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尔留斯的夜晚

即便到了深夜，阿尔留斯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他又……做噩梦了。

梦中的景象是那么真实，他像又是回到了阿罗安村，还过着他平淡却有趣的日子，既有爱他的父母，也有照顾他的邻里。

早晨，他照常与父亲母亲告别，带着自己心爱的小狗，几头小羊前往隔壁小山上的草场。

一路上都是他记忆中的景象，青山，流水，苍黄色的林间小路。

草场天空中的云缓缓流动，小羊在不远处吃着草，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宁。

他在自己熟悉的那一棵老树下躺好，用草帽遮住阳光，一边抚摸着自己那只黄毛的小狗，一边哼唱起乡间小调，想着父亲赶集归来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东西，是书呢？还那个他一直想要的木偶？

也许那场惨剧才是个梦？这才是现实？不过就算是梦，他也不想让这个梦结束，在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之中去。

但梦中之后发生的一切，并未能遂了他的愿。那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他匆忙赶到家中，阿罗安村还是被附近的盗匪们给毁灭了，房屋被无情的火魔用火舌吞噬殆尽，平日里会给他带来城里糕点的马克大叔倒在了血泊里，每周会给孩子们讲个故事的医师摩尔被一支箭钉在了墙上，隔壁那位被自己视作偶像的哥哥被削去了头皮，还有……还有自己的父母……

在涂满了他们鲜血的地面上，父亲抱着母亲，永远地睡着了。

他跪在两人身旁，痛斥上天不公，神明无眼，自己难道就没有过着平静生活的权利吗，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全部被灌进了他的心里，血红的双眼像是填入了魔镜的碎片，少年那颗温热的心脏也被冻成了冰晶。

“你想要力量吗？”梦中有个声音问他

“我想，我无时无刻想要力量，无论用什么代价！”少年大吼着回答，紧紧攥着的双手流出了鲜血。

那位在梦中怒吼着要向世界复仇的少年便醒来了，失神的蓝色眼瞳映出天空中的满月，那个梦境曾无数次地在夜里出现，无时不刻地让他痛苦，只不过这次有了不同，有个诡异的声音出现了。

少年叹了口气，望了望四周，四周的景象向他证明他早已不在阿罗安村，现在的他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房间内寂静得地只能听见窗外野鸟的叫声和邻床女孩轻柔的梦呓声，比他稍大的女孩像只小猫般蜷缩着，嘴里念叨着什么“新番，恰饭”之类自己听不懂的词语，看来自己刚才的那一声大叫完全没有把她给吵醒，女孩金色的长发一缕缕地铺在床上，靛蓝色的棉被早被她踹到一旁，一双洁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之中，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像是米开朗琪罗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雕像，女孩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此情此景之下，她像是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这个女孩，还有那位捡到他的修女，与他流浪途中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同，他们不会用看待野狗的眼神看待自己，也不会在自己乞讨时，将给他的食物踩扁再吐上一口吐沫，而是会用温柔的语气询问自己难过与否，会在乎他这样低贱的家伙的感受。

尽管少女是这样的美丽，但此时的阿尔留斯无心欣赏她的美貌，噩梦带来的苦闷还在他的心头盘旋，在他流浪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待在坚实的房舍内不能让他感到安全，睡在温暖的床铺上也不能让他暖和，吃着修道院香甜的食物也无法让他有食欲。

他慢慢地起身穿好希亚为他挑选的灰色长袍，为少女盖好被子，随后又静静地关上门离开。

他要出去走走，脑中一直有个声音——一个雄浑的男人声音——在呼唤着的他的名字，命令他前往修道院内的某地，自己被仇恨逼疯了吗？还是真有神灵眷顾？

别无他法，他只能用夜晚冰冷的空气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艾蒙沉睡之后，狄安娜便会替她的丈夫来接管这个世界，用她的左手将月亮这面大镜托举在天天际之上，将月亮的光华投向人世，待到月亮完全升起，狄安娜便会用右手撒下漫天的睡沙，让生灵都陷入沉睡。

在阿尔留斯看来，这无边无际的月光既像是银白色的海洋，又像是一张让他无法逃离的罗网。豪斯修道院就正在这张罗网之下，在阿尔留斯肉眼范围之内，所有的建筑都像是披上了银纱一般，模糊得让人看不清楚。

他迷迷糊糊地前进，眼前的一切都混混沌沌，所有的颜色都都混杂在一起，让他一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前进，可能是在向右走，也有可能是在向左走，甚至可能是在原地打转，但阿尔留斯知道，他距离那个声音的方位是越来越近了，他会跨越一切阻碍。

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那里，但那个声音终于停止了。

阿尔留斯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看来自己正身处于修道院的某个地下室内，面前的墙上还镶着一扇石门，门上的字迹早已被岁月抹平，但门上镶嵌着的金箔与宝石昭示着门后藏着不凡的事物，阿尔留斯没有试着去动门上那些昂贵的玩意，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这个。

他用尽全力推开那扇门，墓室内腐败的气味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用随身的火石点燃火把，门内的一切都展现在他的面前，被火把照的如同白昼的石室内，放置着一副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石棺，棺椁上用黄金刻着的图案和文字他都不认识，但却让他感受到了神圣肃穆的意味，葬在这里的也许是位圣徒吧，他这样想。

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像是神国里的神灵在动员他的战士，他厉声质问阿尔留斯。

“想要力量吗？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作者语：耶稣叫我去杀了总统（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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