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079:鹰眼

“鹰眼，你专心狙击四点钟方向的敌人，分断打击炎戮部队的同时拖慢他们支援的脚步，给巨兽他们留点休息的时间。”

“了解。”

距离炎戮部队的支援队伍一千七百米左右的山丘半坡上，隐卧在树叶堆中的男人小声地回复。他手中的狙击枪枪管缓缓探出自己的藏身之所，瞄准镜对准了支援队伍领头的士兵。

扳机扣下，子弹贯穿了目标的头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鹰眼迅速地完成了再装填和上弹，目标对准了站在上一个目标身旁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敌人，如精密的机器一样，第二次射出的子弹在鹰眼精湛的技术之下按照绝对不会偏移的轨道再次贯穿了目标。

上一发子弹还未击中目标，鹰眼已经将瞄准镜对准了下一个目标，并迅速将子弹切换成了解魔弹，因为下一个目标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被狙击了，炎戮好歹也是敌方的精锐部队，短时间内在自身的周围构筑出魔障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也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们能够构筑出来的，也就只有单纯用魔素临时拼装出来的魔障罢了。对付一般的子弹还能有所效果，但在特制的能够切开魔素连接的解魔弹面前，魔障不过就是一层纸罢了。

短短两分钟内，鹰眼便已经击杀了十二名敌人。通常来说，就算具备了和鹰眼一样狙击技术的狙击兵也不可能做到平均一分钟狙杀六名敌人，首先狙击枪就无法承受如此高频率的射击，一般的狙击枪此时已经枪管过热而炸膛了，而鹰眼的这支枪向圣徒公司所定制的特制品，包括所使用的子弹。虽说性能强悍，但要驾驭住这样一把怪物，鹰眼也支付了他的整只左手与这狙击枪同化的代价。

距离一千七百米之外的狙击对于炎戮部队的士兵而言如同遭受到了来自异次元的攻击一样，子弹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冷静！敌人使用的解魔弹，只能击溃无编程魔障，全体迅速组织编程式防御！”

敌方的指挥官是反应最为迅速也是最狡猾的，部队受到狙击他第一时间将自己藏在了部下之中，在看到一枚贯穿了部下的子弹弹壳掉落在地面后，他鉴别出了子弹的类型，立刻做出了命令。

部队后方尚未遭受到狙击的士兵纷纷开始构筑起了防御，不过正遭受到狙击的人可就未必能冷静下来并迅速开始组织行动了。

其结果，鹰眼手头上一共二十发解魔弹弹无虚发地夺走二十名敌人的生命，就连鹰眼自己也对敌方这低下的战斗素质感到错愕。可旋即他又释然了，回想起来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方机关算尽，为了提高作战能力而不择手段；一方则依赖神佑而肆无忌惮，仅凭借力量的蛮横碾碎一切的战术与智慧。

鹰眼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对方已经构筑起了防壁，就算他还有再多的解魔弹，也无法再伤及他们分毫了。

鹰眼从口袋中摸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子弹。白夜交给他的任务是将炎戮部队切断和拖延他们的脚步，现在还远没能达成作战目的。敌人也不愧为精锐部队，虽然作为一个士兵的素质仍差的远，但作为术士的素质是极为优秀的，防御术的编制均已完成，现在鹰眼想要故技重施夺取他们的性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禀告休伯特祷师，我方已有人分析出敌方所在位置和方向，标记术式随时可以锁定目标进行攻击，需要反击吗？”

不仅如此，他们轻而易举地就锁定了鹰眼所藏匿的位置。被知晓位置的狙击手如同在战场上**而行，一旦休伯特下令击杀，那么鹰眼几乎不可能活命。机核工业加上战时突飞猛进的技术以及训练有素且极具天赋的狙击手，凑齐了三者才终于能够实现的一千七百米远距离击杀目标的能力，然而对于敌人而言，一千七百米不过就是一个数字，微不足道的数字。炎戮部队内的所有术士都能轻而易举地准确击杀千米甚至更远的敌人，只因为他们信奉的神祗所赐予他们的法则。

“反击？愚笨！该死的侵略者正在蹂躏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同胞，在这种情况下岂能中了敌人拖延时间的奸计！你传令下去，维持防御术，迅速穿过平原，在抵达塔卡尔要塞前都不准给我停下脚步！”

“遵命！”

看到敌人并未对自己采取攻击手段，鹰眼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佩服白夜竟能将敌人的心理拿捏的如此准确。

鹰眼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狙击枪中装填上了新种类的子弹。和之前一样，鹰眼要做的就是精准地将子弹射向它应当去的位置，而这对于鹰眼来说，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简单。

