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库耳湖,酷热难耐,但充满了生机。而库耳湖要塞的将士们在太阳慢慢落下后,再次迎来了没有王的夜晚。
一百克尔外,一辆房车停在一片静谧的丛林里,车里的年轻人们,都在为各自的未来,担忧着,思考着。
离开了坚固的要塞,王,皇家侍卫这些称号对他们都没了原有的意义,剩下的只是一群未来极度不明确的年轻人,而他们所拥有的这些光荣称号,成为了他们遭遇追杀的直接原因。
草草吃完晚饭,一群人坐在客厅,一片死寂。
“我说,我们没必要这么尬吧。”许斌首先打破了僵局,“好歹说点什么吧?”
“……”
“……”
“……”
许斌的话没有回应,对面的三个人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郑其铭望着窗外发呆,眉头紧锁,梁义林漫不经心地擦着枪,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过枪。至于秦立新,这哥们儿正忘我地盯着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的图纸……
“咳。”许斌不自然地咳了声,对面三个人回过神,这才看向许斌。
“你们这群家伙……”许斌摇摇头,走向驾驶室,“算了,等那两个活宝出来你们就有话讲了。”
上车的几个女孩里,只有张予和郑欣妍穿了战斗服,结果车一停稳,许斌就把另外两个赶进了各自的房间让换衣服,原本热闹的车厢一下静了下来,让许斌觉得非常别扭。
以往在一起时的吵吵闹闹去哪了?许斌靠着座椅,望向后面还在各自发呆的三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他以为的热闹,不是他们的,而是她们的。郑其铭看上去心事重重,每次都只是瞧着身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梁义林只有在罗霖阳缠着他的时候会附和一下。秦立新?这哥们儿可以拿着块木头研究一天,只要一拿到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身边不管发生什么都吵不到他。
哎,要是只和这几个人在一堆,自己的那些冷笑话和老段子管个屁用……许斌耸耸肩,余光又瞟在客厅后面的张予,这姑娘拿着本似乎就那么几页的书,眼睛不停朝客厅张望,眼里透出了一丝丝渴望,但每次都失望地将眼神移到书上。一旁的郑欣妍像自己的堂弟那样靠着车窗盯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哈,我们这支队伍,有点意思。”许斌干笑两声,扭过头,“小郑啊,靠着这支队伍,你到底能做成什么呢?”
天色越来越暗,没法看图的秦立新站起来拉上隔绝光的窗帘,顺便脱下衣服帮睡着的张予轻轻盖上,然后打开了自己这边的灯。
最前面的驾驶室,许斌努力抬起越来越沉的眼皮,看着外面的风景。
无论什么季节,库耳湖的夜晚总是很美,茂密的丛林,悦耳的虫鸣鸟叫,配上暗沉沉的天空,简直就是一幅生动的催眠图和一首完美的催眠曲,只有来客逐渐沉睡后,这片湖泊才会向他们露出狰狞的獠牙。
从古至今,前往库耳湖地区野外的各种生存指南中,第一条一定是,哪怕有足够的防身武器,也千万不要毫无防备地睡着。
但这死一般的沉寂,比一切的催眠都更有作用,许斌很快就撑不住了,慢慢陷进了梦里。
梦不长,也很简单,就是身子一直在翻滚,每一次朝右边滚都会有掉下悬崖的感觉,但还是无意识地滚向右边,结果,从座椅上结结实实摔下来的许斌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咳。”许斌又不自然地咳了声,“这两个人,换个衣服要那么长时间吗?”
“女人嘛,进了房间就不只是换衣服了,说不定在神游,在想事,想久了,就睡着了,多正常。”被许斌吓醒的张予很自然地拿下盖在身上的衣服,摊开,紧紧围在腰上。
“这是什么解释?”许斌刚说完,陈玲然和罗霖阳就匆忙出来了。
“不好意思,睡着了。”陈玲然还没说话,罗霖阳就说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到郑其铭面前,还在盯着窗外的郑其铭听到动静,看都没看就起身走到对面,顺便拿起水杯,递给了陈玲然。
“老许,你不过来?”
