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调 第四节 身而为人的底线

“残忍？”

希尔德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拜占庭王国所面临的问题，可已经不是残忍能够形容的了。我们北面是强大的色雷斯人，而我们的西面，波斯人又在蠢蠢欲动。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我们自身不强大起来，那么就是在给别人当奴隶。所以要想自身强大，首先就必须得对自身残忍，没有国法，哪来强国？武器制造，事关士兵的生死，战争的胜利，不可有任何一丁点马虎的地方。我都已经三令五申，让所有的工匠都知道消极怠工会面对什么样的问题，但是即便如此都有人愿意以身犯法，我不杀他，谁杀？”

“可是……”

希尔德这一番言论让阿斯帕西娅不知道如何应对。

“再者说了，您觉得死刑有些残忍，是因为死刑是针对一位拜占庭城的公民，如果犯法的是奴隶被执行死刑，你绝对不会反对的。但是这问题就来了，您所反对的死刑不过是对公民的死刑罢了，难道说当公民犯下危及城邦安全的罪行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免于一死吗？他们是人，奴隶就不是人吗？”

“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阿斯帕西娅很快就放弃了。

她知道希尔德这么做是对的。

只不过希尔德并非是按照传统的做法，一时半会阿斯帕西娅可能难以接受，但是当希尔德说完这些话之后，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于是阿斯帕西娅并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女儿：“你现在果然长大了，已经变成了让母亲骄傲的存在。但是我还有一个想法。”

“您请说。”

“我希望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无论你所处的环境有多么危险，请一定要记住，你是一个人，你必须得坚持身为人的底线。我知道，色雷斯王给你带来的压力很大，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变成像色雷斯王那样的人。你是拜占庭的女王，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位能够爱着自己国民的女王。”

“请您放心。”

希尔德露出那让人安心的微笑。

“最基本的东西我是不会丢失的。”

“那就好……”

阿斯帕西娅放下心来。

之后，希尔德亲自将自己的母亲送回房间，服侍她睡觉。等自己的母亲睡着了之后，希尔德便一个人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像是拜占庭这种城市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到了晚上整座城市都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但这也是希尔德最喜欢的时候。

就这个时候当自己漫步在街道上面，她就可以放空自己的大脑，去畅想所有她想要思考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打扰，除了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街道上面轻轻的风声，就不会再有别的声音了。

刚才阿斯帕西娅所说的话。

希尔德都记在了脑子里。

不要丧失自己最基本的底线。

要记住自己是一个人。

这些话饱含了阿斯帕西娅对希尔德的担忧和要求……阅历丰富的阿斯帕西娅，恐怕已经见到许多掌握了权力的人，最终迷失在权力之中，丧失了自我。她也担心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变成了异国的女王之后，会不会也变成自己所厌恶的那个样子。

这些都是来自阿斯帕西娅最诚挚的担心。

希尔德当然能够明白自己母亲的苦心。

但是希尔德的心中有一杆秤。

对于自己能做什么，自己不能做什么，实际上，希尔德自己的心中有一个标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有些时候，看似不光彩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倒不如说像是希尔德这样的权利者，是不可能做的伟光正的。

不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就很难达到事情的完美解决。

今天恐怕阿斯帕西娅也察觉到了什么。

今天的断剑，并非是希尔德自己弄的，而是确确实实出现了问题，部队在训练的过程当中，短剑直接就碎了，这些希尔德并没有撒谎。但是她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母亲对这一切似乎有所怀疑，她可能在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为了警示工匠，故意导演的闹剧。

但实际上这还真的冤枉。

希尔德才没有这个闲工夫导演这种闹剧。

她的性格很简单。

就是事不过三。

希尔德虽然不在乎使用一些比较下三滥的手段，但是那至少也是常规手段无法使用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些办法。比如说在对付当初的僭主的时候，那杯中的酒里面本来是没有毒的，只不过是被希尔德偷偷下了毒。

要是当时他直接喝下去了。

希尔德也犯不着动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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