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洞庭湖畔，风云聚散（3）

天逸茶楼，顶层玉颜阁，气氛尴尬到无以复加。白玉楼冲着何雨怡招招手把他叫到了自己身边，舞红袖也很识趣地闪开一边，把中间的空地留给了此时的主角。

路行夜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鱼忘机，抬起袖子擦了擦刚才由于药效而有些红的眼眶，再放下手，还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冰块脸，冷冷等着鱼忘机先开口。

“幼薇……不对，小夜，我……你最近还好么？”一向冷静的鱼忘机也是方寸大乱，虽然还没有表现出来，但白玉楼光看他那不停搓着衣角的右手就知道这家伙心里已经乱了，要知道就算是和他下棋鱼忘机都不会有什么多余动作的，现在只是面对他唯一的亲人就能紧张成这个样子，当年的事情，想来他是真的悔了。

不过怎么样也都和他没关系啦，路行夜是不会原谅鱼忘机的这个他也很清楚，虽然他也很想修复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也正如她自己在楼下时所说，还真的未必是为了他和他们俩之间的朋友之义师徒之情，更多的考量可能还真的是想要加重这枚筹码在鱼忘机心中的分量，一个很自己的妹妹和一个乖巧的妹妹，自然是后者要值钱些。不过白玉楼也有自信就算他们的关系再无寸进，这枚筹码若真要用也能用在刃上，毕竟鱼忘机现在还没放弃，以后也不会，他就是这种外冷内热比谁都重情义的人。在白玉楼看来很傻，却也是他最敬重的一类人，或者说，白玉楼其实敬重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唯独厌弃自己。

只不过，鱼忘机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

“行夜不过书山一学子，不劳鱼前辈挂心了。”路行夜冷冷地回道，不过背在身后的右手的轻微颤抖倒是也被白玉楼收在眼里，也不只是这见性散药劲还没过还是她心里还真的有这么一块软的，不过……还是和白玉楼没什么关系就是了。或者说，白玉楼更想要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是冰冷的路行夜。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可是你亲哥哥啊。”鱼忘机扯了扯嘴角，说出的话却有些无力，“还是……不肯原谅我？”

“前辈说笑了，我与前辈素昧平生，何来原谅之说。”大概是药效终于过去了，路行夜彻底回归了冰冷，冲着鱼忘机轻施一礼，“前辈与圣司同来拜访舞阁主，想来是有要事相商，行夜便不打扰了，告辞了。”

说罢就拔步欲走，刚走过鱼忘机身边，就被鱼忘机揽住了左臂。

“小妹！为兄知道错了！只要给我机会，我可以弥补！”

“前辈还请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小妹！”

啪。

路行夜转过身，回头就是一巴掌摔在了鱼忘机左颊上，只不过鱼忘机素来谨慎，不像白玉楼一样喜欢撤掉护身罡气说是诱敌。因此哪怕是路行夜都动了四分真气，却还是没能突破他的护身罡气，只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白印。

“还请前辈莫再纠缠。”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毫无起伏，碧血长风在路行夜真元激发之下倒飞出鞘，在空中打了个旋，插入楼板的声音颇为沉闷，真元激荡之间木屑飞溅。

“小妹你当真如此恨我？”鱼忘机低着头，语气低沉，“我知道我所做的百死莫赎，若是杀了我之后你能开心些，那就一剑杀了我便是，为兄绝无怨言。”

路行夜眯了下眼，碧血长风扬手就是一剑，鱼忘机不闪不避，静等路行夜决断。

“诶诶诶小夜你别抄家伙啊！这家伙还欠我一个条件呢？要是让你捅死了我这债问谁要去？”白玉楼拈着碧血长风的剑刃，微微用力，将剑刃扳了下去，“哎呀就算不是亲人还是朋友嘛，干嘛要动刀动枪的呢？”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路行夜拧腕发力，硬是翻开了白玉楼那两根铁钳一样的手指，将碧血长风倒持身后，左手用力挣开了鱼忘机的手，“路行夜不会有朋友，更没有兄长。”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没有师长之类的话呢？我警告你你师长就在这呢说话小心点。”白玉楼咳了一声，无视路行夜愤恨的眼神，打开了折扇，“行了行了到此为止，小夜小怡你们先回去吧，这边大人有事要谈，小孩子回避啦。”

“你说谁是小孩子啊……”何雨怡无奈笑笑，率先走出了阁子，路行夜犹豫了一下，但看见白玉楼的眼色，当下叹了口气，收起碧血长风也走下了楼梯，“告辞了，诸位前辈。”

