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骑士不徒手而亡”（二）

如果他有那般空闲的时间，斯莱恩非常乐意立即向塔穆赫指出他的错误：如今救了斯莱恩自己的性命的完全不是他和海恩杜姆一直强调的力量与体魄，而是艾文一直培养他的速度和灵巧。

在猩红色的影子袭来的瞬间，斯莱恩飞速地从腰间抽出圣剑“提真”，全凭着本能一般的反应挥开了一次强硬的冲击。可即便如此，猛烈的冲撞也几乎让他武器脱手，整个人也朝后颠了好几步。

甚至都不需要视觉的确认，斯莱恩也意识到了残余的二十几个人偶在这个不可见的敌人冲杀而来之际就全体覆没的事实。年轻的圣骑士右脚撤后，脚跟撑地，左腿微屈，放低重心，勉强让自己在地面上站稳脚步。但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另一道赤红的闪光就凭空地朝他挥击而来。

“什……”

丝毫没有调动体内魔力矩阵的机会，更谈不上任何的咒语吟唱，斯莱恩直接凝结了一股神圣能量充回了自己的剑身，反手一挡，弹开了这股无名的攻击。

他抬起头，望向几步外的大圣骑士。不知来由的火力像是一片光雾一般地笼罩着兽人，而后者则双手拄着斧柄，站在原地，任由狂暴的攻击像是吹打在海崖上的巨浪一般扑向自己的圣光壁垒。

两手握紧“提真”的剑柄，斯莱恩将圣剑一横，右脚一蹬，从塔穆赫的左后方冲上前去；他冲步起跳，长剑甩过肩头，大喝一声纵劈而下，直向大圣骑士身前砍去。

能不能命中什么东西，能命中什么样的东西——甚至是在这一剑劈下的刹那，斯莱恩心里也是没有任何把握的；也或许是正因为这样，当一个血红的，就如同是被剥去了皮肤一般的爪子硬生生地接下了自己的这一剑时，斯莱恩的心里甚至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踏实。

“Adi sori firiato……”

斯莱恩高喊咒语，手腕使力，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上了剑锋。

既然敌人做出了空手接下一把解除了封印的圣剑的全力劈砍的行为，斯莱恩就并不会再指望凭着更强的魔力或者更大的力气用剑锋伤到这个诡异的对手。但如果——他这样想着——如果能逼停对手快到完全无法用肉眼判断的攻击的话……

“Ami tori firiato……”

至少他就能先弄清楚自己一方到底在与什么样的家伙对战了。

“Ato……”

以剑锋在对手猩红色的利爪上的触点为中心，一股闪耀的光明元素像是在高热之下熔化的铁水一般沸腾地爆发出一阵阵夺目的火花——

“Sistirro!”

辉煌的圣光咆哮着爆燃而起，提真之上的圣焰冲天，元素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甚至即刻掀飞了围在近处且没有在猩红的影子先前冲锋之时被撕碎的魔族士兵们。

一声如同尖刀划过瓷盘般刺耳的嘶鸣刮过斯莱恩的耳膜，紧随而至，另一只巨大的血红利爪自圣骑士的右侧朝他的头颈扑来。斯莱恩左手握住提真，身子一闪，右手从腰间抽出妮可莱的圣剑“科拉黛”——

“Ata esta amia!”

一道苍蓝的魔能之刃沿着科拉黛划过的轨迹飞旋而出，从手腕的正中命中了扑杀而来的巨爪。

“足够了……”

在无法解封妮可莱的圣剑的情况下，对，这样就足够了。斯莱恩如是想到。

再一个瞬间之后，年轻的圣骑士双脚撑地，一剑压住对手的右腕，一剑撑住对手的左腕，成功如他所愿地与面前的那个如同一只被剥光了全身皮肤，直露出鲜血淋淋的肌肉和脂肪的巨型蝙蝠的对手对上了正面。

“啧，丑东西……”斯莱恩轻声喃道；他的目光越过对手锋利的尖牙和赤红的双眼看向后方或是正在缓慢倾倒，或是被圣火点燃的魔族军队：“刚刚的神圣新星感觉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次？”

右腕一道猛力旋即传来，压得斯莱恩甚至觉得自己手腕上的韧带几乎就要被对手生生撕断一般。

科拉黛并非是为了格斗而铸。

斯莱恩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他闪身向左，手腕一翻，放对手的左爪扑了个空；随后，他脚下前踏一步，上身侧转，两剑先后旋转挥砍向对手长着膜翼的右侧翼爪，逼得这只血淋淋的蝙蝠再次抬起两爪来接。

“如果您不想要，只要说‘不，我这样就够了，谢谢’就可以了，请您不要这样反应过度……”斯莱恩皱了皱眉，如果他计算的时间没错的话，神圣新星爆破产生的圣光能量此时应该已经返回爆点了——这种圣骑士和牧师们经常使用的法术毕竟就是这样使用的……

可是……为什么？

光明法术，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根据它们的元素本质就被赋予了几乎与时间同质的生效速度，不管怎样，都不会被延迟或者停滞……

“所以神圣新星爆破的能量回归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斯莱恩咬紧牙关，在心里愤怒地喊道。

“换我来。”

他差点忘了身旁还有着一个两手搭着斧柄，悠然而立的大圣骑士的存在；直到一个低沉的嗓音随着一道猛烈的光明元素借由着一把已成缺口之锋的战斧将面前的——除了“怪物”这个词完全无法以它物名之的敌人——先是高高地挑击到半空，又像是布列塔尼人拍碎茄子一样地重重地砸到地面上为止。

下一秒，辉煌的圣焰从四面八法奔驰而回，在刚刚爆破之处燃起了一个冲天的圣火之柱。

时间至此，斯莱恩还是没能弄懂在之前的几秒钟内，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完整四节咏唱的神圣新星到底为什么出了错。他借着怪物被拍在地上的一个喘息之机兀自甩了甩头，看向一旁表情淡然地垂眼望着地上的敌人的大圣骑士。

“您说我打得怎么样？”斯莱恩砸了咂嘴，原本他是想问大圣骑士自己的神圣新星到底是被什么耽搁住了的。

“你话讲得太多了。”

一脚将敌人踢起，大圣骑士的身影闪跃向前，以完全不符合他高大身材的速度和燃烧着熊熊圣火的左拳狠狠地对鲜血淋淋的敌手发起了骤雨一般的攻击。

一刹之间，塔穆赫飞起的踢腿，挥舞的拳头，怪物四溅的鲜血和被打得胡乱翻飞的两翼在斯莱恩的面前化作数道彻底超越了他视觉极限的残影，直到一个甚至连战斗之外的他都能够感受得到的强大冲击之后，已然站在他面前三四码远外的塔穆赫和已然在几十码外的山丘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撞击痕迹的怪物才重新清晰地出现在了斯莱恩的视野之中。

“我从来不知道您能打得这么快……”斯莱恩望着大圣骑士虬结的肌肉和深灰色的皮肤，轻声说道。

塔穆赫侧过脸来瞥了年轻的公爵一眼，又转回头去看着在山坡上缓缓爬起身来的敌人：“退后，这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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