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墨海山门,“千古清怀”牌坊前,三百儒门弟子分列山道两侧,所有人手中都持着玉笏,高冠博带,穿着书山墨海统一的大典礼服。而在山道最上方,牌坊下,白玉楼居中,云苍渺与齐天下在左,靖世潮和莫相问在右,书山墨海圣司辈弟子五人齐聚,在书山墨海是仅次于六部出迎的大礼,原本藏锋谷主乃是一派之主,地位与白玉楼相当又是长辈,便是受六部大礼也不为过,只是今天硬要说并非公事,而是白玉楼几人的家事,因此也就由他们几个出面就可以了。
“来了。”一直闭目养神的白玉楼忽然睁开了双眼,轻声道了一句。
话音刚落,礼乐顿起,一阵丝竹声中,一行人踏上了山道,个个身着短打劲装,或腰悬或背负,人手一口长刀,队伍最前方带头的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四人中又隐隐以年长男子为首,共计一百人,缓缓行向了白玉楼五人。
白玉楼眯了眯眼,那年长男子他自然认得,刀宗藏锋谷唯一不配刀的人,藏锋谷主,绝刀无我燕歌行。身后的两个女子他自然也是认得的,小的那个是今早出门迎客的何雨怡,大的那个则是燕谷主的女儿,也就是云苍渺的相好,燕三娘,可是独独那个跟在燕歌行身后的男子,却是半分也认不得,但既然能与何雨怡燕三娘同列,想来应该也是燕歌行的弟子才是。
“燕师伯,别来无恙。”白玉楼抖抖袍袖,拱手为礼,左右四位师兄也同样,只不过他行的是拱手礼,他们四人却是躬身礼,原因无他,对方乃是长辈,唯独白玉楼乃是圣司可以行平礼。
“哈,小楼你倒是潇洒了不少啊。”燕歌行哈哈一笑,“难怪怡儿那般记挂你啊。”
“师伯说笑了。”白玉楼淡淡一笑,又转向了那个不认得的男子,“还未请教这位是……”
“这是我的大徒弟,梅玉青。”燕歌行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骄傲之色溢于言表,显然这名弟子令他十分满意。
“梅玉青,见过儒门各位师兄。”梅玉青上前一步,颇为恭谨地行了一礼,礼数周全颇有儒家崇礼之风,看得白玉楼都点了点头,对他的好感上升不少,“见过圣司。”
“梅师兄不必多礼。”白玉楼笑了一下,又转向了另一人,“燕师姐好久不见。”
“哼。”燕三娘白了他一眼,看都没看一旁的云苍渺,径直走进了书山墨海内。这地方她以前也来过很多次,说是轻车熟路也不为过,白玉楼与燕歌行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出了些许无奈。
不管怎么说,又不是外人,失礼又能追究什么?白玉楼叹了口气,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么,诸位请。”
书山墨海,文载龙渊殿,虽然白玉楼的瞎搞被某些人阻止,但还是被装点成了一副要结婚的样子,毕竟是订婚仪式,还是喜庆些的好,当然某些人贪的五百两还是被收了回去。
“上一次来这的时候,殿上坐的还是太平。”燕歌行看着文载龙渊高悬的匾额,轻轻一叹,短短两年,书山墨海,已是换了人间,“小楼。”
“燕师伯。”
“我想先去看看你老师,他在哪里?”燕歌行落寞地笑了笑。
“后山春秋阙,嗯……”白玉楼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师兄,心底流过一丝奸笑,“大师兄?劳烦你领路了。”
云苍渺暗骂一声,自家小师弟的心思昭然若揭,用脚趾猜都猜得出来,可是又不好当众拒绝,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三娘?你也一起来吧。”燕歌行当然对白玉楼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当下也微微一笑,“小楼,有酒么?”
“当然,燕师伯稍候。”白玉楼冲着人群外的玉天心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脸无奈地退了出去,“大师兄,麻烦你了。”
“燕师伯请跟我来。”云苍渺叹了口气,走到了未来老丈人面前。
“那么,我们就一边用茶一边等正主回来吧?”白玉楼看向了身后的其他人,长辈已经走了,对付剩下的小辈自然就不必那么拘谨,“二师兄?”
