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交换

“不过什么？”路明非转过身，看到了一片漆黑的大海。

在转身之前他还在幽绿背景下的青铜城，眨眼间就换了地方。

头顶星光洒落，漆黑的大海上不见岛屿，更没有大陆，远处的海和星空互相辉映着，看不到地平线。无边的水上，飘着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两个人，他和那个穿着黑色西服扎蕾丝领巾的大孩子。

海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舷，路鸣泽坐在船舷边，晃悠着双脚，在黑色的海里踢起一朵朵的浪花。

“不过什么？”路明非又问，语气加重了。

海风吹起路鸣泽乌黑清亮的头发，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处的海面。

“就像哥哥你说的，有的龙类和人类生活久了，产生出了‘人格’，会暂时忘记自己龙族的身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所以我猜哥哥你是想问，有没有能把他身体里关于‘龙族’的那一方面‘杀死’，让他以人类的姿态度过余生对不对？”

“说结果吧。”路明非默认了。

“结果是不可能。”路鸣泽转过身，看着路明非，“换个角度想。人类那弱小的基因在龙族基因面前，都尚有着决死抵抗之力。更何况是龙族……”

“……不过呢……不过呢……不过不过不过呢……”路鸣泽轻轻跃起，在半空华丽丽地转了个圈，优雅地落在甲板上，“对于不是那么强大的龙族来说。我们无法将其‘杀死’，但是可以……‘改变’他们！”

“那么四大君主他们……”路明非屏住了呼吸。

“哼～”路鸣泽不屑地笑了一声，“只是他们的话，离‘强大’尚有着一些距离。”

“那‘改变’的意思是……”

“改写龙族的血统，把他们龙族的基因压制到无限接近人类。”路鸣泽的表情肃穆，像是在宣布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的通告，“把纯血龙类，改变成普普通通的混血种！”

“真……真的吗？”路明非的脸上浮现起狂烈的喜意，像是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而复生。他像是机器人一样手舞足蹈，“哈哈……原来有啊……原来是有可能的啊……”

“这是……你的愿望么？”路鸣泽惊愣着，看着仿佛失去理智的路明非。

“何止是愿望，简直是tm的前世今生啊哈哈哈——”路明非向着漆黑的海面肆无忌惮地狂笑，好像他是个从地狱逃脱归来的亡灵。

“从古至今，能改写血统的人，只有三位。”路鸣泽表情转为平淡。

“你别和我说……你不会……”路明非的动作呆滞了。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路鸣泽靠近路明非，“但是两个人的话……”

“所以是可以的？”狂喜再次爬上路明非的脸，“哈哈小屁孩这么喜欢卖关子？就不能连着一块早点说么？”

路鸣泽默默看他，神色复杂，像是鄙夷，又像是怜悯。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条件。”

“随便提随便提。”

“你知道《浮士德》的对吧？”

“高中在文学社里读到过，去年还编过话剧表演呢！”

“魔鬼糜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赌，糜菲斯特成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糜菲斯特令浮士德满足于世俗的快乐，主仆关系就解除，浮士德的灵魂归魔鬼所有。我的条件和他类似，我和你签订一份契约，我为你实现愿望……”

“四分之一的灵魂是吧。”路明非打断他，大气地像是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你能做好，拿去就是。”

路鸣泽愣住了。

他苦笑着，“喂喂就不撒泼打滚象征性拒绝一下么？这会让我觉得这趟生意亏得不行忍不住想加价啊。”

“你能做到的，是吧。”不知何时路明非停下了手舞足蹈。他安静地看着远方海天连成的一片黑暗。

“你的代价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又怎么能够做不到呢？”路鸣泽无声地笑，“几千年了，你在别的地方糊涂，在这件事上还从未答应过我……不过是尚未成长的异类，值得你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让你连底线也放弃？”

“这种事谁知道呢……”海风吹起路明非额前的头发。他握着拳，咬着牙，“留着命，留着灵魂，就是为了能在有一天，把它们豁出去……所以绝不能再错……决不能……”

“想好了么哥哥，你要拿你的力量，来交换权力么？”路鸣泽伸出手。

“好得不能再好了。”路明非走过来，一巴掌打在路鸣泽的小小的手掌上，拍得通红。

路鸣泽捂着通红的小手，不但不生气，还露出异常开心的表情。

“哥哥，你中我的圈套啦！”

路明非走到船舷边，背对着他招了招手，而后从帆船的甲板上跳进了黑色的大海。

……

幽蓝色的水下，一条竖直的黄绿色的光带连通着湖面和湖底。

换上了潜水服的路明非向着光带指着的湖底游去。

水体异常清澈，射灯所照到的地方看不到任何浮游物，更没有一条鱼。自龙侍死去之后，这里就变成了死水，没有一点点活力。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水底。

水底满是森然的白骨，密集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特征明显的颅骨和胸骨说明这些骨头都属于人类。成千上万人曾死在这里，尸骨在这里沉淀了上千年。

路明非低头看着脚下，黄绿色的染料线钻入了白骨堆里。

他拨开层层叠叠的骨堆，看到了一张和青铜城入口处看到的如出一辙的一脸。寝宫前的另一只活灵。

他把带来的龙侍的血样拍在活灵的脸上。

缓缓的震动声，像是地震的前兆，水面下晃动着。一根细而长的水龙卷出现在头顶。

眼前漆黑，极速地下降、旋转、翻滚。

如同记忆里那般的屁股着地，带着几分潇洒和惬意。

路明非坐在了一辆巨大的青铜水车上，沿着一条黑暗的通道下行，两边是哗哗的水声。

眼前出现了暗色的光，像是一道门的轮廓。路明非站起来，走了进去。

前方是一间小屋，一间青铜铸造的、古老的名居，窗户外是金属的墙壁。

路明非来到一盏灯前。

青铜质地，造型是一个宫女跪坐在桌上，一手捧灯，一手的袖子拢在灯罩上方。西汉的长信宫灯，宫女拢在灯罩上的袖子似在挡风，实为虹管，用以吸收油烟，既美观，又环保。

他把手放在灯上。周围的火元素压缩着，和空气擦出一条火花。

周围被灯照亮。

灯光摇摆不定地，似乎随时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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