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是一位少女。
少女有如丝绸般柔顺的黑色长发以乳白色的缎带系成低马尾,细腻苍白的肌肤上浮现略显不健康的红润,明艳动人的红唇也使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修身的白色衬衫外附着保暖用的绒毛大衣,大衣底摆几乎与膝盖持平,衬衫下是束腰的咖色长裙。照片上的稚嫩模样早已褪去,女孩完全展现了成熟的风格。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黑长睫毛下,闪耀炫目光辉的红宝石一般的美丽双瞳,宛若陶瓷艺品那般纤细精美。
女孩扫视咖啡吧台前的混乱景象,除却尸首都被运送至医院贮藏外,案发地尽可能地维持在案发时的状态,这以便警员们搜寻更多有用的线索,顾客的慌乱全部从横七竖八的桌椅体现了出来。
杜晟站了起来,带着一些不知所措。
“月白,你怎么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嗯。”
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孩以冰冷不带感情的语气回应,即使面前的中年男人的身份是她的亲生父亲,似乎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回答的话语也有点文不对题。应该说她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
杜晟露出苦涩的神情,快步靠近杜月白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月白,过来这边坐下吧。”
杜月白没有拒绝父亲的关心,只是移动的过程中保持着令人烦躁的沉默。她依旧在记恨身为父亲的他,杜晟很清楚这一点,一切都是从十岁那年女孩的母亲的死亡为开头。杜晟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无法填补她内心里的漏洞。
孩子们的心灵是脆弱无比的,根本无法与经历良多的成年人相比较。他们能记恨某个人一辈子,哪怕是一次小小的过错。
杜月白坐定,抬头直视杜晟的双眼,如果没有代表序列者的赤红色瞳孔,杜月白也会拥有辉月国人特有的沉沦的咖啡瞳色,那会少了几分妖媚,多出几点清纯。
杜晟很快落于下风并移开了目光,只是杜月白依旧强势地步步紧逼,她张开嘴,燕语莺声,“是序列者么,父亲?”
“父亲”二字语调近乎轻声,就算三岁孩童也可以分辨出她的冷漠,杜晟苦笑着,就算他不回答他的女儿的这个问题,从这维持原状的现场,杜月白恐怕也看出什么了。
他的女儿有多么异于常人,身为父亲的杜晟自然清楚,“天才”这个词汇完全是为杜月白这一类人量身定做,似乎努力在她眼里就是笑话,琴棋书画的技艺都轻松超过授课老师,外洋的贵族式教育也难不倒这位大小姐,限制杜月白做出更多惊为天人的事情的,大概就是她虚弱的身体了。
“是序列者……推测是身体变异类型的序列,从脚印判断是犬科生物,恐怕也就是佛罗伦萨国的神话里那对月亮嚎叫的狼人,才会有这样恐怖的力量。”杜晟将现今所得的嫌犯的情报全盘托出,只是接下来他犹豫了一会,“月白,最近你尽可能小心一些,这次事件出现的序列者,除却杀人的嫌犯外还有一个,我们怀疑他比那嫌犯更强……”
“您是认为我也会被波及到么,父亲?”
杜月白气势凛然地昂起头,尽管只是个精通四艺的大小姐,她的序列能力却是所有序列者的天敌,同时也有着作为杜氏家族千金的骄傲,杜月白深信自己不会朝任何人低头。
“可以轻松面对杀人成瘾的罪犯,那家伙恐怕是个更加难以对付的角色。”杜晟挺直身子,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有说服力,“月白……我不认为你能够做些什么,况且你的身子也不支持你做更多的事情。月白,你答应父亲,别做太危险的事情,好吗?”
“我很清楚,不必再说了,父亲。”
杜晟的劝诫看起来并没有起到效果,他嘲弄般露出了伤感的笑容,扭开头没有再劝说什么,女儿如今长大成人,各个方面远比他这个没用的父亲优秀,做事也拥有着自己的主见,根本不必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去插手管些什么事。
只是尽管他尽力掩饰,那样的表情还是被细心的杜月白看到。杜月白犹豫着拨动发丝,还是没有能说出什么亲切慰问的话语,她深知自己的性格是多么地不堪。充斥内心的憎恶始终挥之不去,这说到底不过是小女孩的胡作非为,真要追根揭底,杜月白很清楚,母亲的死亡任谁都无能为力。
但她最不能原谅的,也正是这一点,杜晟是受人敬仰的警察暑署长,但他难道就不是一个父亲吗。对这个男人而言,亲情就那么不足为道么?
“月白……”
杜晟是杜月白的亲生父亲,他忙碌于理想之中,但他丝毫没有落下对女儿的了解,他很清楚杜月白会来到这里的目的。先前的劝说明显是失败了,然而一次失败并不能让他阻止他的女儿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杜晟的呼唤让杜月白从记忆带来的迷茫中清醒。
杜月白竭力遏制住她的情绪,每次回忆起过去的经历,那些肮脏的、癫狂的想法总会不由自主地窜夺她的理智,她正在逐渐走向迷失的远方,正沉浸在血液的香甜里。
她似乎……成为一个疯子了。杜月白轻咬红润的嘴唇,这样的诱惑性动作无论是谁看到都会无法止住自己育望的想法。只是她的眉眼间逸散几分焦躁,她很不喜欢自己的这种性格,但人类并不是一种可以轻易改变的动物,否则也就不能称为人类了。
“父亲……我希望您能将他的踪迹告诉我。”杜月白低声请求似的说道,杜晟歪头望向她,杜月白的神情完全没有一点请求的意思,不过这样才是他疼爱的女儿。
女儿会以这种哀求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若她拜托的是其他的事,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同意,并且会竭尽全力去完成,毕竟是修复父女关系的好机会。
但这案件牵扯到危险的序列者,那头畜生根本没把人的生命放在眼里,这些普通人都是他的食物罢了。杜晟不希望杜月白以身涉险。
“月白,你也明白,你做的只是无用功……”
杜晟想让杜月白好好地待在家里养身子,但他这不经过大脑的劝诫让他开始暗自后悔,这件事涉及到他的妻子死亡的过去,是他暗藏在心中的仇恨与无奈。
在他的女儿面前提及这件事,无异于当面朝对方扇了几巴掌,顺手撕开曾受的伤痕。他在把杜月白的内心阴影提到明面。
“我不用你管。”
果不其然,他的女儿被他这番话语惹恼,语气中夹杂恼怒。杜月白抬头,赤红色的瞳孔宛若潜藏万千怨鬼,杜晟仅一瞬就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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