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本是和润玉一同出去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知道他是要去看那个人,她还是跟去了。当然她是不会出现在锦觅眼前的,也不会妨碍他们见面,她就只会在远处默默地守候,看她的润玉,是怎么一步步获得自己的幸福的。--或许多年以后,他们喜结连理,她作为朋友去贺礼时便不会那么无话可说,徒增尴尬了。而且,她说过的,她会一直在,不是吗?
但最近几次下凡令她感到不安。旭凤亲自下凡来陪锦觅历劫,如此朝夕相处,她也是个女孩,深知日久生情的说法,虽然说锦觅整天没心没肺的,但这么长久的守护,哪个女孩不会动心呢?她不相信润玉没有看出端倪来,但他总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肯定了锦觅不会变心一样,反而让她显得太世故了。许每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都很惆怅,因为作为一个女孩,她实在是不能看出锦觅对润玉有半分情义的,反倒是旭凤对锦觅的追求,更能让锦觅一展笑颜--不是懵懂无知的礼节上的微笑,那种笑容甜到了心里,醉在骨子里,那是热恋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笑容。
今朝正是凡间的七夕佳节,记得自己小时候从话本里看了那些痴男怨女的情调,逢上七夕便会偷偷下凡,凡间那些花灯实在是精美绝伦,虽说不似天上的这般磅礴大气,但一针一线一回铙全都倾注着制灯人的美好感情;或是对心上人的爱慕,或是对天下有情人的祝愿。
那天上的呢?天上的仙子也是需要爱情的啊,凡间情事不如意还可以求助于月老;那像她,她又应该求助于谁呢?所以她从小就知道,仙家从来就没有能够强扭的瓜,凡用计策,凡心不纯者得到的,都只会是恶果。他们本就没有捷径可走,取而代之的是时间,无尽的岁月、漫长的等待,这是苍天赐给他们的另一种机遇。
而她,喜欢这种机遇。长路漫漫,更能认清对方的心、自己的心;似水流年,实则应该安宁度日、举案齐眉。
让我守着你。
邝露一人在偌大的璇玑宫中走着,到了后院,抬头看看天色--看快黑了,薄暮时分,再歇会儿,她便要去当值了。再看一眼墙壁,想想往年的自己,也是这个时候,下凡前总会偷偷溜到这里来站上一会儿,那时在墙外,今朝在墙内;但不论如何,不变的是,她不敢告诉他:我想和你一起去凡间过七夕,可以吗?
今天的七夕她倒是不想着再出去了,何况,她也知道,润玉今晚一定是会去陪伴锦觅的,才到下午便坐不住走了,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呢?不过,在属于心上人的节日里,做着平常心上人会做的事;布他的星,饮他的茶,览他的情,守他的夜,让我陪着你。
璇玑宫虽然冷清,但山中智僧苦修时也会有心去裁剪出禅房花木深的美好意境,又有谁不追求美呢?就如这璇玑宫的后院,乍看清幽,可深入之后才会发现布局者手艺的高超--重张叠嶂的手笔,移步换景,那些事物好像都会说话,你一眼就能看出制作者的心意。这树应该是殿下小时候种的吧,焕发着淡淡的紫光,十分轻柔,就如同妈妈一样。是啊,从殿下回天庭后,天帝便下旨不准探查殿下的身世,谁也不知道殿下的生母到底是谁。也或许早已被奸人所害了吧。自己小时候在茶饭间还听见过爹娘聊起过这件事,那时的殿下还小,天后虽说是带他回来固宠,但也没有好好对待他,他常常是在宫里待着,偶尔被天后带出来,即便是最嘴碎的仙者见了也不忍去问起那些可能会令他不开心的事,他们倒真希望这个殿下能够一直这样,长不大,也就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不必参与上一辈人的恩怨了。
可别人不说,也不代表他不知道啊,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天后的亲子,也明白自己的母亲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他还无从得知。他那时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娘亲吧?淡紫色,一种多么柔和的颜色,只是比起橙黄色那样一暖暖到底的颜色,它多了一丝神秘,还携带着蓝色的那点忧伤,若即若离,虚无缥缈,遥不可及。感觉到泪就要落下,邝露急忙将脸转向一边,平复了一下心情。
太巳仙人在这边却是看得急了,这都一炷香的时间了,女儿就痴痴地望着那棵树,也不动一下,要不是女儿的真身是滴露珠,他真以为自家女儿是修得了灵魂出窍法了呢。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幡然醒悟过来,润玉的那个未婚妻锦觅不就是先花神之女吗?当初因为她能在天界植花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难道自家女儿也想学着种朵花出来?太巳仙人跺了跺脚,又摇了摇头,不行啊女儿,万物皆有其修行缘法,你又不是花界中人,怎么会开花呢?要真能是学来这么简单,我天界也就不至于千年无花了。又见邝露在院中走着,脸上带着暗淡的神伤。终于,她缓慢的步伐顿住,止步在那株玉兰树前。树下绿草如茵,落英缤纷,十分美好,但邝露却没有心情欣赏这般景致,她着眼在那株昙花上。她自然知道这株昙花是锦觅送给自家殿下的,也是因此殿下才把它种在最显眼的位置,每日晨起或者值夜归来,他都能一眼就看到它,然后微微的笑起来,那笑容甜甜的,像是个得了糖吃的孩子。眼下这花就要开了。她家殿下倒是一直盼着着花开,方能良人共赏这昙花。但不是邝露不想让这花开,只是锦觅仍在历劫,还有些时日才能回归,这花现在开了也是无人欣赏。天界虽然无花,但她从小博览群书,也知道这昙花一生只开一次,一次只开一夜,一夜只等一人--这大概就是凡间的魅力:光阴太短,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光阴又太长,长到我这一生都给了你。邝露希望锦觅对这花语的理解是这样的,不然昙花一现就似佳人惊鸿一面,惊艳了时光,却又匆匆离去,无法挽留。她喜欢润玉,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他可能还存活于世的亲人外,最希望他得到幸福的人。她不想让他伤心,也不愿意看他难过。所以,这花期必须要延迟。轻挥衣袖,拂过昙花,金光一现,复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归于平静。只是这花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一切也就截然不同。邝露做好之后转身离开,皱了皱眉,睁眼后却已带上了笑意,自言自语:“今天七夕,还是得布些浪漫的星宿,不若搭座天桥?就不用劳烦其他仙子再苦心引来鹊阵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漫天繁星的身后,藏着一个孤独的布星人。
太巳仙人从树后走出来,看着方才邝露离开的那般神色,又回想起刚刚她挥袖时的轻车熟路,应该做了不止一次了吧?可她究竟干了什么呢?他不懂,也看不出来,只是将这件事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不论怎样,他算是知道了,邝露在这里根本就不开心,也根本就不像她回来时说的那样,那个夜神对她--不能说根本不好吧,但至少没有她说的那般好。
“爹爹,你怎么了?干嘛对着一杯酒发愣啊?”不知何时邝露已经跳完了舞并且坐到自己了身旁。“爹爹,你这是开心得失声啦?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常常回来看你们,这样就不会看着我犯傻了吧?”邝露以为自己的父亲还像往常一样,只是思念过盛才会这样。太巳仙人转过头来与邝露对视着。一时间邝露竟发现自己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了。那眸子幽黑深邃,仿佛要将自己看穿。“爹爹,您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呀。”邝露觉得被自家爹爹盯得浑身都不舒服,起身就要走,却被太巳仙人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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