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警官的调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他列出了很多有暴力犯罪前科的人,拿来让冬生指认。
上面的照片有无知的和愤怒的眼睛,却没有熊先生那双空洞又充满欲望的眼睛。
而白医生拿出名片来,没有递给任何人,而是放在桌子上,他对冬生说:“冬生,你的脸上写满困惑,你是个有很多想法的男孩子,你要是有空,来找叔叔玩好不好?”
名片上写着“白昼”,多么随便的名字。我心想。地址倒是离这个街区不太远。
他这么年轻就是高级心理医师了吗?好像二十出头,比念警官还年轻的样子。
念警官如此关心我和冬生的心理状况,他看上去很累,这让原本有些责怪他们无能的爸爸感到过意不去。
冬生留下了白医生的名片。
窗外的蝉疯一样吵闹,我们终于结束补习,获得了新学期开学前短暂的假期。
在我对童年的记忆中,学校总是在补习,时间被功课塞满,就算短暂的假期都得去钢琴教室。
那时候我觉得好辛苦哦,上学真的好辛苦,可是要变成大人更辛苦,会有很多烦恼,我祈祷着不要长大,而冬生盼望着快点长大。
可长大又是什么呢?
是年龄这个数字?还是心理成熟划分的界限?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变得成熟,只是年龄在不断增长。
耶稣借助肉体凡胎是为了「拯救世人」,而我自私狭隘,拥有肉体凡胎,是为了「活着」。
是的。
我并没有明确的伟大理想,是那么平凡,毫不起眼,我的人生从童年开始一直充斥着晦涩和沉默。
我为了能够「平静而又普通」地活着,与冬生站在了熊先生家门口。
熊先生住在郊区的大房子里,周围人迹稀少,更多的是恼人的蚊子和不知名爬在身上的虫子。
就算是时间充裕,也有固定去工作的时间。
在熊先生那辆银色面包车启动之后,冬生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市中心总是交通拥堵,冬生总是保持在能看见却不接近的转角处。
冬生从未一次跟到底,趁着妈妈睡午觉,趁着我去上学,他每次总是只多跟一段路又折回,终于在暑假开始前找到。
“一到我们放假宠物店就会忙起来了,”冬生递给我手套,“他没那么多自由出行的时间。”
熊先生的庭院全是杂草,连围上的栏杆都生了锈。
我拿出放大镜去查看电子锁上的指纹。在这样的大夏天手指很容易出油,如果看得仔细,就能发现常按的六个数字。
将数字排列组合,得产生几百种可能了,而每次密码三次错误之后就不能再输入。
要怎么办呢?
根据按上去的油脂会不断减少,用附上指纹最多的地方排列到附上指纹最少的地方。
“叮咚”一声,电子门锁打开,门里潮湿的味道传出来。
房子的采光相当不好,冬生打开手电筒,确认玄关没有任何故意放置的东西才迈进脚。
我看着冬生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我的世界的那层模糊的壳。
黑塞在《德米安》中写:「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要诞生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我的世界的壳是脆弱的。
当脚踩上地板,门将里外划分为两个世界,我感觉童年正离我远去,通道被我轻轻关上。
我也到达了将蛋壳推开的时候,我听见还未成熟的冬生拼命将壳推开的声音,我听见我的壳正在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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