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车窗外的街道风景在快速地向后移动，尹凡大概是把马力给开足了，车内放得是KOKIA唱的空灵歌曲，由于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沐灵的事，所以根本没心情听进去。

如果沐灵她已经飞回去的话，恐怕我再也无法将手中的这本故事亲自交给她了吧。

“我真是差劲的人。”

我不由呢喃道。

“什么差劲的人？”

尹凡轻松地说道。虽然在操纵方向盘，但他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

“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他说。

“真到那时候的话，我会拉你回来的。”

他说完一脚踩住油门，跑车加足了马力，整个车完全加速状态，我只看到速度表上的指针不断在上升，就算是没有交通常识的我也知道，这种速度已经是超速了。

“尹凡，你超速了啊！”

“现在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嘛。”尹凡的表情渐渐严肃，我注意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在微微颤抖，“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那个对我宛如毒药，耀眼到刺痛双目的少女她叫什么名字对吧。”

“难道——”

“让我来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尹凡一字一句地说:“她叫尹沐灵，是我的堂妹。”

尹凡脸上的表情略微扭曲，他大概是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对他如同梦魇的回忆。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和沐灵是堂兄妹的关系。回想起尹凡在咖啡馆对我说的话，莫非他早就知道沐灵会住在我这里了？

更重要的是，尹凡难道是沐灵所说的特洛夫吗？

“当初听到她第一本小说《辛薇雅和特洛夫的旅程》发布以后，并没有受到多少好评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后来我听到有个家伙在贴吧不断宣传这本书好看，并做出它会成为最火的小说宣言后，我买了一本来看，事实证明我和他的判断是一样的。”尹凡看向我，笑了:“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对吧。”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那个在贴吧和论坛宣传这本书好看的人正是我。

“一开始没人读懂那本书，没有人看穿沐灵的真实心灵，但你是第一个读懂了它的人，所以当时我就想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拯救……不，是站在她的身边。”

“可我并没有——”我难过地说道，“如果要是有的话，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子，我伤害了她，叫她离开，现在却还厚颜无耻地去找她，换句话说我是个人渣。”

“那我恐怕是人渣中的王者了。”尹凡自嘲地笑道。

“你可能还真是——”

“多谢夸奖。”

他笑着继续说:“你和我最大不同之处，听好了树人，我只会说一遍。”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尹凡说出口的话。

“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什么啊！”

“因为只有笨蛋才会去做了让人后悔的事，所以比起聪明人的我什么都不做才后悔，更羡慕你这种做了才去后悔的笨蛋吧。”

“听起来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当然不是在安慰啦。”尹凡愉快地说着。随后，他慢慢地说道:“谢谢你，树人。”

“欸？

“谢谢你为沐灵做了这么多事，同时也谢谢你做了当年我未做的事，至少弥补了我的遗憾，让我能有勇气地再次站在她面前。”

“我觉得沐灵应该不会在意。”

“她大概就是那种不在意周围人的性格的人，我并没有走进她内心的资格，但你不一样——”尹凡嘴角微微扬起。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被她骂的觉悟。”

“……也是呢。”

我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

毕竟做了那样的事，能被骂一顿算是最好的了。

看到我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尹凡不禁开怀大笑。

忽然，一阵警笛响起。

“前面的车辆请注意，你已经超速了！前面的车辆请注意，你已经超速了！”

我看到后视镜中，有一辆警车在鸣笛追赶我们车了。

“哇，怎么办？要被警察住进局啦，难道说我们还没到机场就得见警长了吗！？”

“坐稳了。”

尹凡沉着冷静地说完后，他把手动挡开到最大，一脚踩满了油门。强大的后坐力让我整个人都贴在了座椅背上。

“男人，总是要与危险同在！”

好帅的话，如果我们不是在被警车追的话就更帅了。

——

大概有5分钟左右，至少我觉得经过5分钟那么久。尹凡突然开口说道。

“前面有个草坪口，你在那边下车，一直往前跑就能看到机场了。”