漆黑的长枪管所指向的终点是炎戮部队士兵们的脚下，子弹在枪管内摩擦着火花，风向、湿度还有角度，时机掌握非常完美。子弹击中地面，弹壳炸开，内部的物质随之释放，在地面上迅速扩散。

“这、这是，冰！？”

子弹内释放出来的物质将地面大面积地结冰，形成了一层冰面，在冰面上显然无法进行高速的行军，甚至连行走都产生了一些困难，炎戮士兵不少都滑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鹰眼手头上有的冰凝弹总共五发，他计算着冰凝弹的结冰范围，精准地将五发子弹所结冰的范围彼此拼接覆盖，连成一片，使得炎戮部队脚下所踏的平原霎时间变成了一片冻土。

“这操蛋的冰面！尽耍些小把戏，你以为这就能阻挠我们了？也不了解清楚我带的这支部队叫什么名字！”

休伯特恼怒地大吼：“丢人的玩意都给我站起身，不就一破冰，给我把它融了！”

士兵们应声喊是，纷纷开始编制术式，不一会，蒸腾的热气迅速地开始将他们脚底下的冰层融化。

“炎戮这名字看来也不是说着好听的啊……”鹰眼小声嘀咕着，敌人能够融冰这事早在他的预料之内，“那正好就借你们高温用一用了。”

鹰眼再次射出子弹，这次的子弹目标不是地面，而是人。

弹壳被防御术式构建的护壁挡在了外面，但内含的物质却渗透进了护壁内。所谓的防御术式其本质是将指定的物质、能量阻挡在外，比如说空气，术士在编制护壁阻挡的法则时，就不会放入阻挡对象内，否则，在护壁内侧的术士也将无法呼吸了。

而关于护壁的防御机制是如何得知的，那只能是由鹰眼无数的战友用命换来的。

鹰眼打出的这枚子弹内含的物质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凝缩了大量水源素载体的特殊胶囊，胶囊一旦破裂，将会迸出大量的液体水，仅此而已。而普通的水，自然也不在护壁的防御对象范围内。

炎戮士兵为了融化冰面而使用术式迅速提高了周围的温度，现在又是旱季，无风干燥，在这样的环境中温度骤然升高会导致胶囊中释放的水被闪蒸，从而引发——爆炸！

爆炸的破坏力虽大部分会被防御术式所吸收，但就像先前所说，水这种物质本身是不被列入防御对象的，因此，蒸汽爆炸溅射的水滴以及水蒸气直接穿透了防御使得炎戮部队的术士们受到了程度不一的烫伤。

趁着敌方被爆炸弄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鹰眼继续准备好使用弹匣内剩余的子弹组合使用来想尽办法阻挠敌人的脚步。爆炸造成的烫伤对方只要使用治愈术式就能轻而易举地痊愈，只是小小的成功还不能让攻击的节奏停滞。

优势总不会一直持续，甚至，至今堆积起来的优势也有可能在一瞬间被颠覆。

绯红的火焰卷起，火焰与风暴形成一堵巨大的墙壁将炎戮部队守护了起来。做出这堵夸张墙壁的，是盛怒之下一口气用光自己体内一半源素的休伯特。

火焰风暴不止是阻断了鹰眼一切进攻手段，还溅射出无数的火球朝着鹰眼所在的山丘砸去。远处看似星星点点的火苗逐渐变大，一颗一颗的大小和炮弹一样，山丘的上空追下倾盆火雨，每一颗火球都在山丘上砸了一个大坑。火焰点燃了枯枝落叶，顺势蔓延到树木上，用不了多久，这块山丘将会被焚烧成焦土。

尽管如此，鹰眼却没有离开他狙击的位置半步，他依旧匍匐在地上紧握着狙击枪，全神贯注地在狙击镜中寻找可以攻击时机。

一颗火星跳到了他背上的枯叶堆上，升起了丝丝白烟。又是一颗火星，两颗三颗……

终于，鹰眼感觉到了背上传来一股热意，但他依旧死死盯着火墙的边缘，等待着炎戮部队从火墙的庇护中走出来的瞬间。

窒息感与灼热感缓慢地侵蚀着鹰眼的生命，他仿佛听到了死神靠近的脚步声。

精神恍惚时缝中，他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五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那时，他也是和现在一样身处生死边缘。

——五年前

在莱恩市郊外的练兵场上，鹰眼——不，柯尼翁双手交叠在腰后，挺直身板精神饱满地喊道：“毕业于托莱昂士官学校狙击科1129班，柯尼翁前来报道！”