“算了,天黑了不安全,得随时防着。”许斌坐回到座椅上,“你们聊,我这里听得到。”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之后的一个小时,车厢内还是静悄悄的,连平时一说话就不停,老缠着梁义林的罗霖阳也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梁义林。
“这帮家伙……”许斌实在受不了了,这个不到18岁就进入特种部队,曾十数次进出库耳湖野外,和同伴一边剁蛇吃蝎,一边谈笑风生的特种兵实在受不了这帮人的静默,站起来向这潭死水抛出了第一块砖头:“哎,你们给自己的武器起了什么名?”
沉闷了一会儿,这个话题慢慢打开了,总算是开了话头,压抑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为武器取名是雷娅星人的传统,每一把取了名的武器都会被主人在一处用灵力刻上名字。当然,名字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主人的性格和趣味。
像车厢里坐着的这几个人取的名字,很容易就能分出三个类型。
像郑其铭的皇月,郑欣妍的冰华,许斌的天宇,秦立新的晟含,张予的玉霜,这种两三个字,力求带点文化的是典型的传统取名方式,看了也只是吐槽吐槽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
第二种就有点意思了,玲其,铭然,阳霖,林阳意思直截了当,一看就懂,陈玲然和罗霖阳一露出来,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另外两人。
“喂,你就不能把名字改改吗?”梁义林有些咬牙切齿,压着声音说道,“谁允许你……”
“不改。”罗霖阳的鬼脸打断了梁义林,在梁义林又要发难时问道,“别说我了,你取的名是什么?”
“额,那个……”梁义林想转移话题,罗霖阳可没给他机会,一把夺过武器,看到名字,罗霖阳眼睛瞪了瞪,几秒钟后,梁义林瞪着捂着肚子笑疯了的罗霖阳,抢过武器。
两把枪各有一个字,黑色的是落,白色的是明……
“这,也太懒了吧。”陈玲然有些怜悯地看着梁义林的武器,“义林,你考虑过这两把枪的感受吗?”
“就是个名字而已,充其量就是知道是自己的东西,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就这样吧。”梁义林将枪塞回枪套,扭头看了看刚缓过气的罗霖阳,伸出手,朝着罗霖阳的腰狠狠挠了一下。
“啊!”罗霖阳一下蹿了起来,随后扑向摆正姿势端坐着的梁义林,“梁义林!你就知道欺负我!”
秦立新看了眼闹得鸡飞狗跳的邻座,站起来坐到张予身边,张予扭头瞟了眼秦立新,把系在腰上的衣服取下,递给了他。秦立新披上衣服,被冷气吹得有些发麻的肩膀触到尚有余温的外衣,一下恢复了知觉,秦立新有些恍惚,不由看向一旁正兴致勃勃看梁义林和罗霖阳打闹的张予,嘴角不自主地向上扬了扬。
郑其铭没有参与,走到驾驶室,看向窗外的夜空。
今晚的夜空,雅典娜星座格外闪亮。
轩辕星座、雅典娜星座、猴王星座、魔帝星座、烈山星座、嫘祖星座……这些都是他们肉眼能够看见的大型星座,而这些大星座的名字,除了第十一星座,都来自神话中的那片未知的圣地。
雅典娜星座在西萨克斯神话中象征着守护,在这个节点上变得那么亮,是不是意味着你也会守护我们这帮随时陷入危险的人呢?郑其铭看着雅典娜星,星座中最亮的星,又开始担心起这段路程。
“担心也没用,相信自己的判断吧。”许斌拍拍郑其铭的肩,起身走到后面的双层床躺下。
车内慢慢安静了,梁义林上半夜要值班,早早睡下,罗霖阳也不再吵闹,轻轻帮梁义林盖好被子,轻轻走进房间。郑其铭走下车,靠着车,盯着四周。陈玲然打开车窗,接过郑其铭脱下的外套。
“我陪你。”
“嗯。”
上半夜,许斌睁开眼,轻轻拍了下陈玲然,就径直走向睡得正香的梁义林。
“起来。”许斌一巴掌拍在梁义林肚子上,等梁义林明白怎么回事时,许斌已经走上了车顶。
梁义林登上车顶,看了眼一脸铁青的许斌,独自倚着栏杆,没有说话。
“想知道,我会怎么想你对小霖阳的动作吗?”许久,许斌开口了。
“蒙塔拉族的传统,如果摸女孩腰的人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可以进行任何反击,甚至,可以杀了他们。”梁义林没有回避,说道。
“那种动作也是不善言辞的男人对心仪的蒙塔拉女孩的回应。”许斌说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视为,这是你对小霖阳的回应?”