“那你呢。”我问，

“我会减速拐进前面的岔口，要过一会才能去机场，到时见。”

正如尹凡所说的那样，前面果然有个草坪口，我在那边下了车。才关上车门后尹凡的车就启动了，等到我进了草坪以后，才听见警察的广播喊话。

“前面的车你已经超速了，再不停下来就按违法处置。”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警察先生，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尹凡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他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想应该没事吧。

我抱着鼓鼓的档案袋朝着机场一路狂奔而去。

——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

“为什么你会答应帮助沐灵跑出来？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你没有……相反，正因为你是她的编辑，帮助她跑出来反而对你不利吧。”尹凡在话筒里说道:“我说得对吧，秦慧。”

“以前有个笨蛋也对我这么说过同样的话呢。” 对方似乎吸了口烟，然后叹息道:“他拜托我说‘如果将来有个叫沐灵的孩子成为了作者，希望我成为她的编辑’之类的话。”

“你说得那个人难道是——”

“那孩子是天才，和那个人一样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天才，拥有能摧毁竞争者们的压倒性的才能，他注意到了这颗未经雕琢的原石，—”秦慧干涩的笑声从话筒另一侧传来:“如果那家伙不死的话，恐怕由他来培养沐灵的才能，这样的话沐灵的父亲也说不上什么话，原本这是既定的事项。”

“然而，命运却发生了改变。”

老榆死了。这个消息在作家界几乎是翻天覆地的新闻，甚至有个报纸还打出了“时代变了”的四个字。

“为了隐藏她的去处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心思，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她的才能，最后我只能让她自己挑选——”秦慧这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沐灵选树人是因为他是老榆的儿子的缘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你能给我说说吗？”

“对于沐灵来说，树人是相当于‘特洛夫’般的存在，他是第一个了解并读懂她的书的内心的人——”尹凡笑着说道:“所以我很早以前就相信他，是能和沐灵站在一起的人。”

“是嘛，那小子虽然是个处男，但还是挺厉害的嘛。”

“现在轮到我提问了，秦慧姐。”尹凡的语气忽然转为严肃，他认真地说道:“为什么你之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树人的作品呢？他的作品我有看过，其实很早以前就可以出道了吧。”

“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就想问这种事呀。”秦慧再次吸了口烟，随后缓缓地吐出来，说:“很简单的理由，因为那小子是老榆的儿子，就这么回事吧。”

“仅此如此吗？”

“尹凡，作家之间的竞争也是很残酷的，作家之间的地位也是不平等的，在这个世界中，努力换来不一定是回报，认真付出不一定得到垂青，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嗯。”尹凡最终还是点头，有很多话堵在胸口想说，但秦慧的话正确到无法令他反驳。

“作为老榆的儿子，树人所需要承受得目光和压力会更大，可以说并不亚于沐灵本人，没有强大的内心支撑的话，一般人恐怕早就被击溃得体无完肤了。”

“所以你才会拒绝这么多次吗？”

“我是不会在一个没有才能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毕竟写作这种事才能就占据了百分之九十，换句话说就是没用的人做什么都是没用。”

“听起来可不像是编辑会说的话。”尹凡大概明白了秦慧的用心良苦，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保护着树人，哪怕这种做法会让他感到痛苦，但也正因如此树人才会承受住沐灵所带来的压力，甚至像现在这样做出犹如笨蛋般却又让他羡慕的行为。

“以其轻易踏入作家世界的遍体鳞伤，倒不如说我这方法温柔异常呢。”秦慧说完后，她在挂掉电话之前，给尹凡留下最后一句话。

“对了，等事情了以后，把电话给树人，就是因为这家伙不接我的电话，才会有这一出闹剧，你们还真是一群青春笨蛋呀。”

“没办法，毕竟我可是期待事件发生的……推理作家。”

尹凡笑着挂下了电话，然后拨打了另一个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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