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魂火不熄

乱箭的落点集中在我们附近，被我用剑身挡开，而前排身着重铠的战士们则试图采用包围战术限制我们作战的空间。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格外警惕，并没有蜂拥而上一口气剿灭我们，反倒是步步为营，战术分明。

从伙伴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明白我这么做的意图，但依旧遵从我的指挥，立马捡起附近地面上的小土块，投抛向空中。

“就是现在，奥可！”

“多斯乔瑞·粉碎！”

在我们所站立着的土地之下，升腾起一猛烈的魔法力场，使我们身体不免感到飘飘然，而腾空下坠的土块霎时迸裂成棕灰色的尘埃，缭绕于我们头顶。

“用风魔法，把灰尘吹到军队中！”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计策嘛，队长。”奥可手持法杖反手一挥，刹那间，道道劲风由我们背后袭来，穿过我的股间及腋窝。

劲风携带着尘土一路杀进敌阵当中，将士兵们重重包裹起来。

“啊！我的眼睛进灰尘了！”

“咳咳咳，我眼睛也看不见了，鼻子里进了好多灰！”

军阵内外，混乱扩散了开来，大伙们见状，继续加把劲投掷土块，土块炸裂成烟花般散漫，乘着风朝士兵们扑面迎去。

周围空气里满是尘埃作祟，使得我们眼前被一片灰色的朦胧所笼罩，至于扎基领导的士兵们，则几乎完全失去了视野。

“这就是明日之队的那群家伙？蕾莎没有在基林山洞里解决你们？！”扎基捂住口鼻，语气不再故作镇定高傲，相反转而成气急败坏的模样：

“算你们有点伎俩，可惜面对我的精英之师，你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蕾莎？原来那个女法师的名字叫蕾莎啊，我不确定这算不算一个有价值的线索，但与其跟不了解的敌人结下梁子，能够多了解到对手的信息对我们而言百利无害。

艾丝公主的哭声消失了，她双手合十，默默为麦蒂尼祈祷，这份祈祷当中，想必也有我们一份吧。

“走，我们去帮助麦蒂尼小姐！”大家调转枪头，摆脱战局，沿着军阵的边缘一路绕行至村内，途经遭遇到追赶而来的士兵，都被奥可所呼唤的啸风狂沙迷乱了视线。

满天弥尘当中，有一双眼睛闪烁出格外耀眼的辉光，它的主人正秉持着心中的正义而不断战斗。

圣光涌上麦蒂尼全身，治愈了她的遍体鳞伤，促使她的战意不断升腾。

“呵嗤……呵嗤……累，累死我了……”希尔娅手中的圣光逐渐消散，她瘫倒在地，手脚摆成一个“大”字：

“我没有力气了……体力消耗……得太大了……”

“上来！”普鲁默半蹲下身子，让希尔娅趴在自己背上。

“已经够了，谢谢你们，明日之队。”麦蒂尼将瑞基赛德平放在面前，紧闭双眼。

“要来了，要来了！麦蒂尼小姐的绝技！”

“队长，麦蒂尼小姐固然很强，也请时刻注意你应有的沉着冷静。”奥可在一旁悄悄提醒我。

“啊……抱歉……”

“以战神凯撒，圣光之神蜜柑诺斯之名，并献上我的忠诚与正义，请给予我名为守护的力量！”她猛然睁开眼，有规律吹拂着的风尘，一下子变得毫无章法，四处乱窜。

“究—极—幻—影—！”

女骑士左脚朝前跨去一步，就在右脚紧跟上的一刹那，整个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见了？”危机感降落到士兵们头上。

不，不是不见了，麦蒂尼的重影仍未消散，转移开前排战士们的盯防后，悄无声息出现在军阵背地，那块最薄弱的突破口。

可怜不知所云的弓箭手们，在身体被刺穿一个大窟窿前，还没看清自己究竟是如何死去的。羁押艾丝公主的两个大块头，经历了眨眼的瞬间后，头颅便离开身体，血涌如注。

寒刃无限接近于扎基，在王子面前，麦蒂尼一手搂住公主，一手用枪尖抵住自己的喉管，而他身后，已然是一条由尸体堆砌而成的血路。

一切仿佛时间停止般，直到这一刻才开始重新运作。

“扎基，你输了。”

“不愧是皇家骑士，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我的百人军团面对你们七人的阵势，可谓一败涂地。”

他转动眼珠，目光直勾勾瞥了眼不远处的密林，咧开嘴微微一笑：“很遗憾，输的是我，死的是你。”

“什么意思？！”

