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并不讨厌追梦的傻瓜

魔力，是构建术式、形成魔法的基础能量，魔法师们提炼魔力所需的原材料，实际是人体本身的精力与生命力。

无论是谁，只要活着，就会散发生气，而生气的本质便是自然逸散的生命力。

掌握魔力提炼技术的魔法师，能够将每天自然逸散的生命力提炼为魔力，储存在魔法源当中。

若是修行得当，就会因为魔力储量的增加，反向巩固生命力，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但同理，若是常常剧烈消耗魔力，就会损害到生命根基，导致折寿的情况出现。

例如魔力运行最为暴烈的战斗法师，平均寿命就比另外三系魔法师低十年左右。

佐伊想要维持存在，就必须汲取哈特的魔力，如果说她的魔力需求量是大海的话，那哈特的魔力产量顶多只是小溪水平，所以佐伊每次吸食魔力，都会令哈特产生剧烈的魔力消耗，那是远比进行十场魔法战更加沉重的负担。

佐伊希望哈特快点留下子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自认为随时可能榨干哈特，不希望柯罗诺斯家族的血脉断绝在自己手里。

“呼……呼……先祖大人……我都说了……等我睡着之后……再随便你……”

哈特单手扶额，声音变得虚弱，佐伊的魔力吸食，令他的身躯变得空虚无力，带给他难以言喻的衰弱感与煎熬感。

他感觉到一种虚幻的饥渴，想要啃食，想要畅饮，可与此同时，却连动弹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

用魔力供养佐伊，即难熬又痛苦，但是，他将这当成一场试炼、一场修行，魔力在极速消耗与缓慢恢复间循环往复，简直就是锤炼魔力的最佳方案。

“呼……哈……呼……哈……”

哈特微微喘息着，一点一滴提炼魔力，重新填满空荡荡的魔法源。

“抱歉哈特，我不能等你睡着，你要维持意识，主动提炼魔力，要不然，在睡梦中的忽然衰弱，很可能会令你猝死。”

佐伊将脑袋枕在哈特的胸膛，他的胸膛伴随着剧烈的呼吸而起伏，佐伊丝毫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搂着他的腰。

“加油哦哈特，作为回报，在你恢复后，我会唱摇篮曲哄你睡觉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哈特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一度干涸的魔力源重新正常运转，残留在哈特体内的，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睡吧，睡吧，梦中的你拥有世界……”

佐伊稚嫩的嗓音，温柔地唱响一首摇篮曲，温柔、舒缓的歌声洗涤着心灵。

“嗒……”

深夜时分的别墅太过安静，哪怕是轻微的异响，也穿透佐伊的歌声，传进哈特的耳中。

因为疲劳的缘故，哈特实在无力起床查看，好在他还有先祖牌人形雷达佐伊。

佐伊松开抱紧哈特的双手，抬头看向周围，发现是露西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别墅外。

“是淡金色头发的女孩呢，她要出门吗？”佐伊对哈特说。

“嗯？露西吗？都已经那么晚了，她想做什么？”

哈特挣扎着坐起身，稍微休息一会儿后，再勉强自己依靠双腿站立，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看向院落中的那道娇小身影。

夜色很浓，可是森息别墅外的草坪却并不暗，因为刻有驱虫术式的缘故，萤火虫飞行时绕行别墅，恰好形成一圈美丽的光华。

哈特与佐伊借着萤火虫的微光，看见露西站在夜晚的冷风中，全身闪烁着释放魔力产生的微弱荧光，魔力被释放到体外，构建一个个闪烁赤芒的火系符文。

这些符文十分基础简易，却总是一闪而逝，仿佛天边划过的流星，只亮起一瞬，便在空气中淡去。

“原来她是在深夜修行啊，就像黛安娜说得那样，她真是一位努力家啊。”

哈特微微点头，同样信奉努力的他，不禁对露西怀有尊敬之心。

“呵，真是可怜啊那女孩。”佐伊忍不住一笑。

哈特微微皱眉，说：“这有什么可怜的，兼顾学业和工作的同时，只能利用他人休息的时间修炼，这不是值得赞颂的事情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佐伊摇了摇头，“白天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现在亲眼看见她的魔力我才意识到，她恐怕是患有魔力贫弱症吧。”

“魔力贫弱症？”哈特还是首次听说这种奇怪的病症。

“一种无法精炼高质量魔力的病症，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这在人族当中堪称罕见的病例，因为魔力贫弱症，更多是出现在先天魔法生物的身上，说白了就是魔兽身上的病症。”佐伊解释说，“你应该清楚吧，人类归根结底是后天魔法生物，需要依靠后天努力开辟魔法源，才能提炼并储存魔力，进而修行魔道。”

