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忘机,我刚才看见你妹妹了。”
正在洗棋的鱼忘机手一颤,刚刚从盆里捞出来的几枚白子又落回了盆中,抬起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波澜不惊,看向了刚刚进门正在倒茶的游子吟,“哦?你看见她了?在哪?”
“就刚刚,天逸茶楼。”游子吟灌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慢悠悠地说着。
“天逸茶楼?”鱼忘机皱皱眉,“白玉楼呢?也在茶楼?”
“就你妹妹和另一个姑娘,没看见那个圣司。”
“那应该是白玉楼的小师妹吧?我记得他跟我提过。”鱼忘机缓缓点头,又低下头去洗他的棋子,“她看起来怎么样?”
“好得很。”游子吟拎着茶杯,一双冷眼玩味地看着鱼忘机微微颤抖不时抖落几颗棋子的双手,面上微哂,“我说,你要是真担心她就自己去看看,在这白担心有什么用?”
“……”鱼忘机手一抖,又是一阵棋子落水的声音,“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你要是懂,又怎么会和她闹成这个地步?”游子吟嘴角翘了翘,放下了茶杯,“不说清楚,误会永远是误会。”
“也不是误会,因为当年错的确实是我。”鱼忘机叹了口气,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这不叫误会,这叫心结。”
“你一日不解开,它就一日是结。”
“我也想解开,可是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鱼忘机顿了顿,“我只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了,白玉楼会替我照顾她的。”
“那若以后,有人用她挟制于你呢?”
鱼忘机叹了口气,又拎起黑棋壶倾入盆里,“到时候再说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就是死也会护她周全。”
“说反了。”游子吟嗤之以鼻,“应该说,真到了那么一天,你死了她自会周全。”
鱼忘机拈起一颗棋子,凝望许久,“你说得对,真到了那天……鱼忘机败而无尤。”
“但这跟你现在去看看她冲突么?”游子吟缓缓擦拭着刀刃,“担心就去看看,顶多就是被呛两句,你可不是那么要脸的人啊纵横子。”
“……”鱼忘机想了想,大袖一挥,盆中所有棋子自行飞起归入棋壶,“有理,那……陪我走一趟?”
“我现在是你的护卫,更何况我还得看着你。”游子吟长刀入鞘站起身来,“看看你是怎么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
“我说那好歹也是我妹妹……咱别这么粗俗成么……”
天逸茶楼门口从来不缺人潮,不过今日舞红袖的场子已散,人倒也少了许多,再留下的也只是平常来此喝茶谈天的,看戏的人已经大致散去。鱼忘机领着游子吟,逆着出来的人群缓缓向着茶楼里面走去。
“哟,好久不见啊老鱼。”
游子吟右手刚扶住刀柄,出鞘尚未及一寸,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刀柄,将刀又推了回去,随之一只修长光洁的食指自他身边掠过,径直点向了游子吟身前,鱼忘机的后心。
黑白两色的纵横棋罡一闪而没,一枚黑子正好出现在了点来的一指前,劲气交击之间,棋子立成齑粉,但那一指来势也为之一滞。就趁这一顿的功夫,另一枚白子不知从何处而出,疾疾射向了手指主人。手指主人无奈只得撤回偷袭的右手,在距离自己右眼不过三寸的地方,险险拈住了驰来的白子。鱼忘机回过身,却也没有动手,就是直直盯着偷袭自己的人。
“偷袭这个格调可不高啊,不适合您这位书山圣司。”
“嘿,读书人的事,能叫偷袭么?这叫兵者诡道,你懂不懂?”偷袭者白衣白发,脸上还带着讪讪的笑意,鱼忘机其实都不用回头,就他点出的那一指虽然用的是佛门指法,但是这一身浩然气却是藏不住,四周都只是普通民众,白玉楼那书山正宗的吐纳就像是夜色里的一蓬野火,想藏也藏不住,也就能蒙蒙游子吟这个才六脉的家伙。鱼忘机虽然也才七脉初开,但是棋会历来修的是道,只凭领悟和棋道他就能与白玉楼这怪物战平,毕竟气脉不是修为高低的唯一标准,变天棋宗到死也才七脉,却能接天剑府尊七十二剑不败,那天剑府尊叶玄也不过七脉,一口岁月痕却是败尽天下名锋。
“堂堂书山圣司,连承认都不敢了?”
