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

少年想了很久，才在入学申请上，署了自己的名。

在此之前，他一人窝在漆黑的卧房里弹吉他，尽管声音喑哑，杂乱无章，却是他最为贴切的心之声。

“是是是，现在的我呢，的确只能被之称为‘某种生物’而已。”

那是热衷自我嘲讽的少年的一种调侃。

也是他无尽寂寥中唯一的乐趣。

那是个——无论有多么闷热，也会体味到彻骨严寒的夜里。

某个黑影蜷缩在墙角，就这样一直呆坐着。也不打算挪腾一点点脚步。

屋内的所有设施同样杂乱无章。窗帘也把每一寸可视区域封闭得严严实实。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够持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满是安全感的吧。

有时候，少年喜欢在静谧无声的冬夜，掀开窗的一角，昂着头感受风的流逝。只有这凝了霜的黑夜的气息，才会让辗转的失眠稍微好一些。

无眠的夜里，他总喜欢抱着吉他。每当别人登门拜访时，他就弹奏自己新谱的曲子。

由于是个寄人篱下的孩子，每当名义上的养父母前来探望他时，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总是会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啊，我可怜的卡斯特啊！难为你总是孤独一人了！可是啊，大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啊！”

那一副总带着哭腔的模样，仿佛是真心觉得愧疚一般。

于是乎，少年也总是以乖孩子的模样回答：“我没事的，我都明白。谢谢你们的好意 。”

而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接下来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这件事，我与你们，皆心知肚明。”少年如是说道。却也从未拆穿。

这大概，已经是最后一次，从旧宅的天台俯瞰了吧。

但凡是留有回忆之处，大抵都是充满亲切感的。这份眷恋，充满了他独属于自己的气味。

为了留作纪念，他只身潜入只有养父母二人居住的那个家中，在大厅的墙上，交相辉映地描了一双大鬼脸。

为了增强效果，他还特意制作了一盏绿灯。幽绿色的火舌带着诡异的气氛，再配上四周胡乱拉着的黑布，就像某个神秘仪式的场所。

末了，还不解气，又在地上描了个制造幻觉的法阵。虽说不知效果如何，但得意洋洋的他，总算是给这个地方，留下了一抹惊艳的绝笔。

仪式完毕，他朝着东方拜了三拜，这才终于一脸心安理得地，踏上了漫漫旅途。

马托兰学院，位于地下城市马托兰的繁华地带，是个典型的贵族私立学院。

虽说其久负盛名，但在一定程度上，只要你有足够雄厚的资本，想进去混个毕业并不困难。

因此这是个稂莠不齐的地方，但凡是看上去吊儿郎当、极度懒散的混混和怪胎们，却通常都是些惹不起的家伙。比起那些天才和从小就名声大噪的学生，他们有着更加强悍的资本，完全足够向世人叫嚣其存在。

少年若无其事地，混迹在形形色色的学生群中。

左面，是鲜花盛开的庭院。一群相互交流诗歌的男男女女正在叽叽喳喳。

右面，则是被乌七八糟的涂鸦侵占了的气氛的暧昧的小酒吧。

据说这个酒吧，是某个超级土豪的独生子开创的，距今已有十年的历史，如今已俨然成为那些高级混混们聚会的场所。

酒吧实行会员制，除此之外，据说只有漂亮女孩，和拿到临时许可的男孩才准许进入。

不知为何，少年对这道路两旁所有的景致，全都不屑一顾。

他笔直地沿着直通校门的大路走着。

过不多久，就遇见一组望去颇为奢华的喷泉池。池中央用绵白玉雕刻的神明，此时正手捧圣水为一群孩子施予洗礼。

这是整个学院的象征。

池身则选用通体澄澈的黄水晶打造。水体也通透洁白，纤尘不染。而在不远处，就是泛着银光、熠熠生辉的图书馆大楼，以及被森森高树和花草掩盖着的，教学楼建筑群了。

少年照着他们给的信息去到报到处。

才刚踏进门，那里的人就很遗憾地告诉他：“真的很抱歉，卡斯特·卡斯帝斯先生。您申请的单人间方才满员了，实在不行，不妨去校外居住吧。”

“那可不行，”那个名叫卡斯特的少年冷冷回应，“他们不让我在校外住，因为在学校里会比较安全。”

“那，双人间可否？正好有个位置绝佳的双人宿舍，前几天其中一人才刚搬走……”

“单人间，我应该预约了吧。”卡斯特打断他。

“可是就在刚才，有个地位很高的人……他强硬要走了整整五间……所以，不仅是您，就连在您之后预约的也都……”

“哦？那人是谁，敢如此猖狂？”卡斯特似乎来了点兴致。

“他就是——当今首富——阿尔加伏隆•斯弗科斯之子，雪诺·斯弗科斯。”对方如数回答。

气氛瞬间陷入了沉默。

少顷，少年缓缓开口：“那好吧……我投降了。”

