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剑,讲求中庸平和,虽是剑式,却不以攻为要,我辈儒者当心怀天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故仁王剑实为守剑,以守做攻势,此乃仁王剑第一精要。”
六艺坪上,千名四代弟子正在晨练,身着紫色华服的青年男子则在台上演练儒家仁王剑。虽有千人,却无一人窃窃私语,倒也不是因为纪律多好素质多高,单单只是因为违规的后果承受不了。
书山墨海兵部执令,靖世潮,在儒门各部执令之中也以严苛古板著称,对待弟子毫不容情,哪怕是刑部执令许沧海也自愧不如。提起执令一辈,弟子们都知道,掌教比他们还小最好说话,正御严谨知转圜,礼部执令玩世不恭也不是什么坏人,唯独这个兵部的靖世潮,整个就一酷吏。弟子们私下都说这四人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尤其是靖世潮。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前任圣司委作兵部执令,负责教习弟子武艺,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只有这个适合他。
“好了,这就是仁王剑的前七式,自行演练,一个时辰之后我来考核,不合格的扫一个月山道。”靖世潮收剑回鞘,对着下方的弟子们喝了一声,旋即也不理会瞎下面的怨声载道转身离去,他也不怕会有弟子偷懒,反正山道那么长,多少人都够。
“二师兄早啊。”
靖世潮侧过脸,就看见白玉楼倚坐在一边的栏杆上,一脸的嬉皮笑脸,手上还拎着个酒葫芦,不由得眉峰一竖,“你看看你,当了圣司也没个样子,整日嬉皮笑脸还嗜酒,既然承了大位就要有圣司的仪态,这要是让别人看去,将我儒门颜面置于何地?”
“唉唉唉,二师兄别那么认真嘛,我又没见客,自家子弟还在意什么仪态。”白玉楼还是笑嘻嘻的样子,甚至还递过了酒葫芦,“师兄你也来点?酒能活血,妄怒伤肝啊。”
“你……”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剩下一声叹息。靖世潮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小师弟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子他也清楚,再说现在已成圣司又不好亲手管教,也就只能由他。白玉楼是儒门未来的栋梁希望这个他们谁都明白,可每当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也许真的是他们所有人都瞎了眼让这魔星成了圣司。
说不动他,靖世潮只得转向了一边侍立白玉楼身后的路行夜,“夜儿,你虽是后辈,也替我管着点他,天天酗酒成何体统。”
“弟子明白。”路行夜对着自家师傅点点头,“可是圣司他……”
“唉。”靖世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也知道连大师兄都管不住的小魔星更不能指望自己这弟子,“刚当了圣司,怎么有空来这看弟子们练功啊?”
“我把俗务都丢给大师兄了。”白玉楼促狭地眨了眨眼,“他最擅长这个了,能者多劳物尽其用嘛。”
“……”靖世潮面对这货的厚脸皮已经无言以对,云苍渺确实擅长内务,但是就这样把自己分内之事丢给别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连他都感到一阵无力。
“诶,那不是天心么?”白玉楼灌了一口,忽然看见了什么挑了挑眉。靖世潮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青衫的少女正亦步亦趋地赶过来。
“好像是来找你的。”靖世潮的语气也带上了些许的幸灾乐祸,倒也不怪他,实在是白玉楼这家伙过于气人。
“见过圣司,执令。”果不其然,玉天心火急火燎地停在了三人面前,对他们两个各行了一礼。
“有事?看你跑得这么匆忙。”白玉楼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酒,笑着问道。
“是,师傅让我来请圣司您过去,说是有客人请见。”玉天心躬身答道,“现在正在文载龙渊殿。”
“又是谁啊,刚继任圣司就来,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白玉楼叹了口气,把酒葫芦递给了身后路行夜,“走吧,小夜,去文载龙渊殿。”
“还请棋邪先生稍待,天心已去请圣司了。”云苍渺抿了一口茶,对着坐在下首的黑衣青年人微笑着道。
“不急,麻烦正御了。”下首的青年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另一青年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色很是难看,显然对于这儒家圣司架子这么大有所不满。
“久等久等,不知是哪位贵客光临我书山墨海,白某有失远……”
场面正冷,忽闻屏风后面响起了正主的声音,白玉楼转出屏风看见来人,原本还是笑语盈盈的脸上刹那间遍是阴霾,还未说完的话也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我去怎么是你?”
“圣司似乎看见我很是不满啊。”客人长笑一声站起身来,“变天棋会当代祺首,鱼忘机,见过圣司。”
“去去去,别跟我说这有的没的,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儒家穷得很没那么多东西招待你。”白玉楼一脸嫌弃,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中央主座上,“我不认识你也别套近乎。”
“……”听了这番话,涵养再好的人只怕也会生气,鱼忘机额上青筋暴跳,但还是强忍着不发作,毕竟这是儒家地盘总不能直接动手,“……”
“啊哈哈哈,就是这种表情,老鱼你要是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现在表情可扭曲了哈哈哈哈……”看着鱼忘机的神色,白玉楼忍不住哈哈大笑直拍大腿。
“玉楼!”一边的云苍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虽说也知道这位棋邪与白玉楼是知交好友,但是这般戏弄也嫌太过了,“鱼先生来有要事相商,别玩了!”
