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 飘流在世界的另一边

2014年12月10日

灰色，法兰绒面的厚重窗帘，将阳光给遮住，留下房间内的一片静谧的黑暗，如若出任之前，人所沉眠的那一片幽邃。

少女就在这样的黑暗之中醒来，被褥和床单摩挲，空气被挤压而发出响声，随之而来的，是轻轻的咳嗽。

“咳。。。咳。。。”她掀开盖被，翻身下了床，一双如冰凿般的赤足踩在地毯之上，仿佛是女神巡行人间，在些许艰难的摸索当中，她找到了窗帘之所在，便把它攥在手心里和手指缝间，向外用力一拉。

“唰啦”随着滚轮和圆环与导轨摩擦的声音，入冬的高纬地区早间，还泛着淡淡红色的阳光扑面而来，如同破裂的气球，充盈着房间之内的每一个角落，照得掀开窗帘的女孩儿，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摒退一部分刺目的光线。

染成浅咖啡色的披肩发，在一晚的睡梦当中，被翻身而挤压，变得有点儿蓬松和凌乱，看着窗外的皑皑雪峰，缓缓上行，如攀登的蜗牛般的缆车，以及更早时便已经出动的滑雪者，少女开始把玩起自己的头发，心里没有一丁点滑雪的兴致，吸引她的，是冰冷的霜雪和利如战刃的冷风。

站在窗前沉吟良久，她才又回到了床边，床头柜上，一部手机正黑着屏幕，她拿起来，给通讯录里的一个人去了个电话。

棕榈港这时候时近午夜，新月湾的街道上，驶过的汽车就像是偶尔越过夜幕的流星，圣托卡莱斯街之旁，一幢有着红砖外墙的宅子里，漂亮的女人正在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用白毛巾在擦拭着自己还尚有些许濡湿的黑色长发。而面前的餐桌上，还有半个切好的果盘。

电话响起：“喂，阿雪。”

“啊。。。伯母。”江雪把盖被拨到一边去，在床的边缘坐下，“你还没休息吧。”

“没有。。。。。。”女人把胳膊肘支在餐桌上，而擦头发用的毛巾就放在了一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果盘里的一瓣柑子，送到嘴里，“不过马上就了。”

“这样啊，”江雪自然但是又有些刻意地笑了，笑声传到电话的另一边，“我这里才是早上，刚刚醒来。。。我是想问。。。”

但是这个问题，已经被提起了无数遍。

“没有哦。。。。。。篍儿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说起他来，那种独属于母亲的，温柔却点傻气的笑容浮现在女人的脸上，但是很快又风云变幻，成为了担忧，之后又是一点儿嫉妒，“恐怕在南边，乐不思蜀了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江雪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凿了那么一下，让她觉得痛楚，觉得自己像脱水的鱼儿，一时间忘了怎么呼吸：“那好吧。。。如果他回来了，就打电话给我，不过过两天，我也就回棕榈港去了。”

“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透露给你的。”

江雪肯定地点头：“我懂得，伯母，那就，晚安吧。“

“你早安。”

“嗯，好，伯母再见。”

挂断了电话之后，江雪又看着窗外，她把脚上套着的拖鞋，向外边狠狠地一甩，就像小孩子发脾气乱扔自己的玩具，毛拖鞋与窗户的强化玻璃相撞，落在了地面上，开口里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她昂起头来，看着那照入的阳光，这一次却不觉得它们刺眼了，她带着赌气的口吻，自言自语着：“算了，出去走走。”

天然气的炉子里，窜着蓝色的火光，我揭开炖盅的盖子，里边的汤水已经沸腾了，热扑扑的蒸汽打在了我的脸上，又凝结成了水，令我的皮肤感觉到了湿润，似乎还带了一点油腻。

我抬起手来，用手背把脸给擦干净了，捏着炉子的阀门钮，一点一点儿将它关到小火的位置，让水保持在沸腾状态却不开大火，让炖品的底料里的味道充分溶解在水中。

做完了这些，我突然在脑海里，生出了“大功告成”的想法，全身上下都轻快起来，也长长地出了口气。

厨房外边，客厅里的灯亮着，电视机也打开着，无聊的晚间节目如同流水一样无意义地划过液晶屏幕变成的河床，成为生活的一种底噪。

我走出了厨房，关掉了客厅里的一盏大灯，让客厅里的光照变得柔和一些，甚至有一些黯淡，但是黯淡却并不令人觉得恐慌，而是身处熟悉环境当中，被黑暗保卫的安全感。

“啊。”光线的变化，惊动了正坐在沙发上的裴心，她从晚会上回来，身上的晚礼服也没有换下，为了抵御寒冷，她在离场之后，额外地披了一件外套，不过，毫无掩护的下半身，从晚礼服裙摆的分叉当中，仍然可以窥见那纤细莹白的小腿。

我赶紧挪开自己的视线----身为客人，就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你关灯了啊。”她看向在正在另一边沙发上落座的我。

我点点头：“我觉得这样会好一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

“不用。”裴心微微摆手道，“我觉得这样子也挺不错的。”

“谢谢。”

“不必客气。”

“所以，多嘴问一下啊，你的晚会办得怎么样。”

裴心回到了家里，完全放松下来，向后靠在沙发上，交付出自己的脊背，“还行吧，再多筹划一下，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那很好啊。”

“是很好。”她的双臂环抱起来，手掌托着自己的胳膊肘，看向了我这边，展露出一点儿疲倦当中带着轻松，完成了重要任务的微笑，“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再去正视裴心绀青色的双眼：“我哪里能有一半呢。”

“取个平均数啰。”

我开始转移话题：“炖品应该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隔着石棉手套握着炖盅的耳朵，火焰烧炙之后在深色的表面上留下炽热伤人的余温，裴心则转移到了餐桌前，以一种好玩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

“据传内地晚上很喜欢喝这个，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怎么样。”揭开了盖子，水蒸气扶摇直上，像是一方小小的仙境，同时，我把专门配套的陶瓷调羹放在了炖盅里，“如果不好喝的话，就。。。对不起啊。”

裴心捏着汤匙的柄，这样形状的餐具让从小习惯了西式饮食的她，有些无所适从：“麻烦了你啊。”

“没有啦。”我摘下石棉手套，“在你这儿一直借住，才是真的叨扰你了呢。”

（另：非常感谢各位读者，在我咕咕咕的一年多里仍然将我的作品保存在了书架上，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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