“我……”梁义林一下被噎住,转过身,不说话。
“你的动作,已经足以让小霖阳重新界定你们之间的关系了。”许斌见梁义林这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不过你最好尽快解决这些问题,否则,到时候有你受的!”
“这种事情,我早就无所谓了。不管那个人怎么闹,我都无所谓了。呵,说这个干嘛,老许,知道塔克斯族武术世家沈家的大公子沈烈鸿吗?”梁义林苦笑着看着许斌,得到许斌肯定的回答后,他抬起头,轻声道,“那年我去星殿皇家学院报道,路上遭到利维袭击,就是他救了我。那时,他一人独战利维的四大高手,拼了命才把我救了出来,而他也力竭而亡。我的第二个战魂,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激发出来的。临死前,他让我照顾好他的两个女儿……呵,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利维会袭击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沈烈鸿会拼命救我,他弥留之际看我的眼神更令人费解,那种眼神像是安心,又像是,赎罪。讽刺的是,他的两个女儿都加入了利维,陷落日那天,沈烈鸿的女儿又救了我一次!老许,你知道吗, 沈烈鸿和他女儿的做法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只要我活着,这两条锁链就会死死锁住我!”
“斗米恩,升米仇……”许斌轻叹一口气,“小梁,抛开这些所谓的现实,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渴望?老许,别说笑了,如今的我,那有什么资格提渴望这两个字?”梁义林苦笑道,“其铭是我这么多年来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但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我却要应付两个被愤怒吞噬的女人,她们就像一扇门,帮我挡住了危险,却也将我永远锁在了监狱。我好不容易狠下心带上冷酷的面具砸碎了沈烈鸿的锁链,却又被她们用另一条锁链锁住,这样的人生,有资格说渴望两个字吗?”
“小梁,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对你的现在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但我知道,既然渴望,就要去争取,去追求。”许斌边说,边举起天宇,一声响动,对面的灌木林里掉下一具尸体,“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只要活着,你都有资格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未来。”
梁义林没有回话,转了转匕首,跳下车,朝企图撬开车门的杀手脖子轻轻一抹,鲜血喷溅而出。
断断续续的偷袭持续了几个小时,当时针指向三点,许斌和梁义林靠着顶棚,等来了郑欣妍和罗霖阳。
许斌叫住郑欣妍,和她说了几句话,郑欣妍迟疑了一下,和许斌一起下去了。罗霖阳疑惑地看着梁义林,还没说话,梁义林就轻轻抱住了她。
罗霖阳浑身一震,抬起头看向梁义林,恰巧对上了梁义林温柔的眼神,还没反应过来,梁义林已经放开了她。
罗霖阳还在愣神,梁义林的话传进了耳朵,“霖阳,以后的夜班,我和你一起,行吗?”
“啊,嗯。”罗霖阳还在没反应过来,等她把梁义林的这句话消化完,表情变得十分惊喜,“义林,你说真的?”
