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凉的不能再凉了

亚伦死后并没有风光大葬，甚至不曾出过一则通告。

就像是流星划过天空，陨落与初生都暗淡无光，只有中间那一小段可以称之为辉煌，但也仅仅存在与少数人的记忆中。

不过他的光与热也许会由法兰克以及那些工匠学徒继承下去，会状若燎原烧出一个异世界的工业革命还是犹如野火般被一场小雨扑灭，犹未可知。

黛比拉偶尔会路过亚伦的宿舍，会驻足片刻，就像是一个人忙着手里东西的时候，见到某物就突然有种“差点忘了这件事”的那种感觉。

并无多少悲伤的情绪，只是惋惜更多。

绣绣最近发现自家小姐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发呆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些。

当她批改完最后一张文书，放下手中的笔，顺势呼唤了系统。

亚伦的面板变已经成灰色，只是与乔的前任军士长不同，没有快速的化作光粒飞散。

在数据下面还有一个灰色的折叠按钮，她怎么操作都无法点开。

绣绣拿手在黛比拉面前晃了晃，“小姐？”

黛比拉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不要太劳累了……”绣绣张了张嘴，本想还说点什么，但停顿了半天却是发现自己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一个真正悲伤的人如何去安慰别人。

她背过身离去，只是在黛比拉看不见的地方紧咬着下唇。

绣绣离开的背影比半月前略微瘦削了些，她平日里嚷嚷着减肥，现在真减下来了，却是笑不出来。

“这丫头……”黛比拉幽幽叹了口气，绣绣虽然平时没心没肺，但其实她的内心比大多数人都来得更敏感，更善良。

就因为平日里多咒骂了亚伦几句“不得好死”，到头来他真的死了，绣绣却是背对着他的尸体，满脸泪水。

少女的无心之失会因为她的善良而被放大，但黛比拉却是不会。

她下意识的摸向佩剑，目光凿穿万里夜空，“你的仇会报，你创造的奇迹也会继续延续。”

那个杀手当夜就被黛比拉用系统地毯式搜索找了出来，这里说的报仇，意味更远。

——

星夜领地酒馆

古兰世子一桌位于酒馆的角落。

酒馆内有不少风尘仆仆的旅行商人与冒险者，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许舟车劳顿的沧桑。

由于其特有的驯兽魔法师，星夜领地俨然已经成为大周国内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虽然靠北了一点，但也算是地处中原。

来往的商人旅者更是络绎不绝，在经历了一番龙背上的颠簸了之后，大多都会选择这样的旅馆落脚，等来日养好了精神再启程。

所以星夜领地的旅馆有着另外一个重要的作用，信息中转站。

累了困了，三杯两盏下肚，那些经历的故事就会在肚里翻江倒海，不吐不快。

这半月以来古兰世子都会随二老一起，傍晚坐在酒馆中聆听着不同人不同的故事，足不出户，却是对漠北的情况了若指掌。

“你们听说了么？最近漠北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啊。”一青年模样的旅行商人神色夸张的对着同桌的旅人说道，想必是将平时推销的本事用在了讲故事上，感染力十足。

“这谁不知道，我们这一趟恐怕都是为了水泥去的吧。”一老者呵呵笑道，“上次被永乐领地的那些家伙抢了先，若不是在其它领地还有生意要做恐怕我现在都还留在漠北。”

青年旅人摸了摸鼻子，“太不厚道了，那上次永乐商会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老者心想你要是知道永乐领主是个什么德行估计也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

“他们赚个屁，哈哈。”另一口音粗犷的人插言到，“永乐领主亲自带人在城门口蹲，一回来就把他们的货物扣下，最后除了一点辛苦费，他们商会啥也没捞着。”

“凭什么？”青年旅人眉一横，“就算他是领主也不能随便扣押商队货物，这些皇都法令可是罗列得很清楚。”

那人哈哈笑道：“如果你是领主你还想不到一个扣押货物的理由？”

青年旅人愕然。

老者又眯眼道：“永乐领主就是那个性子，气度太小，但永乐商会如此依旧能隐忍，也不可小觑啊。”

那粗狂口音的中年男人喝了口酒，回味一番，又说道：“不过这一次最大的商机恐怕已经不在水泥。”

老者心知肚明，笑而不语。

青年旅者则是半信半疑，“得了吧，这次去漠北的商队又不止我们几个，骗谁呢？想独吞！你的计谋可不能得逞。”

中年男人摇摇头，“愚见。”

青年旅者恼羞成怒道：“那你倒是跟我讲讲这里面的玄机在哪？”

“幽楚国近日动作不小，听说最南边的玄武领地已经与之发生过一点小范围的摩擦。”中年男人说道这里却是停下，将已经空了的酒碗推到青年旅人面前，“倒酒！”

青年旅者一愣，“你自己没手么？”

中年男人往椅子后一靠，用鼻孔看着他，“那你还想不想听了？”

青年旅者强压下怒火给他倒满了一碗，恶狠狠道：“你狠！”

“嘿嘿”中年男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还不忘啧啧嘴，气得青年旅者嘴唇发抖，没等青年发作，他又继续说到，“你信不信会打仗？”

青年旅人冷哼一声，“不信，自从上次魔族大战之后人族领地签订了协议，约定再不向同族出手，这个协议是经过当年几国大帝共同商榷，如今元件还在圣都的神像前供着，谁敢违背？”

中年人嗤笑道：“那你可曾听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幽楚国国力比之大周如何？”

“你不配喝我倒的酒。”青年旅人夺过中年人的酒碗，“光看人口，大周就是幽楚两倍有余，再说了，幽楚南临泽渊，时常有大型妖兽作乱，人人自危，哪比得上大周？给他一百个胆子，幽楚打过来，那就是自取其辱。”

“信不信由你。”中年人并未恼怒，又自顾自的倒了一碗酒，“那你可知道近日皇都原铁的订单增加了多少？又有多少铁匠铺收到了定制武器的单子？”

中年人伸出三根手指“三倍，整整三倍有余！你难道以为奉阳领地那点产量足以支撑消耗么？”

青年旅者说不出话。

中年人这才呵呵笑道：“所以，输赢我们操心不了，但有钱为什么不赚？”

不远处桌上。

胖瘦二老闻言皆是神色一凛，异口同声道：“世子……”

古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说的也没有错，你们二老认为大周比幽楚如何？”

胖瘦二老沉默。

“所以说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把国民都当成傻子呢？”他自顾自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问道，“那你们觉得若真是打起仗来，是那中年男人堪用还是那青年旅者？”

二老欲言又止。

“骗人不可怕，最怕的便是自欺欺人。”古兰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碗筷，“时机也差不多了，明日一早便出发吧，二老早些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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