“奇正相辅嘛。”白玉楼嘿嘿一笑,“话说你是不是知道了小夜在这才来的?还是说……是来见你的老情人的?”
“……你说谁是我老情人?夏珏?别开玩笑有点正形好不好?说实在话在街上遇见你我都觉得有点丢人。”鱼忘机嘴角直抽,他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都是冷静淡漠的,但是遇上这货你想端着根本不可能……和他相处基本就是无时无刻不想打爆他的狗头。
“哎呀夏珏早就死啦我们都知道,现在的舞红袖痴恋棋会棋首我们也都知道……”白玉楼从腰间摸出折扇,一脸坏笑,“别不好意思嘛要是将来你们俩真的成了我可以给你们主婚,圣司主婚,这可是至上的殊荣哦?”
“……”武林公认涵养极好的鱼忘机也举起了右手,指间拈着一枚黑子,黑白二气纵横缭绕,“你再不正经我就真的动手了啊……”
“切,怕你哦?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一样,本圣司横行天下这么些年可曾怕过谁?”白玉楼一脸嫌弃,冲着鱼忘机扬了扬下巴,“来啊?连动手都不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动手啊?”
鱼忘机嘴角又抽,白玉楼身出儒门,儒门的纵横话术没见学的多好,这撩拨挑逗气人的本事倒是不知道跟谁学的,要真由着他信口开河莫说鱼忘机,就是莲海的大佛估计都要下座打人。
“算了,今天没心情陪你犯病,我还有要事,圣司若是无事,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斟酌许久,鱼忘机还放下了手,毕竟现在伏魔大会召开在即,岳州除了与会十六派之外还有不少前来观礼捧场的小世家小门派,若在这时候和白玉楼动手再打出个好歹,琼侯面子上也未免有些过不去,再说这姓白的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儿,和他计较指不定又给你搞出什么幺蛾子,划不来也犯不上。
“谁说我没事?我们家的小师妹和我的御坊听候都在这,我是来找她们的,你以为你这么大面子啊我还专程在这伏击你?”白玉楼撇撇嘴,“我哪有那闲工夫。”
“你这家伙什么干不出来……”鱼忘机嘴角再抽,“话说你怎么没和她们俩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志不同道不合,我家小师妹想要逛街,我想去城外散散心,嗯,你那倒霉妹妹就被我派去跟着,分道扬镳咯。”白玉楼摇着折扇一脸无奈,“也不知道她们俩连钱都没有是怎么进去的……”
“幼薇到底在你那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别瞎想啊,我可不是克扣别人俸禄的铁公鸡,再说那是户部的事也轮不到我,只不过现在是出门,钱财当然是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了,她们俩是直接跑出去的,我想塞钱都没来得及。”白玉楼耸了耸肩,“话说老鱼你是今天才到的?”
“也不算,昨天深夜进的城。”鱼忘机摇摇头,原本还想问问对方一行三人有没有遭到刺杀,但是看白玉楼现在还是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也就知道就算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也就不必开口问询,“既然圣司也是来找人的,那就同行吧?请。”
“我得先提醒你,小夜现在可不一定愿意见到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白玉楼看着老友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我虽然也一直在说在劝,但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也很清楚吧?”
“不能再清楚了。”
鱼忘机仰头看着天逸茶楼的七重高阁,面色挣扎,“但是……我现在想要弥补啊。”
“我也没阻止你啊。”
鱼忘机有些惊奇地回过身,白玉楼摇着扇子,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懒散笑意,“我只是提醒你有个准备,免得但时候承受不住打击,我当然还是希望你们俩能和好的,虽然说你把她输给了我,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你们俩都能过得开心些,毕竟于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外人,我还是希望你们俩好的。”
“真不像你会干的事啊。”鱼忘机笑了笑,“多谢。”
“你也可以换个方式想想嘛。你们俩感情越好,我这赢来的筹码自然也就越重啊对不对?对你而言自然是乖巧的妹妹比叛逆的妹妹好啊是不是?以后这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就更听我使唤对不对?”
“……”鱼忘机心理刚涌上来的些许感动立马又被浇了下去,以他对这货的了解这两种都有可能,甚至就是一起的,也不知道儒门的天心守一是不是还包含了什么天道无常之类的法门,是疯了才能练还是练了才会疯……
“行了,走吧,上楼。”鱼忘机最终还是放弃了对白玉楼的揣测和谢意,抬步踏上了楼梯,“去见见你的御坊听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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