是静静地盯着下方的太宰哀。

“以前不知道，现在倒是知道了。”太宰哀冷哼一声，将怀中古琴拄在地上，语气转冷，“就是你们带走了悦？”

“夫人确是在我们手上，不过我可以保证她没事，还望楼主暂息雷霆。”九地轻轻叹气，“苍生一贯只做生意，带走夫人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楼主答应我们的交易，楼主夫人，我们自当送还。”

“老鱼说你们是想和我谈条件，果然不假。”太宰哀眯了眯眼睛，强压怒火耐着性子问道，若是此处只有他一个人，便是拼着上入天无之境也要从面前这人口中问出太宰悦的下落，但是此时他身后还有白玉楼，自然不敢冒险。

“那，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九地轻轻一笑，将拐杖夹在肋下，大袖一甩，一道清影径直飞向太宰哀，被后者一把接住，拿起看时，却是一张形制与九地面上相类的半脸面具，银纹绣成左龟右蛇，龟蛇相缠，正是苍生北冽玄武谱。

“我们希望楼主……能成为我们的同袍。”

“同袍？”太宰哀又眯起了眼睛，“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么只怕楼主今日，是走不过这条长街了。”

一股杀气陡然爆发，太宰哀悚然而惊，因为这股杀气不在别处，居然就在他身后一步！

“谁……”

话还未尽，一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腰侧，不知何时，一身大红的人影居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边而他居然完全没能察觉！

苍生九天，天下第一杀，无双!

“你确定，只凭你们就能制住我？”太宰哀咧嘴轻笑，面带嘲讽。

“什……”

暴雨倾盆，刹那之间万籁俱寂，就连九天未出口的声音也被封回了喉中，只有天地之间的雨声烈烈，敲击在苍生众人耳畔，不过一瞬，无形的鸣天神劲如微风入林，顺着雨滴灌入体内。太宰哀冷哼一声，听在众人耳中却如霹雳乍惊，除了九地，包括九天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口鲜血吐出倒退三步！

鸣天神响，至雅无曲！

“楼主当真要顽抗？！”九地倒是不见吐血，身形一旋，一指已经凌空点中了太宰哀丹田，道门化神指，太宰哀只觉胸口一闷，刚刚提起的真气尽数溃散，道反一脉尤其精于真元，这一指“化神”乃是《北冥沧玄篇》同源的指法，取意相同，以北冥沧玄心法“北冥劲”点击对方丹田，力道恰好便能正好断去对方下一招的真气，不过不同的招式不同的人，所需要的力道也不尽相同，九地这一指正好散掉了太宰哀刚刚运起的“泰道无弦”，不差毫厘，修为可见一斑。

很少有人知道，琴楼心法的弱点就是蓄气提气之时需要专心致志，因为功力相同情况下中了琴楼一响，影响少说也会持续五个呼吸，比琴楼自身提气时间长了将近一倍，加上鸣天神劲速度奇快，发出刹那即中，因此琴楼的弱点被很好地掩饰住了，就算是白玉楼鱼忘机也只是知道大概，对方却在中招刹那动手破了他的下一招，对琴楼的了解，太宰哀想想就觉得心惊。

但是若要以为琴楼的弱点也适用于他的话……太宰哀再哼一声，鸣天神劲散出，就连九地也没想到有人能在中了一指化神的瞬间出招，只对他一人放出的“大音希声”穿心透腑，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运功抵挡，被一声冷哼震退三丈！

天人合一，寻常武者便是八脉巅峰也难以窥伺的玄妙境界，放眼九州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便是一分真气，也能以胸中意气化出招式，便如莲海佛尊，无力无气只有愿力的一掌也是仙神难撄。太宰哀虽然真气修为不过七脉，但是境界上却堪称九州顶峰。只不过这样发出的招式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因此太宰哀也轻易不用。

“楼主若不答应，只怕夫人危矣！”九地强忍内脏痛楚吼出一句，太宰哀原本运足真气踏出的一步也凝在了半空，“楼主与夫人相亲相爱，难道忍心见到夫人曝尸荒野？”

“你们敢！”

一步踏下，声如雷震，太宰哀好整以暇运起的一式，威力强横莫名，之前对上屠斗，若非是他要时时观察战局，让他全力弹出一响，只怕单单一响便能逼退屠斗，琴楼三响号称无物不破，并非没有道理。

“楼主莫非真的要试试我们敢不敢？！”

“……”太宰哀已经抚上琴弦的手为之一顿，不敢，当然不敢，此时若是白玉楼，只怕就是一句“某平生素来不受威胁”然后拔剑砍下去了，但是太宰哀不行，太宰悦并非与他无关紧要之人，乃是他此生最为重要之人，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楼主，也不会叫楼主做有违情义之事，如此，楼主也不肯答应？”

“我……”太宰哀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玄武谱。

爱妻性命握于对方之手，又能如何？

“我答应你。”

“楼主终于想通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太宰哀重重叹息，抬起头，对上了九地那一双细眼。

“楼主请讲，只要是我苍生力所能及，必为楼主办到。”

“我背上之人，是我一位朋友，我希望……你们能确保他的生命安全，把他送到医馆去。”太宰哀深沉叹息，“别让他知道……我答应了你们。”

“圣司是我们的老客户，也是我们即将的交易伙伴，自然会确保他的安全。”九地点点头，从太宰哀背上接过了白玉楼，“楼主要先去见见夫人么？”

“嗯，但愿你们没对悦动粗，不然……”

“楼主放心，不过……还有一事，我要告知楼主。”

“？”

“敢问……夫人可是身有旧伤又有隐疾？”

“……嗯。”

“苍生之中，有可以治疗夫人的药，只不过……可能需要楼主付出一些代价。”

“……我明白了。”太宰哀点了点头，“带我去见悦吧。”

“楼主……哦不，玄武，跟我来吧。”

太宰哀看着九地背着白玉楼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玄武谱，许久许久，长长叹出了一口气，轻轻将面具覆在了脸上。

苍生八诈十神，空悬第九位，阴遁玄武谱，终于又有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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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城中，苍生联络点，刚刚将白玉楼送至医馆的九地正倚在桌边喝茶润喉，忽然一声门响，起身时，正见一身血红袍色翩然走入，高冠玉带，提着一柄纸伞，伞尖犹有雨滴落下。

“已经到时间了？”

“九天和勾陈已经前往君山，螣蛇也已经就位，就剩咱们两个了。”烛火摇曳，映在红衣人的面具上，银色螭龙纹灼灼发亮，“休息好了就走吧。”

“嗯。”九地点点头，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跟随着对方走出了据点，据点外，依旧是暴雨倾盆。

“走吧。”红衣人撑开纸伞，回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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