当他推开双人宿舍的门时，显然还没从沮丧的心情中走出来。

而门居然没锁，里头空无一人。各种用品以奇怪的顺序堆满了屋子，但卡斯特明显早已十分习惯这种糟糕的布置，随手捡了个角落便坐了下来。

“喂，兄台，干啥子一进来就抱头捏？”卧室里突然回荡起操着方言的奇怪问候声。

正当卡斯特慌张地四下张望时，他对面揉成一团的水粉废纸堆下，似乎隐约有人在抖动。

“你……没事吧？”他正要上前去，突然，一个脑袋倏忽从废纸堆中飞窜而出，然后……响当当地撞倒了在他面前的、涂满奇异了颜色的画架上。

“你、没事吧？！”他又忍不住补了一句。

“哎呀，这位兄台！难道，你也是复读机器人吗？为啥讲一模一样的话咧！”

那人揉着脑袋，还不忘狠狠骂了句，“啊！该死的伽玛！我明明叫他物色个木头架子的，他非说质量不好，硬找了个这么坚固的。这不，才三天我都撞了五次啦，疼死我了……哎你说……哦不……你是机器人对吧？不好意思啊，我其实，也没打算为难机器的……”

眼前的舍友，一副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模样，根本不打算理睬他。

“我才不是什么机器人，我叫卡斯特！！！”

“哦，原来是个人类啊……”对方一副全然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崩溃的模样，继续道，“如果是人类，那就更有必要提醒你啦！这里的考试可严格啦，全程都有精密仪器检测，根本无需人来监考。什么电子设备啦，黑客入侵啦，天灾人祸啦，据说甚至连超能力都能被发现呢。”

“你这个牛皮也吹得太过分了吧！”卡斯特对此十分不解。

“哼，让我告诉你！这个学校里，有个混蛋啊，在一个充满了混球的班级里当班长！然后，他逼迫所有人，每人都捐了这个数字给理事长！”那位舍友用怀抱夸张地比划着。那神情真实得，就仿佛亲眼见到他们塞了多少钱似的。

“这种话题……有什么好聊的？”卡斯特怏怏地说，“和我毫无关系吧？”

“不不不，其实没什么人知道。他们几乎全班都属于一个组织！乃还记得一路上来看见的那个酒吧集会场么？”

“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卡斯特突然很想摆脱这个话多的家伙，转身就走，但是……一想起今后就要和这种家伙共处，他的头就不自主地开始轰鸣了。

简直就是极大的精神摧残啊。

“喂喂，你有没想过，这个国家其实是由神秘组织掌控着的呢？”“那也与我无关吧。”卡斯特冷冷回答。

“不一定哟~~~”对方笑着说，“据说大家，都藏的很深呢~~~”

“比如，你自己么？”卡斯特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对话了。

“我？我大概……只是个故事的叙述者吧。”他托着下巴，直勾勾望着那个自称卡斯特的少年。

“无聊。我说你啊，有妄想症么？”卡斯特终于忍不住了。

“啊，你懂的，艺术家嘛，毕竟都是感性的动物啊……”

“我懂个球！”卡斯特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哎嘛，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费尔！~~~”远远地传来了声音，卡斯特则下意识地堵上了他的双耳。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少年机械地自言自语。

而与此同时，堪称最奢华的超五星级大酒店中，正觥筹交错。

有人静静伫立在窗口，接通了电话。

“喂，斯科（昵称）大哥？据说今天，你强行拿下了马托兰学院的5个单人间？”“你怎么会关心这种问题？这根本不是你卡斯特该问的问题！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你根本不会去在意……除非，你刚转学去了那里？”那人略带调侃地问道。

“呵，就属你阴谋诡计多！你那是故意堵我吧！”电话那头传来了穿透耳膜的声音。

“我就说……今日你怎会如此话多……哎，抱歉了吶，卡斯特。早知道你会如此激动，我以前就该多做点这样的事呢。”见对方憋着一肚子火，他又笑道，“双人间又如何？我说过的吧，集体生活才能让自己充满着激情。”

“我要是你就好了！”对方哀怨着说，“你这种人，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当然无所谓了！可我正好相反啊！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我跟你熟识呢？是为了提升你的优越感么？”

“错！生活是想要磨砺你！我还羡慕着你呢！”

“噢噢噢，我懂了，你现在肯定又被你的破老爸拉着，去参加什么‘社会实践’了吧？对啦，有没看见穿着性感暴露的美女姐姐对你眉目传情？”

“您就别损我了……”

“呵呵，您的心肠难道很好么，腹黑公子哥？”

“我真的很好奇，你今天为何如此话痨，因为，你以前绝对不是这种人啊！”

“因为，集体生活果然充满着激情呢，简直能够改变人性啊，雪诺•斯弗科斯。”

“我看你是变性了。”

“喂喂，我说斯科大哥！我只有跟你讲话才这么吐槽，放别人那，我早爱理不理啦！所以你看……看在我今日向您求情的份上……给我改个间单人间……”

“哦？既然已经有所进步了，那就好好享受你的集体生活吧。”那人笑笑，立刻掐断了电话。

一处无人的树林里，卡斯特愤然摔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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