“……”靖世潮有些头疼,先是大师兄然后是他,这货明显就是摆明车马要撂挑子跑路,偏偏外客再侧不能拒绝,标准的阳谋。
但是再不愿也只能听他的,毕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礼,这要是没有客人,且不说白玉楼敢不敢,他能做出来靖世潮就敢抽他丫的。
“还请移步偏殿。”无奈地叹口气,靖世潮还是引着梅玉青一行几人去了偏殿,临走还背身对白玉楼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看来二师兄挺生气啊。”白玉楼看着靖世潮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被你这么使唤,他没抽你你就谢天谢地吧。”齐天下翻了个白眼,“现在没外人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三师兄,四师兄,这两天对于我儒门万分重要,也不用我多说。”白玉楼捻着腰间的圣司令,面色沉沉如水,“如果是我的话,这两天就是绝佳的机会。”
“真有人敢闯这书山墨海?”莫相问轻蔑地笑了一下。
“不管他们怎么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白玉楼解下了腰间的圣司令,“小夜?”
“在。”路行夜越过齐天下,走到了他面前。
“持我令信,让其余四部执令各自组织巡查队,加班布防巡逻,除了刑部许师叔之外的三位执令也要带队巡逻,但各自行踪保密,切切不可泄露,明白么?”
“是。”路行夜接过圣司令,向着二位师叔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玉楼你倒是很信任她嘛。”莫相问看着路行夜的身影,嘿嘿一笑,“莫非……”
“滚蛋,我在谈正事。”白玉楼摆摆手,“三师兄?后山世外书香,麻烦你了。”
“那地方还用守?不是有……”齐天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话头。
“废话真多,让你去就去,不然我让陈师叔罚你俸禄。”白玉楼一脸嫌弃,又转向了莫相问,“四师兄?”
“那我就是名典祠了是吧?是是是我这就去……”莫相问耸耸肩,计划是这么浅显,一猜就能猜到真不像是小师弟的风格。
“嗯,有情况记得放千里虹。”白玉楼点点头,“晚宴你们俩也不用参加了,去吧。”
“……那给师兄我加点俸?”莫向文倒是很干脆地领命离去了,齐天下却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做了没钱不做罚俸,自己选吧,后山典籍和牢里犯人,丢了一个就扣你十年俸禄。”
“……你看师兄我这囊中羞涩,家徒四壁……”
“少下山喝几趟花酒就有钱了。”白玉楼理都不理他,整整衣襟,径直走向了偏殿。
“……臭小子。”齐天下狠狠吐了口唾沫。
春风乍起,撒了漫天飞梨,燕歌行看着面前的墓碑,面容落寞。
他与何太平十三相识,刀宗与儒门历来交好,他们俩也是一直以彼此为盟友与对手,互相比较,互相扶持,少说也已经二十年了。
上一次见面,说的恰好也是两个孩子的婚事。当时自己以为那姓云的混小子拐了自家闺女,提着刀就杀进了书山墨海,当时那个家伙还一脸委屈解释说是三娘倒贴的云苍渺……
往事历历在目,转眼沧海桑田,那个号称“坐镇山河”的开济春秋已经死了,当时还佩刀的绝刀无我也已经不再用刀了。
“老家伙,走的真快。”燕歌行哈哈一笑,起开了一坛酒,豪饮一口,把剩下的尽皆浇在了坟前,“上次咱们俩说的事儿,现在已经快成了,你家的混小子终于开窍了,不过要是他欺负三娘你可别怪我下手太重。”
“不过你说让我照顾好怡儿……你们家最小的那个实在是不成样子,你就那么放心把女儿和儒门都交给他?不过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二十年来也一直是你的眼光好一点,那我就先信你吧,反正是你的女儿你的徒弟,你们的儒门,也实在轮不到我来管。”
燕歌行又仰头灌了一口,看向了不远身后的一双儿女,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苍渺,三娘,你们也来拜一拜吧。”
云苍渺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身边人儿的手,燕三娘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似喜似嗔,却并没有甩脱。
“师傅,不肖弟子……今天要与三娘订婚了。”二人跪在了碑前,云苍渺拾起一坛酒,轻轻安放在坟前,又另拿起一坛,斟了两碗,递给燕三娘一碗,对着冷冷的石碑,做出了敬酒的仪态。
“书山墨海蒸蒸日上,小师弟也很努力,而我与三娘也成婚在即,您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云苍渺语气轻暖,“望您九泉之下,护佑我们,佑我儒门万世留晖,保佑小师弟大业有成,保佑我与三娘……”
云苍渺哽咽了一下,一直都以谦谦君子温润如水示人的云苍渺,居然眼里也泛起了水汽,但还是一咬牙,仰头喝干了碗中酒液。
燕歌行看着坟前的二人,欣慰含笑。
“老家伙,也能瞑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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