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谎言

翌日清晨，法军释放了阿丽娅。那女人穿着蒂拉的长裙，飞奔进丈夫的怀抱，泣不成声，仿佛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也如愿以偿，占领了美丽的雅法。

进城之后，部下们并没有让我安生太久。就在我从柜子里取出那套沉重的锁甲，忙着往头上套时，门被推开了。几名高级将领带着易卜拉欣踏进房间。

“这家伙跟我们刷花招。”马尔蒙嚷嚷道，他一把抓住易卜拉欣长袍的的领子，摇得对方的牙齿咯咯直响。

“怎么了？”我问。

“一支四千人的土耳其军队昨晚逃向了阿克尔堡，每人携带了三天的食物和水。”拉纳语气急促地说。

“食物和水无关紧要。”我说着穿上了锁甲，感受着它在肩膀上的重量。“枪炮和马匹才是关键。他们离开前有没有解除武装。”

“为了轻装简行，那几千人没带大炮，但多数都带着枪支和刀剑。”作答的是达武。“是易卜拉欣命令他们向阿克堡撤离的。而那里有着足以武装三十万大军的军火库。”

我揉了揉太阳穴。“内伊，带上.你指挥的全部骑兵，去追击土耳其人。拉纳随后接应你。”

“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怎么办？”马尔蒙指着易卜拉欣。

“我哪里背信弃义了？”易卜拉欣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不是已经遵守承诺，将雅法献给你们了吗？”

看着对方的笑，我只觉火气上涌。“别让我再看见他。”

“我会让他永远消失。”马尔蒙说。

“我的意思是把他和其他俘虏关在一起，准备送往开罗。”

众人离去后，我从枕头下面取出那张又皱又烂的纸。

“我将不日登门拜访，取回海娜……以及您的性命。”

每次读到这句话，一阵恶寒便会爬上脊背。信是戴斯写的，那个我在酒馆中碰到的神秘男子，只有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如果他真的想让我死，为什么不直接把匕首刺进我的喉咙，反而多次一举地送来封恐吓信？难道是怕我死之后再度失去海娜的行踪。

我心烦意乱地甩甩头，抽出腰间的匕首，试着用它在锁甲划了两下。刀锋甚至没在锁甲上留下半点痕迹。

门开了，海娜走进房间。“找我什么事？”她问。

我费力地脱下锁甲，感觉就像是乌龟褪去了笨重的壳。“你的朋友们要来杀我了。”

海娜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你必须逃。”

我没理会她的提议。“我想知道一件事。假如你的朋友们戴着面具大驾光临，提着刀要来砍我。你会怎么办？”

海娜若有所思地注视了我一会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希望那个时候晚点到来，我边想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到了午餐时，偌大的餐厅里只坐着达武、亚历山大和霍斯三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其他人呢？”我走到桌边，挨着亚历山大坐下。

“大部分军官都跟着内伊他们去追击土耳其军队了。”亚历山大用一如既往的轻细声音回道。“留在城内的人则各司其职，把守军火库，巡视城门，维护治安……”

克丽奥为我送上食物，并倒满一杯酒。看到这女孩，我顿时满腹思绪。那封信就在口袋里，该死，它突然变得好重，越来越重。我拿起酒杯缓缓摇晃，看着杯底的沉淀跟着漩涡一同打转。酒很快洒了出去，溅到了亚历山大的衣服上。

“你有心事？”亚历山大问道。克丽奥走过来为他递上纸巾。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心中有个声音急促地低语。我霍地起身，抓住克丽奥纤细的手臂。

“什么都别问，跟我来。”我把她拽到餐厅的角落，随后从口袋里取出那封信。你能做到的，我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哥哥米尔被送回开罗养伤了，他目前恢复得很好。前两天我去看望伤兵时，他托我送一封信给你，并说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天哪，我做到了。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且说得全然若无其事，几可乱真。

克丽奥缓缓接过信，拆开。我屏住呼吸。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好慢。噢！太慢了。

最后，仿佛过了一年之久，海娜终于露出了微笑。“谢谢您，主人。”

“啊。”我嗫嚅道，扶着墙壁向餐桌走去，却听到“啪”的一声。

我回过头。泪水从海娜眼中不断涌出，流下双颊，接二连三地砸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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