刚从士官学校毕业的柯尼翁当时带着满腔的热血，以最优秀的成绩进入了阿尔叛顿正规军中的精锐部队——莱恩。

这支以阿尔叛顿首都莱恩市冠名的部队，是国家倾尽一切资源和技术所培养出来的部队，是阿尔叛顿刺入格瑞斯的“利剑”中最为锋利的部分。

与现在鹰眼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刚入伍的柯尼翁是个性格直爽开朗的热血小伙子。他这一嗓子的喊声在引起老兵们笑声的同时也让即将和他共属一支队伍的几个新兵留下了印象。

练兵场新兵报到结束后就直接开始正式的训练，柯尼翁被分属到A107号兵营。今天报到的新兵在训练期会氛围A和B两个阵营进行对抗训练，训练期间，小队成员都共同生活在一个营帐内。

早上的训练结束之后教官宣布了各个小队的名单，A和B各7个小队，柯尼翁被分派到的是A营第七小队。宣布结束后，新兵们会在教官的带领下去往兵营安置各自的行李。

之后，在营帐内，柯尼翁和自己的队友们互相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认识了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五个战友。

这之后的两个月里，柯尼翁经历了如地狱般的训练，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队友们产生了许多的争吵和摩擦，甚至整个小队也曾面临过解散的危机。但最终柯尼翁他们还是跨越过来了，而跨越的试炼将他们更为牢固地连接在一起，成为一支真正彼此信任的强大团队。

摩擦和成长也不仅仅只发生在小队内，和同营的队伍之间的不和，与B营间的竞争和对手意识，这些催化剂让新兵们脱胎换骨。在最终的训练中，两个营第一次共同作战，而对抗的敌人则是由教官组成的队伍，两队伍展开的模拟战持续了两天三夜。

在最后一晚的黎明，新兵们鏖战之后获得了胜利，正式地从新兵营中毕业，投身于战场之中。

突破了重重试炼，柯尼翁也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他和他的队友们都认为，如今的自己一定能在战场上崭露头角，豪取战功获得荣耀。毕竟他们可是通过了那么艰难的训练啊，而且也并不是自负自满毫无实学，他们所有人自己都确实地能够感觉到自己实力的增长。

然而，真正的战场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残酷。

并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太弱了，而是因为敌人实在过于强大了。

柯尼翁永远无法忘记，那深深烙印在灵魂中的恐惧。

第七小队的初战，仅只有柯尼翁一个人幸存了下来。对他来说如同家人一般的五位战友皆被活活烧死，没有一个人留有全尸——火焰无情地将他们焚尽。

更为残酷的是，柯尼翁是亲眼看着他们被烧死的。他们死前的悲鸣，惨叫以及那透过火焰都能传达到心扉的怨恨如同诅咒一样，在今后每一个夜晚的噩梦中不断地折磨着柯尼翁。

幸存下来的柯尼翁失去了右手和左腿，身体上也遍布烧伤，脸部更是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仅管接上了义肢，但他时常能够感受到，那本已经失去的手和脚置身于那天的火焰中所带来的灼热。后来更是为了惩罚自己，他接受了圣徒公司的武器实验，舍弃了自己的左手，使其成为了杀敌的机器。

如今，他陷入了和那天相似的状况。

那天的火焰也是这样灼热的让人发疯。鹰眼仿佛又听到了他的战友的声音，是咒骂，是悲鸣，是无止境的愧疚与后悔。

同样的事，鹰眼绝不会让其再次上演。如果让炎戮部队就此离开了这里去支援主战场，无异于给已经身处泥潭的“他们”加上致命的负重。

鹰眼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战友被死亡夺去了，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他也绝不允许。

烧断的大树砸在了鹰眼的身上，火焰已经在他的背上翻滚，意识也即将远去。

终于！鹰眼看到了炎戮部队从火墙中探出，他那恐怖的执念与专注力让他将弹匣中最后的六枚子弹精准地射中了目标。

射出的子弹种类是噬魔弹，这是一种弹壳破碎后借由内含的噬魔石吸取附近源素的子弹，并且会根据吸收的源素性质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效果。

而如今在炎戮部队周围，最明显的噬魔对象便是休伯特编制出来的火墙。噬魔弹吸收了火墙中的源素，从而产生的效果是——爆炸。

子弹命中的位置是炎戮部队脚下的土壤，这个平原两端的土壤要比中间部分的要濡软，而且白枭在白夜的指示下事前在这片平原做过勘察，平原两端的土质结构是比较松软的。

嵌入土壤深处的噬魔弹所引发的爆炸能够轻而易举地引发土层崩溃，从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休伯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明明就差几步就能离开这该死的平原了，却在最后的最后坠入了深渊。

视野模糊地见到炎戮部队全数坠入坑洞，鹰眼嘴角抽起了微笑：“后面……就拜托了——”

火焰，吞没了鹰眼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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