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踏雪无痕

“姐姐，那个。”未晞目光撇向一摊上的一枚雪簪。

我顺着未晞目光，来到摊贩前。

摊主愣了一下，连忙招呼道：“客官想要什么？”

“是这个吗？”我拿起雪簪对未晞说。

雪簪端头，放大版的雪花状装饰其上，全身透彻银白。

“嗯。”

“多少铜币。”我边说，空出一只手往口袋里面掏，直到手摸到袋底的时候，脸色一变——出门没有带钱财。

“这个可以抵押吗？”我解开系带的玉佩，扣到桌面上。

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夺目炫眼。

“这……”摊主犹豫望了我一眼，似乎目光的集中点不在我这里，而在背后。

下一秒。

“不用了，客官是第一百位，这个小玩意免费赠送。”摊主连忙摆手，“至于玉佩，客官还是拿回去吧。”

我感到摊主的不对劲，但目前未晞重要，不打算追究到底怎么回事。

玉佩重新扣回系带，我背着未晞继续上路。

未晞拿着雪簪装饰在白发间。

“去哪？”

“找凝香姐姐。”未晞说。

“不知道凝香如今身处何处。”我才发觉先前对凝香说的一番话是否太过分了。

“所以说去找呀。”未晞头垂到我的肩膀上，侧目注视着我。

“好。”我想着关于凝香的所有记忆，最清晰的一幕是那一排排飘扬着果香的树，茂盛的绿叶迎风摇曳。

似乎……就是那里吧。

我随即动身，去东市的马铺买一匹马，但是那家的店主反应跟先前的摊主一模一样，莫名其妙，我便免费获得了一匹良驹。

跨上马背，扬起匹鞭，我策马向前飞驰，坚硬的马蹄在土地上踏出“哒哒哒”富有节奏的响声。

未晞撅着嘴，把头埋在我的背后，道路两侧连绵的向后掠去。

我看出未晞不适应马的颠簸，扯住缰绳准备降缓速度的时候。

未晞却拉住我的衣袖，脸色煞白，轻轻摇头。

“真的，不要紧吗？”我担忧的看着未晞，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

未晞对我摆出一个微笑，看上去勉强而忧郁……

到达那成排的苹果树后，我赶紧抱住未晞跳下马。

未晞此时像一朵娇弱的花，受到一点清风吹拂，便花谢垂怜。

“还好吗？”我担心的问。

未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俯耳侧听，隐隐约约听见，“凝……你……”

未晞挂着微笑，目光撇向后方高大的苹果树。

我回头望去。

光秃秃的树枝残留着几片泛黄的树叶，树下堆积着厚厚的一叠枯叶。

我抱起未晞，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呲嘶”的响声。

未晞的体温越来越凉，我开始慌了，跪在枯叶中，紧紧的抱住她，企图留住她体内的温度。

未晞缓缓的凑到我耳畔，张嘴说着什么。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吐出轻微的风浮过耳边。

“未晞……晞……”

我几乎要把未晞柔进骨子里，眼泪止不住的向下落。

“晞……”

灰蒙蒙的，秋风萧瑟，凉风扶起衣带。

我抱着未晞，心口的剧痛疼的我皱眉。

未晞安然的躺在我的怀中，眸子合拢，似乎仅仅睡着了一般。

“晞？”

我低头凝视着，喉咙被某物堵住，说不上话来，忽然肺部又感到一阵窒息。

张开嘴想呼吸空气中的氧气，却尝到咸咸的水滴。

“下雨了吗？”

我呢喃一声，抬头望天。

湛蓝的天清澈如洗，宛若一面明镜，稀薄的云层慢慢游荡，人字形的燕群从北向南飞去，穿过云层，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

身后传来细微的树枝折断声。

我回头看去，一位穿着蓑衣的老者，头顶斗笠，肩上搭着长长的鱼竿，正缓缓向我走来。

我只感觉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

“想让她活过来吗？”

