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三）

临近正午，精灵海军各舰的舰长们在不朽号上开完作战会议，纷纷返回本舰指挥迎战准备。另一方面，远处海怪触须的挥舞变得规律而有力，显然，它已经摆脱了压力变化导致的混乱，并准备好伏击骑士团舰队了。

米米恩收整了队伍，并命令各个船只斜列散开，准备对海怪发起攻击。旗舰不朽号列在舰队的最前方，海军元帅站在舰桥上，眺望着远处的敌人——以及它上方的天空，一头银白的秀发随着微微海风在身后飘荡着。

“希望一切都……”

米米恩两手扶着舰桥上的横栏，望着远处的海面。

僚舰上的骑兵先遣部队已经携带着魔法粉尘起飞前去驱散海怪附近的浓雾了，各个穿上的水兵和骑手们也都整装待命准备对海怪发起第一轮空袭。

“这场仗是打得赢的……”她暗自想到，但仍然，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有对轻而易举地拿下这个海上巨怪报有多大的信心——

米米恩对海怪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对她自家的独角兽，这种生物是靠着触角发动攻击的，这样一来，坏的一面就很明显了：它的每一条触须都无比强大，有力，坚实。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第一次面对海怪的时候，整条船只被对方的一只触须拦腰斩断沉入海中的惨象。

米米恩瞥了一眼不朽号母舰甲板中央的位置——当初自己所属的舰船就是从那里被切断的。

诚然，米米恩相信，如今的精灵海军舰船的坚固性已经远非当时的船只可比，在更强大的魔法护盾矩阵和更坚固的附魔木材的保护下，不朽号即便是面对巨人的大炮也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证毫发无伤；

“但这个……”她看着海怪高举的，比不朽号母舰大上几倍的触须，且不说这艘船连一下都不可能扛过去，就算她真的没被这东西打碎，也一定已经被它打到海底了。

但这还远远不是最糟糕的。

米米恩转身回到舵轮旁，在日志上查看着各个舰船携带的武器和人员情况，她必须要想办法与骑士团配合，以制造出尽可能强大的火力。

她知道，这种生物的每一根触须都由一个独立的大脑控制，而这些独立的“副脑”又受控于一个“主脑”；只要这个大家伙身体内部的主脑不被破坏掉，它就能迅速地修复和再生控制肢体的副脑——

而后者，既那些深深隐藏在巨大触须下的副脑们，则可以慢慢地修复和重生损坏了的触须。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拿出足够强大的火力，即便是她能够破坏掉海怪的触须，也无异于将这个巨怪拖延在原地而已。

然而，对战一只海怪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米米恩而言，好的一面是——至少从某个方面而言是——只要她能想出办法破坏掉怪物的几条触须和下面的副脑，她就可以保证这个家伙呆在原地，无法威胁到自己或者骑士团的舰队，从而为打穿它坚厚的身体并且最终破坏掉主脑赢取必要的时间。

她有十足的信心，威廉王和他的舰队也有与自己相同的想法，如果骑士团的船只带有足以击穿海怪的武器，那么这场战斗还有胜算。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

“嘉德丽雅……应该已经到了吧……”

米米恩眯着眼睛注视着东方的天际。

如果嘉德丽雅失败了，骑士团必然会毫无防备地撞进海怪的怀里。

如果这样，一切就——尽管米米恩一向不喜欢使用“全完了”这样武断，情绪化而且消极的词语，但如若真的如此，这一切就一定是——

全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进攻时刻，米米恩皱紧眉头，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海平线。

嘉德丽雅的翼骐还是不见踪影，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骑士团接到自己的情报与否，她都必须要发动空袭。这样，如果骑士团已经得知了海怪，他们就能如自己所规划的与自己合作攻击敌人；或者，即便不能，她也能有效地扰乱海怪，减少骑士团的损失。

“副官，发号各舰，第一轮空袭开始。”米米恩对着身后的副官说道，双眼仍然没有离开海上巨兽和它的上空。

她伸手解开自己的披肩，把它随手搭在了舰桥的横杆上。“各舰，巡航速度，向正东方向靠近。保持阵型。”

“是的，将——这是什么？！”副官的一阵惊呼从米米恩的身后传来，她闻声转过身去，只见舰桥上的空气被魔法能量撕扯开来，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传送门。海军元帅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手架着剑，一手准备好了一个冰霜魔法，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她心里暗暗地恼着，“难不成魔族要直接攻——”