“嗯。”梁义林点点头,罗霖阳莞尔一笑,靠着栏杆,迟疑了一下,头轻轻靠向梁义林的肩膀,梁义林注意到她的举动,伸出手揽住她的肩。罗霖阳停了一下,轻轻一笑,完全靠在了梁义林的肩上。
似乎是在配合这微妙的气氛,这段时间,周围出奇的平静。
梁义林微微偏过头,看到了罗霖阳的武器,长枪被分成两截,用布袋包住背在后背上。梁义林看了几眼,不禁伸出手打开布袋的扣子,然后被罗霖阳本能地抓住。
“真是的,看了你又不会用。”虽然埋怨,但罗霖阳还是抽出了武器,拼在一起,递给了梁义林。
趁着月光,梁义林端详着这杆枪,枪长一米八左右,黑色的枪身上雕刻着金色的花纹,看上去是种动物,像蛇,却又不是蛇,枪尖不像一般的枪十分平整,下半段左右各有两个凹进去的缺口,缺口的形状大小正好可以卡住刀剑这样的武器,在离枪身最近的两个缺口上,各挂着一簇红缨。枪尖顶端十分锋利,周围也刻着枪身上那种动物身体的花纹。枪身底端是一块银黑色的锥状物体,锥头比较平,底端也刻着花纹。在枪尖下面的枪杆顶端,赫然刻着“阳霖”二字。
梁义林举起枪,正好此时月光洒在了枪上,在月光下,枪尖寒光四溢,杀气十足。透过这杆枪,梁义林似乎看到了一条会飞的长角有爪的长蛇纵横寰宇。
“是把好武器。”梁义林把枪还给罗霖阳,“好了,集中精力。”
“等等。”罗霖阳抓住梁义林,把他拉到一边,“你都值了大半夜了,休息一会儿吧。放心,我一个人没事的。”
梁义林摇摇头,但没有反驳,等梁义林躺在椅子上睡着后,罗霖阳轻轻弯下腰,在梁义林嘴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第二天,五点半,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库耳湖地区。
“走了,霖阳。”梁义林走到楼梯口,叫道,但罗霖阳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会儿,梁义林先下去了。
等房车发动,罗霖阳才走下楼梯,径直走向梁义林。
“老郑,我跟你讲,这一晚上把我给累的,我现在要好好睡一觉,谁都别来打扰我,否则,我这拳头可不认……怎么了,霖阳?”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梁义林故作期待的样子,罗霖阳轻轻一笑,坐到梁义林身边,勾住他的脖子,送出了她的初吻。
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喂,你们蒙塔拉族的都那么主动的吗?”愣了半天,郑其铭才对车里另外一个蒙塔拉人问道。
“我也没见过这种……”许斌把头别到一边,“这姑娘,胆子是真的大啊。哎呀,没眼看。”
罗霖阳一直抱着梁义林不肯松手,直到两人都睡了过去。受不了这俩家伙的其他人都离客厅远远的,把整个客厅都留给了他们。
“现在有多高兴,之后也许就会有多痛苦。义林,你要是辜负了霖阳,我会活剐了你!”郑其铭站在房车车尾,倚着窗户看着从眼前一滑而过的风景,轻声说道。陈玲然坐在一旁,对郑其铭的话不置可否,紧盯着郑其铭的眼里,却浮现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眼前的青年毫无疑问是她心中最爱的人,但是这种情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幼时的陈玲然从没相信过任何关于感情的童话,西萨克斯对东萨克斯发起的战争阻断了她与父母回家团聚的道路,逼着她从4岁起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西萨克斯童话中喜欢一个人持续十多年的情节对早熟的陈玲然而言,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十七年前,四岁的陈玲然背着书包走进高级小学的教室,看到了跟她同龄,坐在后排不吵不闹,满眼孤独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的郑其铭。然后,坐过去大大方方坐在郑其铭身边的陈玲然,收获了第一个朋友。
他们是这个年级最小,但也是最优秀的两个学生,自然总是被提及。然而,比起提及陈玲然时的轻松,甚至轻浮,老师们在郑其铭面前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四岁的陈玲然不明白,一次,在校长几乎是以爬着的形式出去后,她终于向郑其铭问起了心中的疑惑:“哎,他们为什么那样对你?”
原本一脸厌恶、眉头紧皱的郑其铭愣了下,随即露出了和年龄不符的表情,“因为我是皇子。”
皇子,王的儿子……陈玲然沉默了。“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失去你。”郑其铭的脑袋紧盯着陈玲然,眼里满是对孤独的恐惧,“你不会因为这个不理我了吧?”