老者沉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烟花在水中炸开一样。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想让她活过来吗？”老者复述一遍。

“想！”

“即使付出代价也愿意？”老者再问。

“愿意！”

“好。”老者轻轻的点头，拿下肩上鱼竿，凭空挥舞几笔，青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枯黄的树叶化为灰烬，向上漂浮。

我脚下方圆三米的枯叶全部都向上漂浮，似乎在头顶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

“以汝之记忆，换取生机。”老者缓缓开口。

“记忆？”我隐隐感觉不妙。

老者挥动鱼竿的动作不停。

“她复活的代价则是，世人失去对她的全部记忆，你也不例外，你作为宿主，其他的记忆会忘却其他一部分的记忆。”

“失去记忆……”

老者说话的同时，我察觉到关于未晞的记忆被某种力量向上拉扯，不受控制的牵引出去。

枯叶化为粉末，向上拉扯的力量渐渐变大。

我抱着未晞，阵法青色的光芒里悬浮空中，所有关于未晞的记忆迅速的流逝，向上飞逝着。

“喝！”老者一声低喝，将鱼竿扔到阵法上方。

关于未晞的记忆越来越少。

“未晞……”

我紧紧抱住未晞，几乎要把她柔进骨头里，关于她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随后消失。

“未晞！”

我闭上眼拼命拉扯着记忆，不让它流逝。

木未晞的体温开始慢慢回暖，口鼻也有了轻微的呼吸声，

我在忘却未晞的痛苦中感到安心，未晞没事便好。

一幕幕记忆迅速从脑中脱落，向上漂浮。

我眼中的世界慢慢转暗，没有颜色，紧紧抱住未晞的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分开。

木未晞静静漂浮在旁边，安然的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伸出手，想去拉住未晞，手臂抬到半路忽然顿在空中。

“我……为什么要去拉她？”我诧异的看着面前白发少女，“她是谁？”

脸颊忽然有温热的水滴流淌下来，我擦了擦脸颊的水滴。

这是泪吗？

我为什么要流泪。

身旁少女的笑脸在我脑海中一幕幕的闪现。

头开始疼痛，像炸开了一样。

“啊啊啊！”

我双手抱着脑袋忍不住的大叫。

青色光芒霎时冲天而起，冲破远远的云层。

我眼前一黑，但很快的睁开眼，却发现我不知怎么躺在草地上。

“草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站起身子，脑袋突然袭来眩晕感，不得不扶住一旁的树干才能勉强保持住平衡，

后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的愿望完成了。”

我回头看去。

一位老者穿着蓑衣，头顶斗笠，一杆长长的鱼竿搭在肩上，而在老者的身后，少女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白发如雪一般美丽，发间装饰着市面上常见的雪簪，粗糙的蓑衣披在身上，一双浅红色的眸子懵懂的看着四周。

心情忽然有些悸动，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你……是谁？”我说。

少女却一言不发，转身向后逃跑。

老者转身离开。

我不知为什么，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去哪？”

“海国。”老者头也不回的说着，和那名少女消失在成排的大树后。

“喵～”

树上传来小猫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一只白猫慵懒的趴在树枝上，打着哈欠，六根长长的胡须轻轻颤动。

“凝香？”我不自觉的喊出这个名字。

奇怪，在记忆中，凝香应该是人啊，我怎么会对猫喊呢。

白猫似乎有所反应的望向我，站起身朝着树林的深处跳去。

“海国。”我一边走，一边默念老者要去的地方。

忽然一封信从怀中掉下。

我捡起信封，查看上面的内容，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龙渊拜托杜言妃交给我的，我怎么差点把这个都忘记了，但是她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所以然来。

既然我可以缓缓归乡，还是去老者所说的【海国】看看吧。

我走出树林，天空的阳光强的刺眼，秋燕排成人字自北向南飞去。

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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