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的接亲大队与江氏的送嫁大队一行人都已出发了大半日,眼看申时将近,江澄这才从江家祠堂出来,御着三毒,一路向姑苏而去。
人的郁结之气就像积聚于体内的淤毒那般,总要驱散排出了体外,才能让人舒心。
一轮无所顾忌的倾吐与咒骂过后,江大宗主郁闷的心情也因此而有所好转。
进入姑苏蓝氏的管辖地界,首先跃入眼帘的是蓝家叔父蓝启仁的得意之作——规训石。
年少上云深不知处求学时,江澄没少受过它的荼毒。
本来这座洋洋洒洒刻满了四千余条家规的大山,江澄是连瞟一眼都嫌碍事的,天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道,瞥见一袭白衣躲在规训石角落时,竟为此而驻足。
云纹白衣在云深不知处,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服饰,有何好大惊小怪的呢,怪就怪在,这白衣并没有云纹,素雅得如湖中傲然绽放的白莲。
而那人头上所系的也不是白色的云纹抹额,而是一截与他云梦江氏校服统一色系的紫色缎带,紫色段带将那人的长发高高束起,成为这素白之中的唯一点缀,灵动飘逸不说,更成功的勾起了江澄潜藏的亲切感。
‘是哪家前来喝喜酒的仙子?在规训石前徘徊,敢情是迷路了?’这两个疑问令一向不好管闲事的江氏宗主停了下来。
但见江澄利落的从三毒上跳了下来,收剑回鞘,为免唐突,他也没敢直接走到对方面前,而是从后轻咳两声,引起了那白衣人的注意,才开口问:
“在下云梦江氏家主江晚吟,仙子在规训石前徘徊,敢问可是寻不着进入云深不知处的路了?”
江澄自认为这已是他所能问出的最温柔的问句了,奈何那白衣仙子似乎并不卖账,非但没有转身以真面目示人,就连他的问题,也吝于回答,反而瑟缩两下之后,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整个背脊都僵直了。
本宗主的大名有这么吓人吗?江澄不禁纳闷,尽管‘三毒圣手’这外号本来就很吓人,架不住江宗主目前没这份知觉啊,还一心想在那仙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江澄看着这僵直了却更显挺秀的背影是越看越满意,对于对方一直以背影示人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也并不在意,反而继续耐心的搭讪:
“本宗主少时曾在云深不知处求学,对此处可谓相当熟悉,若然仙子不介意,晚吟可代为带路。”
江澄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本是示好的探问,却吓得那白衣人浑身一抖,一只白兔倏的一下自那白衣人身上窜了下来,蹦跳几下,便隐在了密林深处,逃逸无踪。
那只白兔必然一直窝在白衣仙子的怀中,江澄如此猜想。
光想象纤纤长指抱着小白兔那个画面,就已令江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如同云梦泽的大湖被风吹起了波澜般,即便风停了,那波澜依然一圈一圈的,荡漾个没边没际。
这些年来,江澄相亲次数不下数十次,相亲对象无论是仙门女修,还是富户闺秀,都见过很多,第一印象不差的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单凭一个背影就令他心旌荡漾的。
如此佳人,他着实想结识。
大概是魏无羡口中那句“到时候金凌都有对象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你就跑到祠堂对着江家列祖列宗哭去吧。”戳中了江澄心里的痛点。
所以,此刻的江宗主,面对这样一位‘楚楚动人’的仙子,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相亲都要有礼且积极。
眼看江澄已渐行渐近,那白衣人急得不知所措,最终紧张的蹲了下来,但见那白衣人双手捂着脸,小声的吐出一句:
“你……你别过来!”
许是受惊过度,那白衣人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却仍是让江澄听出了不妥之处——
此人是……男的?!
这个认知令江澄心底一阵失落,就连到手的仙门法器被人夺走了或是金凌那小子夜猎一无所获也没像现在这般失落过。
不过,既然都走到对方身后了,就算是个男修,也当结识一二,好了解是哪一宗派,出了这么一个风姿出众的弟子。
若然那人真的不认得路,作为婚宴主人的娘家人,他还是愿意为他带路的。
思及此,江澄干脆再上前两步,伸手搭着那白衣人的肩膀,运劲一捏,将人提了起来,口里还嚷嚷:
“既然是男修,那江某就不来客气忸怩那套了。敢问阁下是哪个仙家的弟子?”江澄说罢,已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闪身,身到了那人的面前。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江澄将双眸一眨再眨,似是如何都不敢相信眼见所见景象——此人竟然是……鬼将军温宁。
俗语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是想不到,就连凶尸,换了件称身的衣裳,梳了个得体的发冠,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白衣素袍将他纤瘦的身段衬托得修长且俊逸,颈部的尸纹被一缕白色长绫恰如其分的遮挡了起来,喉结也不甚分明,面容白皙如冠玉,看上去,好像还挺有弹性……
昔日蓬乱似草的黑发,此刻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被一根紫色缎带高高束起。
正是因为那乱发被梳理束起,才令他那光洁的额头得以重见天日,让江澄看得清楚分明。
仿佛是天生而就的,温宁有着一对远山眉,眉淡而细长。
所谓‘远山眉黛长,细枊腰肢袅。’好一个温婉俊逸、恬淡如玉的佳人!江澄不由得暗叹一句。
难怪那些人去赴宴,都得订造新衣裳,好好装身一番了。
只可惜,再如何遮掩,那对眼白过多且毫无生气的眸子仍是将温宁凶尸的身份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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