“麦蒂尼小姐，小心身后！”

就在树林重重密布的暗处，一支支光箭横穿叶林，直冲向艾丝与麦蒂尼两人。

那道光箭的速度，是我在格拉姆生活至今从未见过的，快过雷鸣电闪，远超幻影状态下的麦蒂尼，等我反应过来时，她们几乎已没有躲闪的可能。

麦蒂尼一把推开公主，数支光箭瞬时插入她的背部，板甲被光束气化，而皮肉则被毫无防护地噬咬，仅没过几秒，光束将所接触到麦蒂尼身体的部分吞噬殆尽，只留下三个空洞洞的窟窿。

鲜血顷刻溅涌了艾丝一身，她整个人坐在地上，嘴唇止不住打颤。

“假的……假的吧……”她不断念叨，连爬带滚到了麦蒂尼面前，身体已被射穿的女骑士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

“你要是来晚了一步，可就得替我收尸了。”扎基用手摆开面前的枪尖，满脸堆笑望着迎面走来的身影。

飞尘缩聚成一个小球，被法杖吸收，法杖的主人是蕾莎，那个女魔法师。

难怪刚刚没见到她的影子，原来她早做好了埋伏。

她手上发射光箭所残余的烟丝尚未彻底散去，脸上则摆露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麦蒂尼小姐所遭受的是聚光子弹，使用来自太阳的能量转化为极高温的光箭，绝对算得上高阶魔法中的高阶魔法，正常人吃了一发便足以丧失战斗能力，而她硬挡下了整整三发。”奥可语气格外凝重，她问向一边正全力给麦蒂尼施加治疗魔法的希尔娅：“治疗术式还奏效吗？”

“完全……起不到作用……麦蒂尼小姐……伤得……很重……”希尔娅也差不多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汗水浸湿了自己的长袍。

“但我绝……绝不会放弃！麦蒂尼小姐……可是……我们的朋友啊！”她扯开嗓子，咬着牙将尚存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手上，尽管释放出的圣光及其微弱。

“没事的麦蒂尼，一定会没事的！”艾丝奋力撕扯下自己的衣服，替麦蒂尼包扎伤口。

“希尔娅说得没错。”麦蒂尼翕动起嘴唇，她依旧顽强地支撑着生命。

“明日之队是我们的朋友，我是……我是阁下的朋友，你说过的……”她边说，血边从嘴里溢出，“那么，我不会放弃……当和你成为朋友那一刻起……”

“都到这个程度了，别再硬撑下去了好吗！”艾丝双手搭住麦蒂尼的肩膀，前后反反复复摇晃她的身躯。

麦蒂尼抓住艾丝的手臂，轻轻放下：“我会让你看到……守护朋友的决心……”

“你在说什么啊！”

黯淡下去的圣光再度重燃璀璨，从头到脚笼罩在麦蒂尼身上，她整具躯体迸发出烈焰，就连被洞穿的伤口，都结上了一层薄膜。

令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圣光肉眼可见地从麦蒂尼体内溢流而出。

“不可能……被三发聚光子弹击中，竟然没有当场毙命……”蕾莎收起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会那一招……不应该啊……”她接着说道：“骑士的高阶术式——灵魂奉献，通过燃烧自己的灵魂，把圣光之力自体内逼出，从而换取比平时强上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力量……”

“我怎么没听说过骑士还有这种技能？”扎基同样显得十分意外。

“因为它早就成为了历史。灵魂奉献诞生之际，骑士们认定这种靠牺牲自己生命去换取力量的行为会导致人走火入魔误入歧途，违背圣光。因此，此等术式被列为禁术，各大王国将传授这种技能的书籍作为禁书全部封存。使用过灵魂奉献的骑士，结局都是无一生还。”

“不过，拥有公主贴身侍卫这类的身份，进入王宫的禁书库可就方便多了。”麦蒂尼擦干嘴边的血，整个人挡在艾丝身前。

“去禁书库偷师禁术，为何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声！”艾丝想冲上去阻止麦蒂尼，然而炙热的高温让她难以靠近。

“保护公主，履行职责，如果是以正义的目的去学习禁术，我认为并不违背圣光，并不违背作为骑士的信仰。”

“你这家伙，为了保护一个人到这等地步，到底是什么动力在驱使你……”

“是爱。”

“爱？”

“善意、恩情、信念，这三种东西所组成了爱，那是你们这群眼里只存在利益的人所不曾感受到过的东西！”