“小妹……”鱼忘机刚要开口就被白玉楼用手闷了回去，直到路行夜下了楼梯才松开。

“你干什么……”

“阻止你火上浇油啊，想和好也不是这么个搞法，你那么冷静个人这怎么一关系到你妹妹就这么急躁。。”白玉楼叹了口气，“脸不要紧吧？”

“我没事。”鱼忘机摇摇头，“只是小妹她……”

“还是莽了，非得让她做出你们俩都会后悔的事嘛？小杖受大杖走你听过没？非得要小夜背上不孝不义的罪名你就开心了？”白玉楼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也该知道急不来，春风化雨懂不懂？”

“……嗯。”鱼忘机抹了抹嘴角，轻轻点了下头，“那这么说，刚才多谢了。”

“我也没想到小夜真的动手了，原以为她好歹会给你个台阶下来着。”白玉楼摆摆手，“是我失误，二师兄教育这几年也没把戾气磨干净，看来她对你当真是恨意深植啊老鱼。”

“毕竟错在我，当年她才十二岁……我也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我要的是弥补的机会，而不是小妹的原谅。”鱼忘机的眼神悲痛莫名，“我想赎罪，难道有错么？”

“你要是真想赎罪就先别想着求原谅了，毕竟赎罪是你的事，原谅是她的事，而且你也知道错在自己。你先做着，说不定就被感化了呢？”

“……嗯。”鱼忘机深深叹息，做到了桌边，“不过能把她带来，还是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嘛。”白玉楼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转向了缓缓坐回到主座的舞红袖，“夏兄？久见了。”

“哎呀圣司何必多礼。”舞红袖款款落座，“都是老朋友了不是么？游先生也请坐吧，我这不是这两位的儒门棋会，没那么多规矩的，随意就好。”

“嗯。”原本一直倚在门边看戏的游子吟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下头，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他和舞红袖也见过几次面，不说熟稔也不是生人，也知道舞红袖和鱼忘机关系不错，也就没什么客气的必要。

“说起来一直忘了问，夏兄是怎么遇见我那师妹和师侄女的？”白玉楼看都没看舞红袖斟的寒烟翠，直接拔下了自己酒葫芦的塞子，“还真是劳你照顾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开场子，有个慕容家的小家伙带着她们两个进来，还特意换掉了我们茶楼的茶，我就一时好奇过去试了试发现茶里下了药，就顺手帮了她们一把，就这么简单，圣司不必挂怀。”

“那我还真得多谢夏兄了。”

“也没什么，我观两位妹妹也都稳有四脉修为，那慕容家的小家伙和两个护卫也奈何不得她们俩，再说这又不是我的本家场子，我也只是个客座，真要闹起来主人家也不好看，这才出手相助，圣司不必放在心上。”舞红袖轻轻笑着，用小瓢往三人面前的杯中各加了一瓢沸水，“不过她们两个没认出来我，倒是让我很伤心呢……”

“……”白玉楼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她们俩没认出来你？要不是他见过夏珏也见过舞红袖，他也认不出来好么？“那，你故意留下她们俩把我和老鱼引过来，有什么事？”

“谁想找你啊？我单纯只是想见见忘机。”舞红袖翻了个白眼，“想找你的是此间主人。”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这还有什么故交朋友。”

“这是我们茶楼独家的茶点三样，贵客请慢用。”身后响起了三声门响，接着一阵香风掠过，刚刚替舞红袖弹了热场曲子的少女走到桌边，将三个茶盘轻轻摆好，眉眼含笑。

“找你的人来了。”鱼忘机回头扫了一眼，心领神会地淡淡一笑，拾起了一块茶糕，“多谢款待。”

白玉楼嘴角又抽，这个声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白玉楼叹了口气，也拈起了一块绿豆糕，“这次伏魔大会，你们家也要出席？”

“当然的吧？兵马未动，斥候先行啊，圣司有意见？”少女拢起裙裾，轻巧地在白玉楼身侧不到一尺的垫子上坐下，“圣司你又不许我直接找你，想见你自然只能通过这种方法了。”

“我还真的不知道，这天逸茶楼居然是你们家的场子。”白玉楼叹了口气，“原来不是每个分部都叫幽梦楼的么？”

“这岳州城也有幽梦楼，这幽梦楼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掩盖其他不叫幽梦楼的暗场子的么？”少女的左手好似不经意地搭上了白玉楼的右腕，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白玉楼无奈，浩然气微微一荡，将少女从身边推回了座位，“行了行了，你找我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有事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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