陈玲然抿着嘴唇,心想该怎么逗逗这个皇子,突然想起她的发卡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然后笑着敲了下郑其铭的脑袋,做了个鬼脸,“给我买个发卡,不然我就不理你。”然后第二天,她真的收到了一个红色的发卡,当她戴上发卡走进教室时,班里的那些贵族第一次对她露出了无比羡慕和惊讶的表情。直到十多年后,郑其铭才无意间说出,那年他给她的发卡中间,镶嵌着一颗半克拉的纯红色晶钻。
那时的他不明白这发卡的价值,但他不愿失去朋友的心意,却都凝聚在了这小小的物件之中。
十二年一晃而过,这期间,陈玲然和郑其铭虽然并未朝夕相处,表面上也只是普通朋友,但陈玲然感觉得出,她和这位已经变成王储的皇子的友情,已经慢慢“变质了”,陈玲然也开始慢慢发现,那种持续很长时间的喜欢,是真的可以存在的。十二年间,她并不是没有机会和父母团聚,但因为爸爸担心西萨克斯的环境,所以想接她去东萨克斯,但她都拒绝了,只是在两国一年两次短暂的休战期期间去指定区域和父母见面,然后回到星殿。在她心中,和郑其铭在一起,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和父母团聚。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陈玲然开始对出现郑其铭身边的女孩尤其是那帮贵族产生了莫名的厌烦,但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权力,比起那帮贵族,她除了越来越好的身材和优秀的成绩外,没有任何亮点。不过……
16岁的夏天,郑其铭和陈玲然以年级前二的身份考入了星殿皇家学院的文学与哲学系,收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就是陈玲然的生日,晚上陈玲然系上围裙正要做饭,郑其铭敲响了门。
“你怎么来了?”
“为你做蛋糕。”郑其铭拍了拍她的头,“借围裙用一下。”
他走进厨房,慢慢做出一个小蛋糕,端到她的面前,“玲然,生日快乐。”
她没有说话,轻轻咬了口,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柠檬味,她最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
“嗯。”陈玲然点了点头,“比外面的好吃。”
“只要你想吃,我都会给你做。”陈玲然听了低下了头,摇了摇头,但那片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她已经知道,郑其铭今天来,绝不仅仅是为了给她做蛋糕。
果然,不一会儿,郑其铭从兜里拿出一个礼盒,“你的礼物。”
她撕开包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古老的首饰盒,上面刻着一行雷格拉族的古语。陈玲然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精致典雅的戒指,戒指正面覆盖着一颗1克拉的纯粉色晶钻,戒指外圈镶嵌着十二颗0.5克拉的纯粉色晶钻,每一颗晶钻都经过了手艺最高的工匠无比细致的打磨,镶嵌的工艺更是无比高超,加上戒指的美丽纹饰的衬托,让这枚戒指显得更加高贵。
“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陈玲然眼里闪过一丝喜爱,但还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相信没有一个女孩能拒绝一个喜欢了很久的男孩送来的钻戒,但这枚钻戒实在是太过贵重了,要知道,晶钻可是整个雷娅星最珍贵的钻石,哪怕只是一克拉的普通晶钻价格都高达上千万甚至上亿克特尔,更别提这枚戒指上的那么多颗纯度最高,极其罕见的粉色晶钻了。
郑其铭在厨房做蛋糕的一瞬间让陈玲然产生了他只是个普通人的错觉,但这枚钻戒让她瞬间清醒了,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的,全球仅有一家——西萨克斯王室。而她,充其量是个家境还不错的塔克斯族女孩,虽然从小接受的基本都是精英教育,但彼此的差距,太大了。
郑其铭的眼光明显闪了一下,犹豫了一番,还是松开了左手,陈玲然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左手上戴着一枚工艺复杂高超的钻戒,三颗一克拉的纯蓝色晶钻以顺时针旋转的形式镶嵌在了钻戒上面。
“玲然……那个,你,看一下内圈。”郑其铭沉默许久,说道,“看了,再决定吧。”
陈玲然转动着戒指,在内圈看到了一句古老的雷格拉语,这句话对学过一些雷格拉古语的陈玲然来说并不是很难。
“此物属于王族继承人的正统女主人……这是,皇子妃的钻戒?”心脏开始急速跳动,陈玲然的脸红到了极点,“其铭,你你你,你是在……”
“你手里的戒指和我手上的戒指,是成对的。”郑其铭沉默了会儿,抬起头,眼里前所未有的认真,“玲然,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了。做我女朋友,好吗?”