“可恶……那你就带着你那虚无的感受去死吧！”蕾莎的法杖当中凝结出数根光箭，一如离弦飞羽射向麦蒂尼。

黑漆板甲又一次在光箭钻射下碎裂出两块窟窿，穿透麦蒂尼的身体，但她依旧没有退后一步，圣光立马覆盖住伤口，尽管女骑士的五脏六腑无不破损，不过圣光的能量代替内脏去支撑其身体机能的运作。

“该我了吧。”她握紧瑞基赛德插入地面，爆发出一股无形的震波推动扎基俩人，以及他的军队强行退后几步。

“全部给我上！杀了那个女人！”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涌向麦蒂尼，弓箭手们倾箭齐发，使出最大的火力。

结果是，手握瑞基赛德的麦蒂尼毫不费力便击杀了迎面的战士，枪刃横扫过铠甲，就像萨奇先生切菜一样轻松，削铁如泥。

箭矢在靠近麦蒂尼的地方收到热量而自燃起来，成灰烬而散去。

“一式·突刺！”

“二式·回马！”

“三式·横扫！”

“四式·惩击！”

我没有看错，火烈包裹中的身躯，置身于战场上起舞，她的动作夸张华丽，每一招的衔接完美无瑕。这即是用长枪所舞出的，独属骑士的连招。

“五式·审判！”

光闪火石之间，百人军团极速锐减，正沉浸在战意中的女骑士无人能挡，尽显狂态。

艾丝双臂支撑起身体，斜躺在地上，她表露出惶恐与无措，想必麦蒂尼和她共处时，永远都是温柔果敢的一面，她尚未见识到过此等状态下的麦蒂尼。

“快阻止她，再这么下去，我精心培养的将士们就要被她杀光了！”王子拉扯着一旁的蕾莎，急迫地叫唤道。

“所谓讨伐黄金龙也不在话下的一国精英们，看来不过是一群废物啊，”女法师蕾莎甩开扎基，一手托举法杖，令一只手反反复复抚摸法杖顶端的晶石，她眼眶朝四周扩散开，青筋爬上了脸颊。

“斯沃都·戴斯乔瑞。”

“那是，那是……影魔法……”奥可反手释放出一个魔法屏障，将我们全都笼罩其中。

“影魔法，听名字不像是元素魔法呢……”希尔娅口中念念有词。

“影魔法是远高于元素魔法的存在，威力巨大，破坏力惊人，施法者需要极高的魔法造诣。哪怕是我们善于掌握自然之力的兽灵一族，能自由运用影魔法的也只在少数。”

“难怪你马上就使用了魔法屏障，看来影魔法真的非常可怕啊……”我不由得为麦蒂尼捏一把汗。

“一旦遭受到影魔法的余波，就算没死，都有可能落得重伤的下场。”

“我们……难不成就在这里看着吗……”对莱妮莎来说，眼睁睁看着麦蒂尼浴血死战，实在太过残酷。

蕾莎全身被激发出暗紫色的云团，周围还产生不少环状闪电，闪电朝着法杖中心积聚，形成一道冲击波，直面艾丝麦蒂尼俩人。

“各位，艾丝阁下交给你们了！”麦蒂尼提起艾丝公主，猛一挥地将她向我们甩来。

我往前跨去一步，接住被抛来的公主，转眼间，麦蒂尼的身影陷入影魔法当中，四周树木横腰截断，屋塌地裂，魔法屏障裂开了好几道碎痕，这感觉仿佛把我们拉回撞见疾风猪潮那会儿，不，山崩地裂翻天覆地的震撼力，是上万只野猪同时狂奔仍所不及的。

“替你们的朋友提前奏响哀乐吧，在我的影魔法之下，绝不存在任何生还的可能！”

艾丝眼泪溃堤，她无法接受麦蒂尼的死亡，特别是以这种极为残酷的方式去死。

忽然，冲击波当中闪过一丝光点，光点愈发明亮，并迅速膨胀扩张，反噬了影魔法所产生的暗紫色粒子。

“只要邪恶不被击溃，即使我的肉体从此灰飞烟灭，我的灵魂也不会停止燃烧！”光点化作人形，彻彻底底地吸收尽影魔法冲击波，震感消散之后，我们发现麦蒂尼小姐的身躯是由数以万计的微光组成，可以说是变成了一个发光体，倒是她手持着的，那把名为瑞基赛德的双叉戟，尚且保留下本色。

“你究竟……！”

“闪光”麦蒂尼再没有给蕾莎任何机会，她瞬移到了女法师眼前，手起枪落。

法杖带着血色飞舞向半空，蕾莎握持法杖的手臂身肢分离，斩断在麦蒂尼的枪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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