然而，出乎米米恩意料之外的是，从传送门中先传出来的是嘉德丽雅的声音：“别开火！别开火！”嘉德丽雅的声音在传送门的另一侧喊道：“是自己人！别开火！”

“准王子妃？”米米恩怀疑地眯起了眼睛：“证明你的身份！”

“啥？！”传送门中的声音焦急而惊讶：“我的披风还在您的船舱里呢！绿色的短披风！米米恩大人！别开火！我差点冻死在海雾里面！”

米米恩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终于……”。

她收回佩剑，对着传送门内抛入了自己的披肩：“你就是喜欢给人惊喜，是吧？小姑娘？”

紧接着，穿着蓝色海军服的嘉德丽雅从传送门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长衫的象牙塔人类法师。

“威廉王的舰队即将进入作战区域，米米恩阁下！唔……好冷……”嘉德丽雅的脸颊上还泛着高空大风吹出的微红，一头浅金色的发辫全被吹散开来，胡乱地披在身后。

她裹着米米恩的披肩，用力地打了个颤：“哦对了！这位是象牙塔派驻在骑士团舰上的法师山上寿月，他将会负责为您搭建一个简单的设施以便您与威廉王展开即时交流。”

嘉德丽雅身后的人类法师站定，对米米恩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他用生涩地精灵语说道：“米米恩大法师，我奉威廉王的命令前来帮助您搭建通讯终端。”

米米恩点了点头，“好吧，人类，让我看看你们又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她说着，转身走到了舵轮旁。

知道了骑士团的状况让米米恩安下心来，她站在舵轮旁，一边看着舰队骑兵列队起飞开始空袭，一边看着象牙塔的黑发人类法师在地上摆弄着一个圆盘形状的设备。不一会儿，一声清脆的鸣响从那个小圆盘里传出，紧接着，海恩杜姆的影响凭空出现在了圆盘上方的半空中。

“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骑士王的影像侧过头去，似乎在对着什么其他的人讲话一般，随即，他又点了点头，转过脸微笑着端详起面前的米米恩来，“这个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你瞧瞧，海军元帅本人就长这副模样……”

米米恩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站直了身子，走上前去。

“……什么？现在她就能听见了？我现在能说话吗？对着这说？——哦？对着她说？”

“是的，威廉王陛下。”米米恩对着骑士王的影像说道，“我想现在我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了。”

圣骑士王的影像一时间还显得有些局促。他忙不迭地摆正了表情，对着米米恩点了点头：“海军元帅，非常感谢您的情报和支援，如果没有您和您勇敢的信使，我的舰队定然伤亡惨重。”

“我很荣幸，威廉王。”米米恩说道：“我的骑兵已经启航对海怪展开第一轮攻击了。他们会优先炸掉靠近您的航线的三条触须，保证您的舰队可以在更安全的条件之下展开攻击。”

圣骑士国王的影像再次点头回应：“感谢您，海军元帅。从海图上看，我们还有十几分钟就能突破雾区并且准备展开攻势。我舰队里的强袭舰船携带的火炮应该足以在射程内打穿海怪的躯体，攻击它的大脑。”

“那么我的空军会驱散目标附近的浓雾并在您的舰队攻击海怪躯体的时候持续消灭它的触须来掩护你的船只。”米米恩说着，转过身去下令道：“副官，通知僚舰准备接收先遣部队，其他舰船十五分钟后准备放飞第二轮空袭部队。”

她望着第一轮攻击部队逐渐飞近目标，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

在整个攻击计划中，米米恩只要求最敏捷的骑手和最强壮的翼骐参与前两轮攻势。每一个骑手都必须能敏捷地躲开海怪的巨大触手的攻击，并且完成足够的火力覆盖，这是她能够接受的唯一战绩。

毕竟——无论如何，米米恩都无法承受在第一次作战时就出现伤亡，这是完全无法和长老院交代的。

她架起望远镜，看着第一轮进攻的海军骑士们绕过翻腾的触须向海怪投掷着火球。而后，东方的浓雾边缘，前几支骑士团的舰船破雾而出，高速驶向了海怪的方向。

米米恩掏出怀表，计算着骑兵们的进攻速度和骑士团的舰队航速。“时间非常充裕……”

她看着第一根巨大的触须颓然塌入海面，低声嘀咕着：“顺利的话，第一轮进攻就能抢先摧毁它的两根触须。”

米米恩回过头去：“副官，第二轮进攻开始，各舰准备第三轮进攻和收纳补给第一轮进攻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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