欣喜,担忧,拒绝,接受,各种情绪全部喷发了出来,陈玲然看着郑其铭,这个占据了她过去十二年大部分记忆的青年,才真正发现,那丝情愫,早在他们见面时,就已经埋下了。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他的追求。
不知过了多久,陈玲然轻轻拿起戒指,靠近左手时,戒指自动缩小到了无名指的宽度,犹豫了一会儿,陈玲然将它戴了进去。然后,坐到郑其铭身边,主动抱住他,轻启红唇,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声音回应了郑其铭:
“好。”
按照西萨克斯的习俗,无论是情侣还是夫妻,戒指都是戴在无名指上。但戴上这枚戒指的意义,陈玲然直到三年后才真正明白,只要戴上戒指,等他们年满二十岁,她,将是郑其铭正式,且合法的未婚妻,也就是,未来的皇子妃,或者,王后。而且,在初代王族姐弟灵力的守护下,只要初心不改,只要性命犹存,戒指,就永远不会被摘下,直到他们传给他们的下一代。
由于王族和塔克斯族的历史,他们的关系需要严格保密,所以,他们一直没有露出太多亲密,但他们一直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可是,他们却逐渐忘记了那个最残酷的事实,王族和塔克斯族之间,有着太多恩怨,有着太多仇恨,也有着,太多禁忌。
果然,在隐瞒了三年之后,他们的关系在一夜之间被公之于众,一时之间,整个皇家学院都变得暗潮涌动,极其敏感的人甚至能够听到,西萨克斯国家支柱开裂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改选王储将不可避免,郑其铭的前途将是一片黑暗。这时,先王郑孝成介入了,用最简单的办法,将这件事和他们一起扼杀在了摇篮里。
对陈玲然而言,背上处分,个人毕业积分扣100分,转专业她都无所畏惧。但她最害怕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郑其铭攥紧拳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随后,消失在了陈玲然逐渐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视线里。
之后的事,更加让陈玲然崩溃,一个星期后,一群人将她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离校门最近的单人公寓,公寓附近,由郑孝成最信任的侍卫们装扮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守候。
监视,是陈玲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她极力反抗,拒绝搬进公寓,结果,她含着泪,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向公寓。
“陈小姐。”
她停下脚步,举起左手,露出戒指,用仅剩的一丝勇气,一字一句,对着侍卫们说道:
“叫我,殿下!”
侍卫们愣住了,陈玲然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重重关上了门。
是的,戒指,根本没有被摘下,而此后一年,陈玲然再没见过郑其铭,当郑其铭的消息再次传来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郑孝成战死前线,王储郑其铭正式继位。
陈玲然知道后,心情十分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由于这枚戒指,她未来的身份,变成了她和无数西萨克斯女孩梦寐以求的身份——王后,难过的是,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那一天,对陈玲然原本已是奢望,可是现在,郑其铭就站在自己身旁,她有了一层更绝妙的保护身份——皇家侍卫,这意味着,她随时都可以以侍卫的名义待在他身边,直到她真正可以公开身份的那一天。
其铭,那句话,好想对你说。陈玲然看向郑其铭的眼睛有些迷离,良久,她慢慢站起来,走到郑其铭身边。
“怎么了?”郑其铭察觉到陈玲然的异样,问道。
“抱我。”
“啊?”
陈玲然主动靠向郑其铭的肩膀,嗲声道:“抱抱人家嘛。”
郑其铭没有回话,笑了笑,默默伸出手,搂住陈玲然的腰,陈玲然顺势靠进郑其铭怀里,紧紧抱住郑其铭。
许久。
“其铭。”陈玲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郑其铭。
“嗯?”
“塔萨卡,拉迪娜。”话音刚落,郑其铭的手又紧了紧,陈玲然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许久之后,陈玲然回想这一刻,她发现,她真的,在郑其铭的眼神里,看到了全世界。虽然各自的心意早已知晓,但她第一次给了郑其铭最庄严,也是最深情的承诺——塔萨卡,拉迪娜。塔克斯语里最正式的承诺,最古老的情话:此生,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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