“嗯，我明白，魔道入门三境的开源，就是指开启魔法源。”哈特点了点头，“我记得小时候，依靠爷爷的帮忙，也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勉强感知到魔力的存在，而后顺利开启魔法源。”

“所以我说你没有天赋，连迈出第一步都是千难万险。所谓看儿时见一生，你现在感知力那么稀烂，都是在儿时埋下的伏笔，我小时候开启魔法源，可是只用了半天时间。”佐伊忍不住挪揄了一句。

“呃……半年和半天，差距那么恐怖的吗？”哈特满脸黑线。

佐伊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说：“虽然绝大多数人族都是后天魔法生物，但是也存在极少数的例外。某些人族婴儿，就是作为先天魔法生物出生，体内拥有先天魔法源伴生，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柯罗诺斯家族历史上，也曾诞生过一位拥有先天魔法源的婴儿。”

“那作为先天魔法生物出生的婴儿，岂不是一出生就在开源境吗？”哈特脸上写满羡慕和嫉妒。

“没错，作为先天魔法生物出生，其实是一件好事，但前提是没有患上魔力贫弱症。”佐伊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如果说先天魔法源是盖娅的恩赐，那么魔力贫弱症，就是盖娅给予的诅咒吧。哈特，生而带来的一切先天存在，都是无从选择，无从更改的，并且时刻影响着未来的人生，我们可以将魔力贫弱症当成一种稀有的病症，但是对患病的露西本人而言，那却是实实在在，降临到她头顶的悲惨命运。”

哈特微微动容，伸手按住自己的左胸，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不禁嘴唇微颤，轻声呢喃：“一切天赋之材与天赋之灾，都是在描绘注定的命运形状吗？”

“我能够想象那女孩的遭遇，作为先天魔法生物出生，肯定会被家族长辈当成珍宝，可是等她长大，发现她患有魔力贫弱症，根本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想来这希望与失望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吧。”佐伊面露同情地说。

哈特凝视窗外，看着女孩单薄的身影，在寒冷的夜风当中持续释放魔力，体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挣扎着在昏暗的命运泥淖中，拼命绽放象征希望的微光。

她一定很不甘心吧……

哈特对露西的不幸感同身受，注视她时眼神意味深长，甚至在脑海里拼凑起露西年幼时的模样，想象她得知自己的命运，在魔道一途被宣判死刑时，发出的哭嚎或啜泣。

“但是，她还是来了，来到这座圣灵魔导院，她没有向命运屈服。”哈特对佐伊说，“先祖大人，我果然没有多么了不起，知道还有比我更加不幸的女孩，在沉重的命运面前举起反旗，这对我来说是无比宝贵的鼓舞。如果天赋不足就是盖娅赐予我的命运，那么我就成为魔神，彻底打破这该死的命运，这条路，我不会走得太孤单。”

哈特曾经说过，他能够理解，被当成庸才的E班全员，背后究竟付出过怎样的努力，才追赶上天才们的步伐，在同样的年龄入学圣灵魔导院，因为他自己就付出过数不清的血汗。

可是露西呢？患有魔力贫弱症的她，能够入学简直就是奇迹，即便是哈特，也无法想象她为此付出过多大代价。

“哈特，无论是你还是露西，我对你们的未来都不抱期望，某些事情，仅凭努力是无法超越的。”佐伊轻声叹息，摇了摇头说，“如果你们非要踏上那条布满荆棘的苦难之路，我也没有办法阻止，顶多站在旁边，骂一骂你们这些傻瓜笨蛋，然后一路守望你直到穷途末路。”

“这样就够了，先祖大人对我不抱期待这件事，我还是心知肚明的。”

哈特没有去打扰露西，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后，便回到沙发乖乖躺好。

成为魔神，是我自己的梦想，无论他人期待与否、支持与否，我都不该也不会动摇！

哈特再度坚定决心，然后盖好毛毯，强迫自己清除杂念，以求更快进入梦乡，好恢复体力与精力，迎接明天的学习与修行。

佐伊没有跟着哈特飘回原处，而是悬停在半空自言自语：“真遗憾，患有魔力贫弱症的你，恐怕要在我选择的名单中剔除了，柯罗诺斯家族血脉的延续，需要拥有更高天赋的女孩。”

说完，佐伊在窗台坐下，她就像是幽灵，与现实割裂，除吸食哈特的魔力外，既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她只是代替哈特，神色安静地注视着露西，守望这位不愿向命运屈服而拼命努力的女孩。

“我对你们不抱期望，但是，我并不讨厌你们这样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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