“哦。”白玉楼听见大师兄发话,连忙端正了态度,云苍渺虽然平时骄纵他很少发火,但是一旦发火那就算他已是圣司也没用,现在可是关系到书山墨海形象的事,这要是惹了大师兄生气,指不定会罚他什么,要是让他戒酒……鱼忘机长出一口气,向着云苍渺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老鱼你来找我,所为何事?”白玉楼清清嗓子,朗声问道,“书山墨海虽为儒门,奉治世之道,但历来隐蔽世俗,若有武林事,大可出外寻找儒门小宗,又何必来此?”
“这我也知道,所以如果不是大事,我又怎会来这找你?”鱼忘机缓缓点头,“来你这又远又险不说还没有茶喝。”
“哦?那是什么事?”
“相信以儒家的能耐,也已经知道了吧,西北刀皇一家惨遭灭门。”
“诶,有这种事?”白玉楼看向了云苍渺,云苍渺一愣,旋即想起这货已经半个月没处理公务了,这才点了点头。
“没错,大概十日前,我儒门探子来报,说西北刀皇孔元一家惨遭灭门,”云苍渺顿了顿,转向了鱼忘机,“我们觉得这不过是寻常江湖仇杀,与儒门无关便没有在意,不知鱼先生提起是何意?”
“我变天棋会机缘巧合之下,救得了一名乞丐,收留交谈之后才知道,这名乞丐就是孔元的次子,不出意外也应该是灭门唯一的幸存者,孔修。”鱼忘机从袖中抽出了一卷纸卷,缓缓摊开,对向了白玉楼,“这个图案,玉楼你还记得吧?”
纸卷中央,绘着一朵鲜红绝艳如血的石蒜花。
“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白玉楼缓缓点头,虽然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是云苍渺对他何等了解,一听便知道自己小师弟已经怒上心头,连忙接下了话头,“这个图案,可有深意?”
“正御之前未曾见过也不奇怪,此乃当年魔教的教纹。”鱼忘机叹了口气,看着白玉楼的双眼,一字一句,“孔修在逃出的时候,割破了其中一人的袖子,他说那人右小臂上纹着红色图样,我便画了这个给他看,他说正是这个。”
“这是说……魔教重出江湖?”云苍渺有些担心地看向了白玉楼,“师弟……”
“不管魔教究竟是怎么暗中发展直到现在的,既然重出,那也必会找我儒家的麻烦。”白玉楼的双拳在袖中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十几次,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孔家遗孤可有说魔教为何要屠他一门?”
“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说那群魔教妖人领头的那个一直喊着要找什么《仁王七卷书》。”鱼忘机摇了摇头,“我来此,一是为了同胞玉楼你魔教再出的消息,二来也是想要问问,这魔教在找的《仁王七卷书》,和你们儒家的仁王剑可有关联。”
“《仁王七卷书》?”云苍渺与白玉楼对视了一眼,发觉彼此眼中尽是惊讶,白玉楼叹了口气。
“老鱼,这《仁王七卷书》之事,我讲给你听,望你切莫外传。”
“放心,我还知道轻重。”鱼忘机点点头。
“你猜的不错,《仁王七卷书》正是与我儒家仁王剑同出一源,皆是儒门祖师孔圣所创之武学,只是时隔千年,这《七卷书》也已散失,我儒家也仅仅剩下仁王剑而已。而那西北刀皇,应该就是孔圣后人,所以才会引起魔教觊觎。”
“可是只不过是一本武学经书,又何以灭人满门呢?比你们儒家仁王剑强的剑法比比皆是,又为何一定要那什么七卷书?”鱼忘机大为不解。
“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秘密吧,这《仁王七卷书》别有其用也说不定。”白玉楼叹了一声,“不过不管怎么说,魔教再出这是大事,三教各派谁都脱不开,儒家既以大济天下为志,也不会坐视,放心吧。”
“至少你不会,这我知道。”鱼忘机也笑了起来,“我来也就是通知一下,正事办完,我也该走啦,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这些名门大派要担心的事,我就不操心啦。”
“好像你们变天棋会可以袖手旁观一样。”白玉楼嗤笑一声,“没别的事,恕不远送。”
“嗯,那我就失陪了。”鱼忘机施礼,转过身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玉楼,舍妹……”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白玉楼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快走快走。”
“正御,告辞了。”鱼忘机拱手为礼,带着另一位青年离开了文载龙渊殿。
“《仁王七卷书》,多久没听过的名字了?”云苍渺看着殿外,语气轻柔,“他不是你好友么?又何必骗他?”
“七卷书既已引起争夺杀戮,那就是惹祸之物,《天下》、《纵横》两卷在儒家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白玉楼揉了揉右太阳穴,“我这是为他好。”
“啧啧啧,已经很成熟了啊。”云苍渺啧啧称赞,“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当年参与过大战的各派发帖,定个日子一起商量商量。”白玉楼一脸头疼,“至于出席,如果道佛掌教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
“嗯。”云苍渺点点头,“那我还要批公文,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当你的酒鬼圣司吧。”
“师兄你这对我很不满啊。”
“快滚快滚,别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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